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卜勒定律 第2章

秦瀚宇:“你神经病,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中心剧院音乐厅三楼。林西图琢磨着这个地址,又问:“这个音乐会的票还能搞到吗?”

秦瀚宇狐疑地看过来:“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这是CX330的个人独奏会,抢票的时候都设置门槛的,我姐也是靠人脉才拿得到,票务都拿不到。”

林西图想也是没可能了,只好搪塞道:“我以前不也学过一段时间钢琴,想培养一下情操怎么了,人穷贵在志大,也许我就是下一个舒伯特,中东的富豪可能会拿几千万美金来买我的作品。”

“那你还是去重生吧。”

本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回去的路上林西图却总是想起那个男人的背影,随之而来的就是记忆中方知锐那张冷漠的脸。

只要一想起那些陈年旧事,林西图就好像变回了那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吃了罐带苦味的糖,却只能生生咽下去,在原地徘徊打转。

空荡荡的地铁车厢里,林西图靠在椅背上,盯着对面黢黑的隧道,烦躁地揉了把脸。

这么多年过去,林西图才发现,他和方知锐之间或许连兄弟都谈不上,方知锐没了他或许也能过得很好,而只有他还会巴巴地留在原地,像只被抛弃的家犬。

所以他哥当年才会不声不响地离开。

第2章 又想你哥哥了?

回到家刚好临近饭点,林西图脱掉鞋环视了一圈,没发现林沐菡。

“妈€€€€”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大概已经去大排档忙了。

林西图将桌子上吃到一半的柑橘皮收进垃圾桶里,看了眼冰箱,对里面绿油油的青菜毫无食欲,只拿了一桶泡面回房间。

他和林沐菡生活在城南旧小区一间刚好90平的房子里,虽然不算富裕,但起码过得凑合,只不过初中时和方裴胜离婚后,她妈的愿望算是过五十年都实现不了了。

西图西图,中间加个“雅”字就是西雅图,他妈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在西雅图的普吉特海湾边买一套海景房,最好能有个天台泳池,坐拥金发碧眼的男模无数。

但现在除了旧小区后面有条河,目前的进度跟这个梦想一点都不沾边。

林西图回到自己房间泡上泡面,登上“梦九州”的账号。

“梦九州”是前两年上市的一款古风江湖RPG游戏,以架空的朝代为背景。玩家可以扮演六个江湖派别里的一种,在地图上自由探索,钓鱼抓灵宠,打PVP或者PVE,甚至建设家园。

林西图的身份是万徽山的一名剑客,他对打副本和论剑没什么兴趣,每次上线都只在各个地图里游荡探索,找NPC聊天。

秦瀚宇只喜欢全是猫娘的二次元游戏,不屑与他为伍,林西图也不爱在聊天频道里加好友,列表里两年来孤零零地只躺了一个人的名字。

对方的ID叫“C的二次方”,跟他的外观一样无趣,像是系统随机生成的。游戏开始前每个玩家都有捏脸的机会,对方角色的脸却长得平平无奇,一直穿着一身黑衣,身份是璇玑阁的琴者。

二次方是林西图在探索万徽山时机缘巧合下加到的,初遇时琴客拿了一把古琴弹曲子,弹的好像还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然而二次方态度高冷,每次林西图叽里咕噜把生活里的事全向他倒出来时,对方最多简短地点评两句,大多数时间两人都在一起探索地图,没事的时候二次方就拿出背上的古琴,弹几首林西图听不懂的曲子。

只不过对方不经常上线€€€€林西图打开好友列表看到那个灰色的头像,二次方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登游戏了。

打开聊天记录,里面基本上全是林西图的吐槽,对方有时应有时不应,还坚持不开麦,神神秘秘的,林西图也不甚在意,他的角色号两袖清风,一个子儿都没充进去过,总不可能是为了骗他的装备来的。

潦草打完一个副本,林西图开宝箱捡了一堆破铜烂铁,兴趣缺缺地下线,换了套衣服出门,准备往林沐菡的大排档赶。

从晚上六点开始就是林品大排档开业的时间了,店铺位置不错,在一条老商业街上,城南开始改造后商业街的人流量渐渐多了起来,都是附近的学生和刚下班的打工人。

小心绕过地上的酒瓶和餐巾纸,林西图远远看见林沐菡正在冰柜里捞菜。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饭吃过没有?”林沐菡问。

“吃了。”

林西图脱掉外套,只剩下一件T恤,围上围裙。

林沐菡长了一张极有风韵的脸,细眉凤眼红唇,印在老照片里就像民国时上海滩的女星,四十多岁了仍不见多少老态,做事也风风火火,和前夫离婚后凭自己的力量在城南开了家大排档,收入还算不错。

“周五人多,估计又要凌晨才能关门了。”林沐菡麻利地从冰桶里捞起几只生蚝,“今天后厨来人了,你去帮忙传菜就好,地上的酒瓶、垃圾也收一下。”

林西图应了一声,走去外面上菜。

城南当地的熟客都认识林西图,打了几个招呼。

“西图放假了?要不要来叔叔这里吹两瓶?上次你把文叔叔放倒了,他不服气得很。”

林西图从几个醉鬼脚边捡起啤酒罐,“今天忙,下次陪你们喝。”

八点才是大排档最忙碌的时候,店外又加了几张塑料桌椅,林西图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被秋天的凉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抬头,他才发现今晚商业街不同寻常。

远处灯火通明,城南最大的老饭店摘馐楼开了三楼的大包厢,廊檐下多挂了几个琉璃灯笼,仿古式酒楼的红漆木栏被灯光照得渡了层金边。

楼底下停了不少辆黑色的豪车,有安保和车童等在旁边,二楼走廊上的侍从匆忙,手里个个端的都是硬菜。

虽然隔了整整一条街,但那边的动静不小,吸引了大排档里不少人往外望。

几个背着乐器盒的大学生也在窃窃私语,林西图就在他们身后那桌收拾碗筷,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院里有个研究生学姐拿到CX330独奏会的票了,给钢琴专业的那些人嫉妒得脸都是扭曲的。”

“明天开独奏会,那CX330这几天是不是都在A市?我啥时候才能见到真人啊,去年他在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的独奏会视频我都快盘包浆了……你们说明天他弹钢琴时是不是也会戴着面具?”

“大神的路数都是这么剑走偏锋的,说不定皮下其实长得不帅。”

“不可能,我副业给人看面相,我看他眼睛就知道了,绝对是帅哥。”

“摘馐楼动静那么大,不会是CX330在那边吃饭吧……”

听到熟悉的名字,林西图忍不住又向摘馐楼的方向看去,谈话间楼下的豪车都已经被车童开走了,只剩下簇拥在门口的保安。

不对外公开自己的名字,上台弹钢琴时还要戴面具,哪个钢琴家像他这么神秘?

林西图漫不经心地想,有音乐天赋的人似乎智商都会比寻常人高不少,行动举止也会更特立独行,过去那些有名的钢琴家没有哪个不被称为“怪胎”,就像方知锐一样。

一想起方知锐,林西图的心脏就细细密密地泛起针刺般的疼来,连带着左耳上那只黑色耳钉也开始发烫。

这么多年过去,方知锐在高中时的脸已经渐渐模糊了,只有看到那些林西图自己偷拍下来的照片时,他才能重新回忆起少年冰冷但俊美的容颜。

当年方知锐出国后不久林沐菡就带着林西图离开了方家,她不知道的是,搬家之后,她儿子不仅拿走了别墅里所有关于方知锐的照片,连继兄的那只旧毛绒小狗玩具也偷拿回来了。

临近凌晨两点,商业街逐渐冷清下来,醉鬼搭着肩三三两两离去,塑料桌上到处是没喝完的啤酒,林西图和林沐菡一起把外面的桌子叠起来收好。

拉上闸门后,林西图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要不你周一到周四上课的时候就别来了,晚上弄到这么晚,早上还要上早八,对你身体不好,白天上课没少睡觉吧?”

林沐菡哗啦啦地甩着手里的钥匙。

“你妈我现在是最能干的时候,咱们也没穷到要拿命去赚钱的程度,你安心读你的书,周末再来帮帮忙。”

林西图盯着帆布鞋上的鞋带发呆,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妈,你还记得方知锐吗?”

林沐菡锁门的动作一顿:“你哥我怎么会不记得,虽然咱们和方裴胜没关系了,但方知锐当时我也是真心当自己的孩子看的。”

“他不是一直在国外发展么,听说走的还是他爸的老路,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咋了,又想你哥哥了?”

听到最后一句,林西图脸色泛起一层薄红,恼羞成怒道:“我才没有!”

“哎哟你这孩子,性子这么拧巴做什么,想就是想了……”

林西图还想再辩解两句,手机贴在裤袋里震动了两下,是秦瀚宇发了条微信过来。

【秦瀚宇:[图片]】

【秦瀚宇:怎么样?哥拿到手了,要不要去看?[得意]】

图片上是两封牛皮纸信封,外壳附有风信子的邮戳和火漆。

一封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是一张银色的硬质卡,没有被邀请者的署名,也没有编号,只有“Manlord’s Garden”的烫金英文,卡底在灯光下反射出鲜花的银纹轮廓,看上去非常精致。

林西图一怔,点开图片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实是CX330独奏会的邀请函。

【Westu:[赞扬][赞扬][赞扬]】

【Westu:你怎么拿到的?】

第3章 曼洛德的花园

“你的意思是你姐拍婚纱照的日程提前到了后天,所以她提前飞去马尔代夫了?”

林西图拉下鸭舌帽的帽檐,跟着秦瀚宇往中心剧院的方向走。

剧院门口的阵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夸张,剧院外也摆放了独奏会的海报,不少记者拿着摄像机堵在门口,安保忙得焦头烂额。

“男方家里喜欢看黄道吉日,后天马尔代夫27,风力二级,多云转晴,农历十一月十五,还是下元节,天时地利人和。”秦瀚宇说。

“但是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姐要结婚?”

“我没跟你说过?”秦瀚宇傻眼了,“她是闪婚,速度是比较快。”

林西图:“……”

“你妈也太着急了。”

小时候林西图经常跑去秦瀚宇家打游戏,他姐姐秦如令跟他们相差不过三四岁,但身材高挑,脸也长得成熟漂亮,不开口的时候能骗过老师去给秦瀚宇开家长会。

秦如令从九岁开始学习拉大提琴,穿一身粉色长裙坐在后院里拉琴的时候仙气飘飘,能惹得周围别墅区里的小孩都屁颠屁颠地过来看。

因为家里没人,林沐菡总是会要求林西图自己出去时也把方知锐带上,当时他正在小学生叛逆期,一进屋就和秦瀚宇打游戏打得打得天昏地暗。

打上头了差点忘记自己还带了个哥哥。

偶尔下楼休息时,林西图就看到方知锐哪儿都没去,搬了张椅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后院门口,望着秦如令拉琴。

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怎么都不是个滋味儿。

恰巧秦瀚宇也想起这事:“说起来当初你哥还是妥协了继续学钢琴,不会是受我姐的影响吧?这么一想他俩……”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西图阴恻恻投来的眼刀止住了。

音乐厅在剧院的三楼后侧,中间还要穿过一个玻璃花房。走到这里两人遇到了许多同是参加独奏会的听众。

男士穿得体的西装,女士则画了精致的浓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谈吐和身姿看上去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秦瀚宇看了一眼林西图身上的卫衣,又看了看自己。

“我们是不是穿得太随便了,这不符合作为一个听众高大气派的身份。”

“来不及了。”林西图扯着他就走,“等你什么时候把G谱表和F谱表分清楚了再换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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