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林西图手忙脚乱地戴上卫衣的兜帽,末了又觉得什么都掩盖不了,悻悻地又摘下来,把沙发背上的毛巾扯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系在脖子上,像系了块口水巾。
“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我去接你啊……你手上那个是什么,怎么把猫也带来了?”
林沐菡:“……你在演西部牛仔?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这下林西图是真的宕机了,看看方知锐又看看他妈,两个人都是一脸风轻云淡。
“什么意思?”
事实上两天前林沐菡就见过方知锐了,她刚从日本回来不久,一回来就被网上季家的小少爷与未婚夫在订婚当天出了车祸的消息吓了一跳。
可分明不久前方知锐才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带着林西图回国,林沐菡握着手机迷茫半天,在抬脚要去医院前给方知锐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对方早就出院了。
林沐菡想见他一面,方知锐没有拒绝,也很坦诚,在私人的咖啡馆里向林沐菡全盘托出了一切。
包括他在德国柏林时遇见季时,和后来的几年里他如何步步为营,走近季家,将自己的人渗透进季时名下的时峰娱乐,最后做空公司,又制造了一场车祸让季时永远陷入了沉睡中。
这实在是一出狠戾的复仇计划。
可偏偏方知锐陈述时的语气那样淡,让林沐菡想起了多年前和对方一起坐在林西图病房外的场景。
那时的方知锐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高中生,脸上的表情寡淡而机械,只是用平静的语气一遍遍地说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时隔六年,他遵守了承诺,确实让参与霸凌的所有人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不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事情的发展好像都被方知锐牢牢地注视着,像他手下的多米诺骨牌,一块一块地向前推进,直到抵达他想要的结果。
想到这里,林沐菡的背后忍不住出了一层冷汗。
方知锐一直是个她捉摸不透的孩子,连他的父亲方裴胜也看不透他。
普通人遇到这样城府深沉到极点的人大概只会觉得恐惧,想要远离,即使这样的人有一副多么完美的皮囊。
“知锐,我知道你一直很聪明。”林沐菡低头看着咖啡杯里的浮沫,“只要你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这个计划里,包括西图吗?”
方知锐沉默了一瞬,林沐菡是一个很敏锐的女人,大概很久之前她就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
“……包括,也不包括。”
方知锐说了一句矛盾的话。
“他是我的弟弟,也是我会一直保护的人。高中的时候我只是把他当作房间里的毛绒小狗,潜意识里我已经认为他是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控制欲让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这大概是我人生中犯下的第一个错误,林西图依旧是那只毛绒小狗,但我想要爱他,让他一辈子陪在我的身边,这是前不久他刚刚教会我的事。”
林沐菡很久都没有说话,错愕地看着方知锐。
她年轻时遇到过不少男人,和他们有一段露水情缘,因为漂亮的脸蛋和多情的性格,让她天生对爱情有种敏锐的嗅觉。
她的儿子从小就黏那个没有血缘的哥哥,直到青春期还是这样。
同龄的男孩早就因为旺盛的雄性激素同性相斥了,偏偏林西图还紧紧缀在方知锐的身后,嘴上变扭,却身体力行地要当哥哥的影子。
那时她的心里就有一种预感,或许在遥远的未来,她的儿子都会和方知锐紧紧地绑在一起。
直到林西图出事时,这种预感达到了顶峰。
“……知锐,你能再说一次吗……?你的意思是,你……你爱西图吗?”林沐菡的嗓音颤抖。
“是。”
方知锐平静道:“抱歉,阿姨,今天来我就是想说这件事,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也会想其他的办法说服您。”
“这样的感情对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起点,但我会用所有的时间去学会如何去爱他。”
如何让他尚且青涩的爱人像幼时那样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狗。
剩下的话方知锐没有说出口。
林沐菡的眼眶红了。
她对同性之间的感情从来不抱什么偏见,但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的事会落在自己儿子身上,还是和曾经的继兄。
可是她早就看出来了,林西图眼睛了根本藏不住事儿,看他哥时那双眼睛里总是带着眷恋和欢喜,好像方知锐就是他的全世界。
她儿子固执而且死脑筋,爱上一个人以后大概就没有勇气再爱上别的人了。
小时候林沐菡不知道骂过多少次林西图是犟脾气,性子上来了一头牛也拉不回来,这样的孩子长大以后是要吃不少亏的,可林西图幸运,得到了哥哥的偏爱。
除了抱不了孙子,让两个孩子待在一起似乎没什么不好的。
“西图他知道这事吗?”
林沐菡深吸了一口气,用指尖抹掉了眼眶里的泪,抬头看向咖啡馆的窗外。
对面是一条大学生爱逛的商业街,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有许多嬉笑着靠在一起的情侣,或拥抱或亲吻。
有时她还在想林西图以后会找个什么对象回来,现在看来,她儿子真的是干了件不得了的事。
“知道。”
方知锐喝了一口咖啡,和林沐菡一齐看着窗外。
“但未来我还会和他说很多遍,直到他彻底相信为止。”
“阿姨,您愿意把西图交给我吗?”
林沐菡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在汽车的鸣笛声里回过神。
她红着眼,仔细看向面前身姿挺拔的男人。
无论再见面多少次,林沐菡都无法再将现在的方知锐和小时候那个阴沉的自闭症孩子联系在一起。
方知锐的黑眸里还是冷,可那底下有一份被隐藏起来的小小温柔,连着她儿子的身体与心脏。
这份温柔强大,足以将林西图笼罩起来,再没有人能够伤害她。
即使他们只是一对没有血缘的兄弟。
咖啡杯里的浮沫被铜匙撇到一边,露出底下澄清的咖啡液。这家咖啡店做的卡布奇诺偏甜,咖啡的香气里总给人一种回甘的错觉。
不知不觉间林沐菡的眼里秋水荡漾起来,带着滚烫的热意,她沉默了几秒,忽然释怀似的弯起眼。
“我才不想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别看林西图天天笑嘻嘻的,背地里心眼可小了,还没安全感,以后别让他跑回娘家来烦我就好。”
第77章 克卜勒定律
林西图在得知林沐涵已经同意了的事后,整个人飘飘然如一朵云。
一个小时里有五十分钟处于得意忘形的状态,连打游戏十连跪嘴角的笑意都没有下去过。
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使唤他回学校的实验室一趟做几个培养基,林西图乐呵呵地同意了,末了还不忘把整层楼的实验室和无菌室都打扫了一遍,状态和即将和初恋步入婚姻的男子没差。
他从家里把毛绒小狗接了过来,正大光明地摆在床上,晚上藏自己怀里,故意让他哥碰不着毛绒小狗,只能抱着他睡。
然而最近方知锐似乎又在准备首都新的巡演,每天都忙得看不到人。
这次的巡演要额外新增一首原创曲目,方知锐大部分时间都在莲苑的工作室里练曲。
白天神龙不见尾,林西图寂寞守空房,晚上还想等他哥回来亲两口,结果每次都人还没等到,自己坚持不住先睡着了。
这个周末下午方知锐难得在家,A市却连夜下起了大雨,哪儿也去不了。
林西图在雨幕里昏昏欲睡,干脆软在懒人沙发里睡觉,脸埋在宽松的毛衣里,也不怕气闷。
方知锐换了身居家的睡衣进来,躺在林西图身边。
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青柠香,林西图在睡梦里喃喃着叫了声“哥哥”,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趴在方知锐身上,抱着他的腰越缠越紧,像条被挂了绳儿的八爪鱼。
轻轻扯开毛衣的领口,方知锐低头看了弟弟许久,伸手撩开他的橘色碎发,将左耳的耳钉露出来。
这几天家里的中饭和午饭都是请了私厨来做,林西图这辈子还没吃这么好过,完全被他哥养成了米虫。
瘦削的肋骨上都多了层肉,晚上有了劲儿,使劲撩拨方知锐,胸前的痕迹就没消下去过。
“……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林西图埋在方知锐脖颈边,又在说梦话。
方知锐轻轻捏住林西图的鼻子,没过几秒林西图就皱起脸,硬生生被憋醒了。
睁开眼看到他哥那张脸,就着还迷糊的劲儿攀上去在男人嘴边蹭蹭,弯着眼笑:“你回来了?”
亲一口还不够,林西图黏上去还想再得寸进尺,被方知锐用手指抵住嘴故意不让亲。
林西图还是笑嘻嘻的,张嘴把哥哥的手指咬入口中,尖锐的虎牙在指腹上亲密地剐蹭。
方知锐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记。
这两天林西图身上又长肉了,摸上去软得不行,被大掌一掴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听着多了些暧昧的意味来。
林西图红了脸:“你犯规了。”
说完又补充道:“哥,我好想你。”
方知锐抽出手指,上面被林西图咬得都是齿痕,他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弟弟的下巴,怀里的青年脸色又红上了一层。
这是一个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暗号。
每个深夜方知锐身体力行地教会了林西图这个暗号,几乎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只要哥哥勾勾自己的下巴,林西图就知道对方这是同意亲吻的意思,只要林西图再凑到哥哥脸颊边亲一口就能收获一个温软缠绵的吻。
“我们没见面的时间不超过24小时。”方知锐说。
“超过两个小时我就想了。”
林西图朝他哥抛了个媚眼,情话还没把对方感动到,自己反倒牙酸起来。
他刚要再叼上方知锐的手指,他哥忽然从懒人沙发上起身,林西图扑了个空,不满地仰头看着他。
他哥没穿正装的模样很少见,额前的碎发全部放了下来,好像又变回了高中时那个冷冰冰的美少年。
林西图忡怔地看着,色心渐起,什么时候能让他哥同意再穿一次市一中的校服?
“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过来。”
林西图窝在沙发上耍赖:“‘你’是谁?”
“林西图。”
“我不叫林西图了,你换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