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喜欢开朗明媚、热情肆意、武功非凡,还能征战沙场的美人。”他缓慢道。
第10章 香包
只听闻选妃要美貌,或温柔体贴或爽朗大方,武功就罢了,毕竟听闻新帝重武,却从未听过还要个能上战场的。柏若风着实愣住了,半晌,他问,“世上真有这等美人?”
他脑子拐了个弯,又道,“狗皇帝想得真美啊,就算世上有这等美人,都能去建功立业了,谁还稀罕进他后宫。”
他怎么就变狗皇帝了?方宥丞听得直皱眉。
柏若风却不管那么多,拉住他手臂,“丞哥丞哥,你懂这么多,那你可要给我家小妹好生做些参谋。”
就冲柏若风这般在意柏月盈,他就不会让人进宫。方宥丞定了主意,转过头,按在他手背上,郑重道,“你放心,我最懂陛下心思。定会给你妹妹好、好、参、谋。”
柏若风虽觉得他话中有话,但还没来得及多问,眼角瞥见元伯站在外边敲了两下门,提示两人:“侯爷,段府来了帖子。”
方宥丞趁机溜走,“我刚好想起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诶€€€€”柏若风转着轮椅方向,还没来得及挽留,就眼睁睁看着刚说好会给他小妹参谋的人已经大步流星离去了。柏若风挑了下眉,心想莫不是丞哥家中也有姐妹要入宫,这才避之不及。
他没追,低头打开帖子一看,发现是段轻章的邀约。段轻章在家中置办了春日宴,请友人携带家眷一同来小聚。
柏若风来了些兴致,合上帖子对元伯道,“这我可得去和小妹说说,她肯定感兴趣。”
他站起来推着轮椅就跑,跑得太快,元伯没来得及阻拦,只能看着他背影喊道,“侯爷!小姐刚说她身体不适回房休息€€€€”
那身影越来越小,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元伯叹了口气。但想到侯爷这幅精力充沛的模样倒是好多年没见着了,又忍不住摸摸胡子笑出来,摇摇头。
是好事,好事啊。
柏若风坐着轮椅去找柏月盈,却被丫鬟拦在了门外。
“侯爷,小姐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丫鬟慌慌张张在门口堵着他。
“身体不适?哪里不舒服?昨日看还好端端的,需不需要请太医?”柏若风一听妹妹疑似生病,着急忙慌往里看。丫鬟没想到他动作这么麻利,眼看就要窜进去,当即比他还急,柏若风伸脖子往哪个方向看她就堵在哪里。
看来病情相当严重,柏若风面上笑意落下,不再耽搁,转身就走,“我这就去请太医来。”
丫鬟拉住他,“别别别,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请太医,小姐歇会就好了。”
“那你倒是说她怎么了啊!”
“这……”丫鬟犹豫了一下,“日头太盛,小姐是散步是中了暑气,所以才、才有不适,歇会就好了。”
如今正是盛春,哪来的大太阳?柏若风狐疑地看着她,丫鬟捏着手帕惴惴不安。
半晌,柏若风正儿八经点点头,“原来如此。”似乎是信了。
丫鬟松了口气。
“左右我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回去好生伺候小姐,若是病情加重,千万记得请太医。”柏若风絮絮叨叨说完,转着轮椅离开。
丫鬟把人送离院子,还想推他回去,却被柏若风拒绝了。
等丫鬟回去后,原本慢吞吞摇着轮椅离开的柏若风停了下来。他还是觉得有些蹊跷,左右看看没有旁人,就站起来把轮椅往草丛里一推掩藏住,拍拍手。
“没想到呀,有一天我还得和丞哥学爬墙。”他把前襟往腰带上一塞,三两下撑着白墙翻过去,顺利得不可思议,柏若风站在院内墙角,自己都惊了:莫不是我还有爬墙的天赋?
他没想那般多,绕到屋子后边,刚想绕过转角,从紧闭的窗口往里看看柏月盈状况,没想到雕花窗户被人从里边打开,速度之快,他只来得及往后背贴着墙壁不吱声。
隔着一个外墙角,他听到男人的声音,“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柏若风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是谁。
那声音只说了这么句话,脚步声离窗口远了,正往屋内走去。好奇心驱使下,柏若风挪过外墙角,往屋内看去,只见一个健硕的汉子把粉色香包从怀里掏出来,放在桌面上。
张朝!柏若风认出了这人,这不就是他和妹妹回京路上遇到的‘恩人’吗?顾着前世标志的事情,他倒是把自己在一个与游戏背景十分相似的世界这件事给忘了。
印象里张朝是男主之一,不过不管以后如何,现在两人尚未婚娶,张朝贸然出现在小妹闺房,怎么看怎么不合适。还送香包这样疑似定情信物的东西,更不合适了!
又说想进宫争取后位,又在房里私会男人,柏月盈到底在想什么?柏若风锁紧眉,眼看张朝搓着手在那走来走去似乎有些焦躁地等待着。
再回想丫鬟的状态,那丫鬟显然知情。他按捺不住,就想问个明白,转身想撑着窗口跳进去来个‘抓奸’,不对,棒打鸳鸯!
可是这样岂不是毫无气势?柏若风停下了动作,暗道,哪有从窗口跳进妹妹房里棒打鸳鸯的,他要棒打也得明着打。
于是他气势汹汹翻过墙去,又找出自己的轮椅,坐在上边往院门口去。
丫鬟万没想到侯爷去而复返,且这次更难缠,拦都拦不住,执意往里去。
黑着脸的柏若风才推开丫鬟进房,就见柏月盈披着外套独身从房内出来,“二哥这是怎么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弱柳之姿挨在门边,“我身子不适才休息了会,二哥可是有要事找我?”
柏若风若有所思看着她,又往房内看去。他正要开口问些什么,柏月盈走近,十分自然走在他后边给他推轮椅。
接近时,柏若风看到她腰间那小巧的粉色香包,阵阵清雅的味道自鼻腔上游到脑海,仿佛所有烦恼都被清空。什么都化为一片空白,连同他未出口的疑惑,柏若风愣住了。
我要做什么来着?
等他回过神时,柏月盈已经把他推到小厅,手中捧着她新砌的热茶,而柏月盈拿着那帖子细细查看。
“二哥来此,是想告诉我春日宴的事?”柏月盈很是高兴,“二哥此行要带我去吗?月盈十分欢喜。”
柏月盈对他的态度很自然,可柏若风心中却觉得很是怪异:柏月盈似乎十分笃定自己无话不说。他在对方面前有一种赤裸裸的感觉,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对。”
“甚好!”柏月盈抚掌笑道,“此事我已知晓,二哥身体孱弱,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自己怎么好像个送信的。柏若风茫茫然点了点头。
待他回到房中如柏月盈所言躺下休息,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捂着胀痛的头直抽气,见到柏月盈后模模糊糊的印象在脑海里复苏,连同他为何要去对方院子、见着了什么、又是怎么打算的,这时才慢慢回想起来。
唐言在外边敲门,“公子,您睡了一天了,午饭也没吃,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自用了神医的药后,柏若风很久没有这种虚弱的感觉了,眼前天地倒转,光暗交杂,他伏在床头,差点连肝胆都呕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言闻声直接闯了进来,见状惊道,“公子!”他扭头反身冲了出去。
柏若风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抬臂挡着眼睛,清晰听见自己急促且粗重的呼吸声,耳中阵阵嗡鸣。
嗡鸣后,是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唐言的声音很急,“神医,快给公子瞧瞧,他今天又吐血了!”
“莫急莫急,哎哟,别拎着,我这老骨头,我自己会走!”陈无伤护着自己的药箱恼道。
一只手拉下他的手臂,陈无伤扭曲的脸在眼前放大、旋转,检查着他五官和脉搏。柏若风难以忍受眼前的光怪陆离,闭上了眼,自然没看到神医愁眉苦脸一阵子,方抬手在他头上落了几针。
再睁眼时,眼前的世界正常了,耳边的嗡鸣停去。
“这是碰了什么?好不容易养好了点的身体又差了。”眼看自己的成果被人糟蹋,神医有些不满,问,“侯爷今日都去了哪?”
唐言替他答道,“哪也没去,就在府中。午饭晚饭都没吃,只用了些茶水。”说罢想了想,“早晨见了我家主子,然后又去见了小姐。回来就躺着了。”
神医催道,“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东西?这脉象紊乱,与月前吐血那次十分相像。按理来说喝了那么久我的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一看,是又接触了那影响神智的东西,药性相冲,才会不适。”
“影响神智……”柏若风揉了揉自己的肿痛的印堂,喃喃着。电光火石间想起一物,他撑起身,“香包,是那香包!”
“香包?”唐言和神医异口同声。
唐言挠头,“公子屋里哪来的香包?”
柏若风面色苍白,眼珠不安地转着,似在努力回想,“是月盈腰间的香包。月前我闻到就觉得不适,当时只觉得是不喜那味道,还让她换了。今日见张朝给她送了新的来,她戴着那香包靠近我,我脑子就无法思考了。”
话里信息量有点大,唐言讷讷,“所以这些香包哪来的?小姐总不会害公子吧?”
“那还用问!”柏若风气急,“妹妹怎会害我?是张朝送给她的。”
“岂有此理,这人胆大包天,如今还在客房住着。”唐言皱眉,“我这就去抓他过来。”
唐言急匆匆走到门口,就听到柏若风叫住他。
“等等!”柏若风改了主意,他的思绪渐渐清晰,连同方才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他肯定不是普通柴夫那般简单,尚且不知道他为什么害我,先别打草惊蛇。唐言,你先去把小姐的香包给我拿过来。我倒要看看里边有什么迷失心智的东西。”
“好。”
第11章 疑窦
香包‘拿’过来了。小小一个,还不足掌心肉大,粉嫩的颜色,正面绣了朵花,怎么看怎么平平无奇。
三个大男人围着香包看了一会儿,都看不出什么神奇的地方。
神医拿起来嗅了嗅,没反应。
唐言拿起来嗅了嗅,也没反应。
两人面面相觑,一同看向柏若风。柏若风蹙眉,忍着可能再次迷失神智的恶心拿起来,鼻尖动了两下,身体像木偶一样僵住了。
“是、是……”柏若风似乎想说些什么,乍然间顿住了,努力回想。可回想一阵,不但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连眼神都变得迷茫,不复方才的锐利。
唐言觉出不对,走到他正面一看,柏若风转头与之对视,只从外表上看,似乎香包对柏若风也不起什么反应。只眸间失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但唐言还是觉得哪里怪异。唐言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公子?”
旁边默默观察着的神医忽然说,“不对劲。”
唐言一惊,转头仔细看,柏若风还是很正常的模样。他抢过柏若风手里的香包,柏若风怔了下,低头看了看空空的手。唐言弯腰轻声道,“公子,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柏若风意识模糊,梦呓般答,“我是柏若风,你是何人?”
那双向来自带三分笑意的瞳眸此刻失了神,直直看着他。这幅傀儡模样看得唐言自后背升起股寒意。
“他还能回话!那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唐言搓了搓手臂,扭头对陈无伤道,“我向来不信神鬼之说,但是看着公子这失神模样,还是觉得渗人。”
“非神非鬼,药也。就如同梦游一般。”神医抬手查看柏若风情况,探他脉搏,神色渐渐冷肃。他按着柏若风肩膀,“侯爷,你累了,先靠着床头休息会。”
柏若风顺着他的力道挨在床头,一副困乏模样。
神医拿过唐言手上的香包,走到桌前,“借你腰间刀剑一用。”说罢提起唐言腰间配刀,一刀下去,被密封的香包划出个大口子,香料涌出。
他查看着香料,“这香料对你我无用,对侯爷影响却这般大,再结合月前侯爷呕血的模样,怕是侯爷先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灌下过类似的药。”
“什么?”唐言到底年轻,压不住情绪,惊怒交加,“是不是那张朝所为?据闻先前侯爷兄妹回京路上遇袭,摔下悬崖,就是他把二人送回京城。难道是他在这期间对侯爷做了什么?”
他视线自神医面上转到桌面,面上恼火的模样被突然冰封住了。只见唐言探出二指拨弄着香料,“这种药材配法,我似乎在哪见过。”
“在哪?”神医没想到侯爷身边区区一个侍卫还知道些线索。
可唐言瞳孔紧缩,欲言又止,最后拎起长刀,“你在此处照看好侯爷,在我回来前千万莫要离开。”
“你去哪?”
“我去见主子!此事事关重大,已经不是你我可以解决的事了。”唐言长刀回鞘,急急离开。
柏若风一睁眼,先看到面前一堵黑墙,起起伏伏,抵着他鼻尖。他愣了半晌,侧脸看到外边天色大亮,记忆慢慢回笼,想起昨夜他与陈无伤、唐言三人一同研究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