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接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欢呼起哄。
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能够准时和自己的爱人去观赏瓦格纳的歌剧。
希尔德想做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止他的步伐,谁也不能。
他们接吻的时候,裴律就独自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他心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对希尔德的妒忌,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他永远不能成为希尔德那样的人。
希尔德给学长的爱是热烈的,疯狂的,没有丝毫保留。
他像一只凶残的野狼,他的脊梁敲不碎,他的傲骨折不断,他永远不会低头,能够驯化他的只有爱情。
那次遇袭后,希尔德名声大震,他简直就是这座学院的“皇帝”。
而希尔德也充足地展示出自己作为“暴发户”的大度,他经常邀请全班同学去全世界各地旅游,还曾一起去非洲的准猎区野外狩猎,费用都由他一人包揽。
有人曾经好奇地问希尔德是怎么和他的“皇后”认识的。
那时,希尔德悠闲地躺在皮卡的车盖上,他上身赤裸,非洲的阳光将他原本白皙的皮肤晒成漂亮的古铜色,肌肉线条明快,性感得让人窒息。
突然,他抬起猎枪,瞄准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目光锐利。
那人几乎是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以为自己触犯了他的禁忌。
“啪€€€€”
不远处的一头雄狮倒下。
希尔德满意地收回猎枪,心情很好地说道:“我和济慈很小就认识了,我当时住
在英国养病,济慈和他爸爸住在我房子的隔壁。我病得很重,险些以为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是他一直陪着我。”
“济慈那个时候都八岁了还不会说话,我一直都叫他‘小哑巴’。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和爸爸急匆匆地搬走了,我甚至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但没想到,长大后我们居然意外重逢了,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希尔德说这些话时,把头舒舒服服地枕在学长的腿上,学长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却很温柔地梳理着希尔德那头金子一样的长发。
他撅起嘴,示意学长给他一个亲亲。
他那个时候的表情哪像只凶残的野狼,简直像个讨要奖励的孩子。
学长实在拗不过他的纠缠,弯下腰给了他一个吻。
希尔德心满意足地笑着,他亲昵地喊了一声“小哑巴”,欢快地比划手语。
裴律不知道那个手语的含义,但他可以想象得到,在很久以前,一个生着重病的小男孩,是抱着怎么的心态为他的“小哑巴”学习手语的。
他们相互抚慰,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多么感人的爱情,简直让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当我们在教堂祷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上帝,只有希尔德在看学长,他那样不可一世的人怎么会相信上帝……”
他只爱他的“上帝”。
裴律讲了很多很多,他讲得越多,江恕的脸色就越难堪,然后裴律就讲得更带劲了。
讲完后,陆展眉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我好羡慕。”
裴律像是不经意地提起道:“是啊,我第一次见到学长的时候,学长在舞台上扮演‘梅林’,他和扮演‘亚瑟王’的希尔德在剧院的后台亲€€€€”
说到一半,他突然惊慌地捂住嘴:“啊,对不起,这应该是不能说的吧?”
江恕几乎是立刻想起那张“梅林”的剧照,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张剧照后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他整个人都要气炸了:你他妈跟我玩欲擒故纵,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让你多动几下都当没听见,结果和前男友玩角色扮演py是吧?
周济慈的表情失魂落魄。
他被裴律的话刺中了,窗外阴冷的月光刺伤了他,他的脸色被映衬得一片雪白,像是受了重伤。
江恕则是捏紧了拳头,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屈辱过。
他的前妻不爱他,甚至故意用言语挑衅他。
他的新情人也不爱他,甚至当着他的面,为另外一个男人露出那样失魂落魄的表情。
比可悲更可悲,比可笑更可笑。
周济慈低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不清了。”
裴律不在意地笑:“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希尔德对你那么好,我真的很羡慕他。”
羡慕他的勇气和热情,羡慕他能拥有你。
江恕捏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他大脑持续地嗡鸣
,有什么东西像是要破土而出。
终于,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踉踉跄跄地起身前往洗手间,裴律见此也站起身跟上去。
洗手间里,江恕撑在洗手台上,他眼睑闭着,单手捂住头,紧紧地咬着牙,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裴律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他,他们之间有一块薄薄的玻璃。
两人沉默地对峙良久后,裴律出声道:“你够了吧?”
江恕咧嘴笑:“什么够不够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律捂住脸,热泪从指缝间淌出来:“他只不过是被我这样的烂人想着念着,他有什么错?让你这样糟蹋作践他。”
江恕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偏执地笑:“别把你自己想得那么重要,你还不值得我这样做。我怎么就糟蹋他了?他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委屈,没人敢给他脸色看。我能给他的,不比你说的希尔德少,以后我说不定还会娶他。”
裴律沉默良久,低声啜泣道:“你真可怜。”
用地位强取豪夺,用金钱购买爱情。
江恕冷笑:“我怎么就可怜了,你的学长那么好,我拥有世界上最昂贵的珍宝,你说,我怎么就可怜了,我怎么就可怜了?”
他的语气很冲,似乎极力想证明什么。
裴律喃喃道:“可是学长不爱你,没人全身心地爱你,我……我爱过你,但我承认没有那么纯粹。”
江恕暴躁道:“我不稀罕你的爱,什么是爱?别以爱情的名义掩饰自己肮脏的欲望,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真是虚伪。我也不稀罕学长的爱,我只要快活就够了。”
裴律大叫一声,疯狂地跳脚,哭着上前锤他:“你禽兽不如!你,你不得好死!”
两人扭打间,那块薄薄的玻璃被击碎,裴律的指甲抓破了江恕脖子上的皮肤,血珠直往下滴。
在极端的感情冲击下,江恕一把推开裴律,他翻出手机,近乎疯狂地把手机的视频调出来,笑得怪异:“裴律,你看。”
裴律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当他看清视频中是什么时,他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学长的身体很漂亮对吗?我也是第一次做下位呢,本来以为会痛,但学长真的非常温柔呢。你知道学长的唇有多软吗?”
在发光和发热中,江恕选择发疯,无差别创死所有让他难过的人。
裴律几乎目眦欲裂,虽然早就知道江恕这样的肉食派不可能不和学长发生那种关系,但他万万想不到,江恕居然能无耻到把这一幕录下来。
视频里,江恕对着镜头挑衅地笑。
他曾经的老公居然给别人做受。
而这个“别人”正是他的白月光学长。
苍天啊,这是怎么魔幻一个世界!
裴律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江恕那两片不断开合的唇,终于歇斯底里地扑上去,狠狠地擦他的唇。
突然,裴律又想起什么,扑上去想要强吻他。
江恕直接一把掀开他,裴律惨烈地尖叫一声,他摔倒在玻璃碎片上,满地都是玻璃碎片,他的手被扎破,鲜血直流。
甩开裴律后,江恕整理好自己的领巾,烦躁道:“你别在这里发癫,拍完你那破电影就给我滚出港城。我知道你今天说的话都是想激怒我,但我不在乎。”
他在心里不断重复:是的,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
裴律浑身都在颤抖。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这样的人玷污学长。
有什么办法可以拯救学长?
有什么办法?
他突然想起希尔德勇者般的背影,希尔德可以保护学长,那他也可以。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身上充满勇气,他把手伸入口袋,掏出什么东西,一脸决绝地朝江恕冲了过去。
裴律最后看到的,是江恕惊愕又愤怒的脸。
在江恕和裴律离开后,陆展眉毫不犹豫开始调戏他的准表嫂。
他笑眯眯地坐到周济慈身边,笑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可惜表哥抢先了。表哥不在的时候,你来找我,我也不是不能做你的消遣。”
周济慈轻笑道:“你这样做,对得起你表哥吗?”
陆展眉一脸无辜:“我帮表哥照顾照顾表嫂,怎么就对不起他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洗手间却传来一阵尖叫:
“你去死吧!”
“杀人了!卫生间有人捅刀子!血!全都是血!”
【因为前夫和前妻初恋在一起了,前妻怒捅前夫腰子,目前前夫正送往医院抢救,腰子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
吃瓜群众:……这瓜怎么还包年的?我们这是在追什么狗血连续剧吗?
第20章
正当场面一片混乱时,裴律趁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港城的夜色像钢铁一样坚硬,昏暗扭曲的街道氤氲在雨€€€€的浓雾中,鬼气森森,雨淅淅沥沥地落下,仿佛永无止境。
裴律在雨中如行尸走肉地游荡,他满身泥泞,惨白发青的脸就像死尸一样,半边身子沾满鲜红的血。
他颤颤巍巍地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雨水,雨水里有一股海藻的涩味儿,那是从海那边飘来的味道。
比起恐惧,他更多的是亢奋,他想起那些为爱情决斗而死的诗人们,普希金决定为爱情和人格决斗时,他的心里一定不是恐惧。
而我也是一样的啊,我不仅是在保护我的月亮,更是在打败想糟蹋月亮的怪物。
是的,他这是在为自己的爱情献祭,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
他在雨中仰起脸,疯狂地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