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攻就是不死 第122章

而应缺也当真如他所愿,面上些许懵懂与疑惑正与之相配。

“应缺。”

“我愿你活着,为你,为世间一切欢喜,若你并不想留,却为我强行留下,岂非我之罪?”

他俯身低头,一吻轻落于应缺眉心。

“我既心悦你,便承受不起。”

是了,他心悦他。

数月之前,崔拂衣何曾想过,自己会心悦一个将死之人?

便是从前以哥儿之身参加科举,也未曾有这般义无反顾。

义无反顾,百死不悔,他从前以为此类词汇必定是用于为民请命,谋夺权势上,万万想不到竟用于区区情爱。

如今,也已不可再用区区二字形容。

应缺心中微紧。

百般言语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如何能不知崔拂衣所言之意。

应缺想说自己未有想死之念,不过是得过且过,不曾留恋。

然而不知何处来的一丝情绪,堵住他欲开口的话头,令这番言语心生恐慌与心虚,竟渐渐退去。重回心底。

虽无记忆,他的青青也仍在改变,仍在反思,他竟也学会了放手,更越是纵容。

若如今的他重回池眷青那时,因应缺便是面对死亡,也只有欢喜,青青也必然不会阻拦,不会怨恨,而是成全。

成全他自红尘中来,又从红尘中去。

那时的应缺也定然会极爱那份成全,认为他们当真是世间最般配契合的存在。

然而事到如今,应缺面对从前或许喜欢的成全,却心生悔意。

自由唾手可得,他却眷恋这一方天地。

怎么能成全呢?

应缺如今方才惊觉,自己要的并非成全,而是如池眷青那般,抓不住也仍要去抓,求不得却仍要去求,哪怕是强制,哪怕自己要逃,青青也不允许的强求。

他要的便这份偏执的偏爱。

他伸出手,将崔拂衣用力攥紧。

“夫人,我不想死。”

“我想要你……”

“是我明知并无前路,却仍招惹了你,你可千万千万……不许放过我。”

第113章 冲喜17

应缺此人, 实在可恨,崔拂衣如是想道。

温柔病弱的外表,仍掩不住性情中的霸道。

明知前方唯有死路一条, 仍予他倾心, 予他热忱,予他爱意如潮。

崔拂衣望着身旁之人,认真端详,眸色深深。

睡梦之中,应缺似是觉得被中过热, 竟似孩童般试图蹬被子。

崔拂衣略收视线, 重新将被子为应缺整理好。

“世子妃, 王妃请您去她院中一趟。”未过多久,一名丫鬟便前来传话。

崔拂衣回望床上,应缺仍在熟睡中。

“还请母妃稍等片刻, 我更衣后便去。”

崔拂衣到时, 便见王妃正对丫鬟采来的荷花挑挑拣拣,见他到来,未等他行礼,便伸手招呼道:“拂衣来了,瞧瞧这些花喜欢哪些, 带回去插起来,瞧着也赏心悦目。”

崔拂衣欣然应下, “多谢母亲。”

王妃微微一笑道:“听说, 前些日子你与小缺在凉亭撞见老四,可有被惊扰到?”

崔拂衣脑中思绪一转, 当日之事想必未过半日便被王妃知晓,若当真要问, 实不必今日才问。

今日提起,应当是为引出后续话题。

“多谢母妃关心,四公子并未靠近,世子未曾有过惊扰。”

王妃略略颔首,“那便好。”

她眺望远方,所看之处便是后院方向,眸色深沉,情绪难辨,“近日府中喜事连连,虽不成体统,却也事关王府血脉延续,并非小事。”

王妃连王爷也不放在心上,何曾关心王府血脉延续?提及此事,所关心的,只怕并非王府血脉延续,而是应缺血脉延续。

府中那些个庶出公子打着什么主意,王妃怎会不知。

有人欲对她儿子取而代之,有人欲让她儿子当冤大头,便宜爹。

王妃可甘愿?

自是不愿的。

她只需想到,她儿子病倒在床,危在旦夕时,他人却惦记着他早死,好争抢儿子世子之位,王妃便恨不能将他们尽数杀尽,为她儿子陪葬。

从前她一心放在应缺身上,不曾在意应缺死后,世子之位由谁继承。

而如今,她仍不在意世子之位由谁继承,却绝不许那些人心想事成。

“我与王爷商议过后,以为过继此法尚可,然夺人骨肉,让孩子小小年纪便离开至亲,亦非我之愿。”

“于是,本王妃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王妃莞尔一笑,眸中悦色真心实意,说出的话却似寸寸寒芒,刺人心肺,“过继可以,过继之人却只能是父母双亡,如此,便不必使得嗣子与生身父母生离,拂衣觉得如何?”

崔拂衣抬眸望向王妃,见她面上笑意,片刻后,便也微微欠身道:“母妃思虑周全。未有不妥之处。”

他这般说着,面上却不过笑容淡淡,不见真心。

王妃神色微敛,温声道:“此事到底事关缺儿,待你回去后,寻个机会,仔细与他询问,再同我商议。”

崔拂衣应下。

王妃又留他坐了片刻,这才让他带着一捧荷花离开。

待崔拂衣走后,丫鬟上前为王妃倒茶,“娘娘,奴婢瞧着世子妃面上神色淡淡,似是对过继一事并不挂心,可是心中不愿?”

“拂衣是个好孩子。”王妃心中叹息,哪里去不愿,不过是不愿这般决定,便是象征应缺当真命不久矣罢了。

王妃对儿子心中有愧,如这般谈论过继一事为何不自行前去,而要让崔拂衣传话,自然也是为此。

她不欲自己做这事,便将之推给崔拂衣,仿佛不见应缺,便不知对方听到这般消息,心中会否受伤。

“是我有愧于他与缺儿……”王妃低头垂泪,丫鬟忙上前安慰,却收效甚微。

“娘娘,您看开些,世子如今比之从前已然大有改变,薛府医尚且说能多活几年,兴许几年之后,又是几年,当真这般活下来呢?”

王妃破涕为笑,“若当真如此,我便是睡着都能笑醒。”

崔拂衣刚回桃园,王妃赏赐之物已然早早到了,丫鬟小厮皆眉眼带笑,“世子妃,王妃可真喜欢您,这些赏赐点明是送与您的。”

崔拂衣嫁进来时,几乎没有嫁妆,如今在王爷王妃赏赐之下,却也攒了不少身家。

他并不在意此等身外之物,左右王府也并未亏待过他。

应缺更是自他进门,便让人将他库房钥匙交给他,崔拂衣不接,他那时便笑说:“夫人若是收下,待我想要什么,便要去寻夫人,夫妻如此,岂不和美?”

崔拂衣想,他大抵是不知世间夫妻是何模样,何为和美的,否则怎会被应缺哄住,当真收了那钥匙。

偏应缺之后也当真去他所言,找了些无足轻重之事去寻崔拂衣,每当被满足时,便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显然极喜欢这般感觉。

思及此,崔拂衣便微微勾唇,直至进了房间,笑意方才转淡。

“夫人方才去了何处?”应缺已然醒来,正半靠床头,转头张望。

崔拂衣款步而来,“方才母妃派人寻我,多坐了些时候。”

应缺目光紧紧瞧着他,当真似不愿错开一瞬,“醒来未曾瞧见夫人,心中甚慌。”

他这般直白表露情绪,毫不隐藏,全数倾付,崔拂衣也难以招架,在他身旁坐下,声音也软了下来,“今后若无事,我每回都守着你醒来。”

应缺心中满意,面上却仍道:“如此这般,夫人岂非辛苦?”

崔拂衣也笑,“就在卧房歇息,何谈辛苦?”

他手中抚着应缺长发,用带子轻轻束起。

“母亲找夫人所为何事?”应缺随口一问。

崔拂衣手中动作稍顿,将带子系紧后方才道:“母妃……方才与我询问过继一事。”

“此事,父王也已应下。”

应缺自然知晓,既由王妃提起,便绝不无可能过继府中庶出兄弟的子嗣,想必应是从宗室旁支中选人,宗室人口众多,总能挑着个合适人选。

但他抬头却见崔拂衣神色淡淡,未见明显息怒,应缺微微一笑,“夫人可是心中不愿?”

崔拂衣微微抿唇,片刻,终是在应缺面前露了真情,“是,我不愿。”

“我无意抢他人血脉,无意扶养与你我无关之人,无意与谁有名义上的父子关系。”

一切与他与应缺无关之人,崔拂衣都不愿多看一眼。

子嗣传承,王位传承,他都毫不关心。

于他而言,那并非是延续应缺血脉与世子之位的儿子,而是掠夺了应缺一切的敌人。

无论是谁,皆是如此。

除非……除非……

“除非是你我亲生,否则绝无可能。”

他说得斩钉截铁,言语坚定,俨然对过继一事心存抗拒。

应缺望着他,似瞧见了自己走后,崔拂衣独自一人存于世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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