逢春 第27章

梁瑾索性算了,多一个人帮忙也好。

夜店在城中繁华闹市区,梁瑾和傅逢朝进门,乌烟瘴气扑面而来。

梁瑾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抬手揉了下耳朵,冲傅逢朝道:“我们分开找吧,你帮我去那边看看。”

他说着就要往另边走,却见傅逢朝站着不动,以为他没听清楚,凑近又说了一遍。

傅逢朝依旧没动,静静看着他。

昏暗灯光里,这人的眼神有些难以捉摸,梁瑾这才意识到他似乎是故意的。

尴尬退开时傅逢朝终于道:“走吧。”却只肯跟他一起。

梁瑾这会儿也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很快在角落卡座里找到了陶泊。

这小子跳到沙发上又哭又闹撒酒疯,周围男男女女一堆,还有趁机起哄的。

空酒瓶扔得到处都是,梁瑾阴下脸,大步过去。

有个经常跟陶泊一起的玩伴认识梁瑾,见到他赶紧道:“瑾哥你可算来了,陶泊他刚差点跟别人起冲突打起来,要不是我们几个拉着,真要把这里都砸了。”

陶泊还在闹,抢了不知道谁的酒往自己脸上泼,先是哈哈大笑,后又放声大哭。

梁瑾觉得丢脸,冷声问:“他为什么这样?”

“……失恋吧,刚看到人跟别的男人走了,他还想去拦,要不是我拉着,真要闹出事来。”

梁瑾上前,扯住陶泊领子,用力把他攥坐下,喝道:“给我老实坐好,看看你像什么样,丢人现眼!”

陶泊被他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哇哇大叫,抬起眼,眼神涣散地盯着他一阵不满抱怨:“梁€€你小子有毛病吧,我又没得罪你。”

梁瑾深呼吸,沉着声音:“你看清楚我是谁?”

傅逢朝停步在旁,清楚看到他此刻眼中闪烁的光,并未声张。

陶泊皱眉,依旧一副醉眼迷蒙之态:“你不是梁€€?哦不对,梁€€早没了,我忘了,你是大表哥,你怎么变得跟梁€€一样凶悍了……”

这小子说着又放声大哭起来,也快三十的人了又哭又闹没个正形。

梁瑾原本还想骂他几句,因他那句“梁€€”止住了声音,把人扶住:“跟我回去。”

陶泊挥开他的手,看到台几上刚开的一瓶洋酒,伸手抢过来要往嘴边送,被梁瑾拦下:“不许再喝了。”

陶泊却不依不饶,把酒塞他手里:“那你喝,你帮我喝,你不喝我不走。”

醉鬼的话毫无逻辑,但分外执拗,像是梁瑾不喝他就赖在这里坚决不走了。且喝醉了的人一身蛮劲,梁瑾还真拉不动。

他用力按下这小子的手:“我喝了你肯走?”

陶泊迷糊点头:“那你喝啊,喝完这瓶我就走。”

梁瑾直接倒酒进嘴里,他没耐性在这浪费时间,只想赶紧把这个混小子带走。

周围众人先是惊讶,随即纷纷开始叫好。

毕竟一口气喝掉一瓶高度洋酒,一般人可没这个胆。

酒喝下去将近一半时,傅逢朝终于上前一步制止:“可以了。”

他直接顺走梁瑾手里的酒瓶搁下,一把将陶泊扯起:“走。”

陶泊痛得又开始哇哇叫,还想挣扎,梁瑾也扣住了他另边手臂,和傅逢朝一左一右把人架住强行带走。

被塞进车里这小子也不老实挣扎不停,傅逢朝拦住想跟上后座的梁瑾:“你坐前面。”

他说完直接带上车们,把陶泊的抱怨声关在了车内。

梁瑾转身,毫无预兆地被傅逢朝按在车门边。

他惊讶抬眼,傅逢朝的眸色深沉:“喝那么多酒你没醉?”

傅逢朝凑得似乎太近了,梁瑾轻闭了闭眼,脑子有些晕,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有了醉意。

“是不是经常有人把你认成梁€€?”傅逢朝忽然问。

梁瑾嗓音模糊道:“只有陶泊那个傻子。”

傅逢朝却问:“我也是傻子?”

看着梁瑾瞬间失语,他一哂,后退开:“上车吧。”

之后一路无话,后座醉鬼聒噪的抱怨声成了车中唯一的背景音。

梁瑾闭目靠在座椅里,渐生的醉意让他有些难受,索性什么都不想。

傅逢朝目视前方安静开车,也没再出声。

睁开眼时梁瑾恍惚两秒,意识到车已经停在了柏€€的停车场,他竟然在傅逢朝的车上睡着了。

傅逢朝降下车窗靠在座椅里抽烟,察觉到动静目光落过来,在他脸上停住。

梁瑾还是觉得头晕,被傅逢朝这样近似露骨的眼神盯着,轻声道:“能不能也给我支烟?”

傅逢朝的目光动了动,扔了支烟过来。

梁瑾又问他借火。

傅逢朝随手拨动打火机,送向前,梁瑾垂眼盯着他指尖片刻,凑过去。

他慢慢吸了两口,吐出烟雾,小声问:“你把陶泊送回去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傅逢朝始终没吭声,目光又落向前,慢条斯理地抽完手中这支烟。

他不说话梁瑾也只能沉默。

这样的沉默持续发酵,积蓄在这不大的车内空间里格外压抑。

“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傅逢朝终于开口,视线落回梁瑾。

梁瑾迟疑了一下,道:“今晚,谢谢。”

“只有这个?”傅逢朝的目光漆黑、眼神很沉,直视着他。

油然而生的晕眩感让梁瑾格外无力,他好像真正醉了,捻灭烟发呆半晌,或许是被酒壮了胆,斟酌着问:“如果有人骗了你,你会不会原谅他?”

他想看清楚这一刻傅逢朝眼中的神色,可惜醉意上头后目光难以聚焦,便下意识靠近过去。

傅逢朝看着他越凑越近的脸,启唇:“那得看骗了我什么。”

梁瑾的喉咙滚了滚,艰声说:“很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个嘛……”

傅逢朝似有意吊他的胃口。

梁瑾几乎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这样的神态、这样希冀的眼神,真真切切像极了梁€€。

傅逢朝却不想哄着他。

他也贴近,呼吸一顿,近似恶狠狠地在梁瑾耳边说:“骗了我,不可原谅。”

梁瑾的眼睫颤了颤,无力耷下。

他自嘲喃喃:“不可原谅吗?”

“是,”傅逢朝的嗓音粗粝,再一次说,“不可原谅。”

第28章 老实一点

飞往开普敦的航班在迪拜转机,需要等候三小时。

梁瑾这次亲自去那边是去谈一个大型酒店商业综合体项目,作为格泰开发非洲市场的试水,因直飞航班时间不合适,他让人选择了需要中转的航线。

随行下属们兴致勃勃去逛免税店,问他要不要一起,梁瑾直接拒绝。

他在飞机上总是休息不好,之前八小时的飞行时间全程未阖眼,这会儿只觉困倦。

闭目养神片刻还是没有睡意,索性起身,去四处逛逛。

在免税店里转了转,他给姚曼思买了一套珠宝,上次的事情后姚曼思被他按在医院里休养,闹也闹,但他不搭理又有管家护工二十四小时盯着,只要不闹出人命都随便。

结账时梁瑾又看上了柜台里的一支签字笔,是万宝龙与这个珠宝品牌的合作款,银色的笔身,线条流畅,设计很独特,盖帽顶端镶嵌了一枚六芒星切割钻石,围绕一圈碎钻。

他忽然想到过几天是傅逢朝的生日,有些意动。

当年他和傅逢朝谈恋爱只有三个月,没来得及一起过生日就已分开,之后每年他会给傅逢朝写一张生日贺卡,从未寄出过。

他想给那个人买一件生日礼物,有可能的话亲手送出去,哪怕那夜傅逢朝说了不会原谅他。

那天的格泰之行像只是傅逢朝的一场心血来潮,之后他们一直没再见过,直到他出差前一天参加一场官方峰会,在现场碰到傅逢朝。

他们位置离得远连话都没说过,后来茶歇他被几个不太相熟的同行缠着一直闲聊天,不耐烦应付时傅逢朝过来,揽过他一侧肩膀说要跟他谈谈事情,直接将他拉走。

“和别人这么有耐性说废话,见了我为什么当没见到,招呼都不打?”那时傅逢朝似笑非笑,质问的语气理直气壮。

梁瑾回想傅逢朝当时那个眼神,深觉他是故意在跟自己较劲。

傅逢朝是不是真的已经看穿了他,他其实不太敢细想,只能这样装聋作哑。

那之后会议继续时,傅逢朝换坐到他身边,却也没做什么,在记事纸上涂鸦些意味不明的符号打发时间,还因为笔坏了问他另借了一支。

直到会议快结束,傅逢朝有事先走一步,被他捡到落下的纸张,他拿到手里仔细看了半天,才意识到那是傅逢朝随手画下的乐符。傅逢朝这些年或许学了些乐理皮毛,画出的乐符不成曲调,更像是有意将纸落下逗他玩的。

那支傅逢朝临走时还回来的笔被他握在手中许久,感受到上面残留的那个人指尖的温度。

那时他便决定要另送一支笔给傅逢朝。

接过包装好的笔,梁瑾放松下来,签单付账。

格泰一行在开普敦一共停留了三天,顺利谈成生意签下合同。

第三天早上有一场跟国内连线的视频会议,围绕云琴岛项目的推进情况,一同参加会议的还有华扬那边的人。

梁瑾在视频里看到傅逢朝,他不在华扬办公室,背景画面更像野外,有时会侧头跟镜头之外的人说话。

梁瑾的视线偶尔掠过他,没有表露太多。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梁瑾专心听汇报,很少开口。傅逢朝的话倒是挺多,事无巨细问得仔细,看得出来他对这个项目很上心。

最后快结束时,傅逢朝忽然问:“梁总还有没有什么建议?”

梁瑾对上视频里他的目光,停顿之后说:“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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