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落水后 第108章

“可以,貔貅正在等他们进贡更大的。”顾瑾玉搂着他,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用手比划狗嘴,“吃,吃吃吃。”

顾小灯被他逗笑,相信他自有打算,伸手搭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背上:“总而言之,祝你顺利,入虎穴时一切小心,最好就不要再受伤了。”

说着他把手垂在顾瑾玉肌肉虬结,纱布缠缠绕绕的手臂上,隔空摩挲。

顾瑾玉僵了好一会,继而用粗糙宽大的手掌揽住他侧脸,将他捧向自己,低头同他接吻。

顾小灯被迫张开唇齿,被他长驱直入,顾瑾玉接吻时耳朵会红,也会闭上那双侵略性过强的眼睛,这次不知怎的,他一抬眼就与他目光相接。

顾瑾玉此时看他的眼神发直,凶势毕露,唇舌忽然往前不住地顶,他那半长不短的头发垂下来,一半眉眼被遮住了,迷蒙间露出的瞳孔慢慢从漆黑转化成鲜红,嗜血一样,英俊得危险。

顾小灯被亲得视线模糊起来,半晌才从犬齿下溜之大吉,满脸通红地掩口干咳。

顾瑾玉的指尖挑开他的发绳,让顾小灯的头发散了满手背,他再将他从发顶抚到发梢,一言不发地散着欢愉的占有欲。

顾小灯闷咳了一会,背后是顾瑾玉缠着纱布的结实胸膛,他抵住诱惑不转身,举起一个拳头表示想捶他,顾瑾玉掰开他那拳头,立即把脑袋贴上去,眯着红色瞳孔蹭他掌心,靠在他肩上就差把“我很乖的”四个大字刻上。

顾小灯忽然想起葛东晨说过的话,大意是说眼前这人如今各种铁汉柔情和听话顺从是学来的,本质不过是个没有心肝的假人。

这话对也不对。顾瑾玉再怎么空心,也会努力装出一副有心的人样,学人情味行人情事,也许他不理解也不喜欢,但也尽力去维持了。

论迹不论心,他黏人得厉害,学人也学得厉害……连小狗都学了。

顾小灯从他鬓角摸到耳廓,捏住他腾的红透的耳朵,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喜欢温柔清贵、温文儒雅的那一挂,原来像这样凶悍凌厉、耐捶经打的野狗也顺心合意。

这种感觉今天尤为强烈。

顾瑾玉非常喜欢背后抱。他这样轻而易举地把顾小灯捞在怀里,一只手搂着腰,另一只手非常有机动性,这摸摸那摸摸,顾小灯脾气也是好,任由他把他当琴乱弹,被摸狠了才哼哼唧唧两声。

顾瑾玉安心专注地贴贴着,正想着就这样团着人眯上一个幸福的夏夜,没有一点点准备,忽然就听见顾小灯薄雾一样叹了一声:“苏明雅来了。”

“……”

顾瑾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弓起背紧紧抱住他:“南安城刚备好了苏明雅的棺,尸身未腐,他从棺材里出来纠缠你了?是爬来的还是飘来的?小灯不要怕,我这就把他摁回去。”

顾小灯被他抱得咳嗽,断断续续地把白天见到的“苏小鸢”说了:“没怕,早不怕他了……他那种人,那种家族,哪里易碎,苏家的易容术一向好得登峰造极……只是他那眼神根本装不了下人一点,我看了一会就知道是他了。”

顾瑾玉很快冷静下来,没喊打喊杀,轻抚顾小灯咳得起伏的胸膛,浑身的戾气爆发后迅速收敛,占有欲和醋溜溜都捂住了。

“你想怎么处置这个人都行。没关系的,在我这里,小灯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就好,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全都不用考虑我。我的感受是跟着你的,只要你轻松自如,我就跟着你雀跃。”

顾小灯当然感觉到了顾瑾玉诡异的假大度,眼睛眨了又眨:“我跟你说他来,是担心他苏明雅的存在可能影响你们在西境的任务,你想什么呢?”

顾瑾玉沉默了片刻,安心得背后像有无形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桨:“影响不了。这人是一心冲着你来的,就是想和你破镜重圆,就是想来千方百计威胁我的名分。”

顾小灯差点被逗笑,正想反驳,又听他一句补充:“关云霁无外乎如此。”

顾小灯顿时挠头。

顾瑾玉摇着无形的尾巴,假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正室风度”:“我只希望小灯康健快乐,你想怎么对待他们,我都没关系的。”

顾小灯咻咻挠头:“……哈。”

第115章

夜色一深顾小灯的困劲就上涌,一阵闷咳就能把他所剩不多的精力咳走,顾瑾玉连忙揣他到床上去,顾小灯不嫌热,靠着他找贴得舒服的姿势,又避开了顾瑾玉的伤处,保证有肌肤相贴。

顾瑾玉贴着他的时候,浑身若隐若现的戾气都会消失,他感觉得到。

他自从千山出来,病中的梦魇总持续不停,不安了他就和顾瑾玉倒豆子倾诉,重复了就比手画脚地再描述一番。顾小灯自忖有难受就该说出至少七八,可顾瑾玉这一路都不曾和他诉过苦,那些中蛊时的崩溃绝望,及进入西境后的艰辛劳累,言语间竟不见半分影子。

他一来到他面前,乌云似乎就掷到了身后,一拉上手,更是眉挑骄阳,满眼晴天,幸福得让顾小灯不忍问几句过去的阴翳。

今晚大约是加上了关云霁和苏明雅的到来,顾瑾玉密封的戾气不时溢出一丝半缕,肩臂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贴了片刻,顾小灯倦得快要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伸手拍拍他微颤的后背哄他:“好了好了,别怕了,一说到苏明雅你就不对劲了,怕什么啊傻子?”

“……”顾瑾玉不吭声,不怕有其他人同他抢老婆,只怕自己守不住,又怕老婆的爱被分走,却又不敢插手老婆的待人处事自由,转而问:“小灯,你能说一下,从长洛的杂种堆里选中我的缘由吗?”

“你又不是杂种。”

顾瑾玉:“!”

顾小灯疑心听到了心花怒放的声音,伸手往床外摸了摸,摸到止咬器,摸着顾瑾玉的脸给他系上,顾瑾玉顿时安分,在夜色里轻声说悄悄话。

“我爱你。”

“我知道。”

顾小灯应了,哈欠连天地扯了扯他的头发:“快睡下,明早我想吃蒸饼,加一碗杏仁糖粥,至于你……饭桶要吃多点,想好吃什么了吗?”

“……跟你吃,吃翻倍。”

“好啊,多添份荤的吧,自己想哦。”

顾小灯贴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他。顾瑾玉是劳碌命,给他点事想,小事也事关灵魂的落定。

至于他自己,乌龟一样内化心结,再慢也能化完。

这一夜,持续颇久的梦魇没有造访,顾小灯只梦见了长着九条尾巴的黑色狼犬一步一步走在身边,不时就停下,抬爪仔细舔舔,而后坐姿端正,伸出干净的大爪刨他衣角。

顾小灯在树下摸摸它的耳朵,落叶洒肩上,远处有嘤呜,他抬眼一看,看到有别的流浪犬徘徊不去。

他在梦里转悠了很久,摊开手接了好一会的落叶,看了半晌不远处,抱了许久的狗。

醒来时满室天光,张等晴已经跑来看他了,摊着行医手册坐在窗前,叼着笔困扰地搔鬓角,桌角上放着四四方方小食盒,圆滚的药瓶杵在食盒上面,像抱胸盘膝的罗汉。

顾瑾玉清晨走了,留了早点,张等晴清早来了,带了灵药。

这是新的看似寻常的一天。

顾小灯深呼吸一口,垂着头发奋力从床上爬起来,张等晴已经闻声闪到他床前,摸他脑袋和他道早,他伸个大懒腰,嘿嘿朝他笑。

“哥!”

“诶,乖崽早上好。”张等晴叼着笔摸了摸他脑门,又把了他的脉象,眉间的讶异一闪而过,继而眼角流露浅浅笑纹:“小炉子,可算是退烧了!”

顾小灯眯缝着笑眼:“是吗?我熄火了?”

“大火转小火,现在往脑门铺个鸡蛋熟不了了。”张等晴笑开,“再慢慢养一阵,把你养成一只小猪最好了。”

顾小灯学了几声猪叫,活灵活现的,惹得张等晴乐不可支:“心病疏解了?”

他绑高马尾的手一顿,笑着应了一声:“可能是解了一个。嗳,反正就顺其自然,我的病总会好的,就是好得慢,给你们添麻烦。”

“傻话。”张等晴把叼着的笔丢回桌上的笔筒,那笔准确地挂了回去,“你那好三哥沾上烟瘾时,那捅出来的才叫真麻烦,一回想起来我就牙根痒痒。”

顾小灯有些好奇:“世子哥的烟瘾是哥你全程监督,并且手把手治的吗?”

张等晴噎了一下,有些不想承认又没法否认的郁卒:“差不多……烟毒寡益多害,必须多加防范。今早我遇到顾瑾玉,听闻他又有要去赴的鸿门宴,调了两个神医谷的医师跟去了,这厮要是敢像他哥一样,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顾小灯挽袖系上束扣,眼睛亮亮的:“哥,烟瘾是怎么治的?”

“想知道?有医册,等你这两天身体真好下来,我就拿来教你。”张等晴撑着膝看他,越看心情越好,“今天小灯身体见好,哥带你去后花园走两圈好不好?”

顾小灯满口的好,小半时辰后,他戴着顶小斗笠呼哧呼哧地钻进将军府的后花园,张等晴带他去找三月就送来寄养的小配。

小家伙在将军府里待了三个月,起初因离了俩爹一鹰而怏怏不乐,顾平瀚恰好找到了一只花色和花烬相似的黑嘴鹦鹉陪它,小配有了新的毛茸茸同伴,又结交了段走兽和飞禽的友谊,很快继续蹦蹦€€€€的。

顾小灯一回来就看过小配,聪明狗崽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精力仍然和小时候一样旺盛,一见爹亲就往上扑,扑得爹亲差点闪了腰,被大爹提溜住命运的后脖颈,二话不说地塞到了后花园。

一阵子不见,顾小灯也想念热乎乎的小狗,兴冲冲地跟着张等晴去后花园的小狗舍,老远就看到一个芝麻馅外露的长条汤圆噔噔跑来。

黑嘴鹦鹉也跟着扑棱棱飞来,小配围着顾小灯风车一样狂转圈,鹦鹉竟也跟着它一块汪汪叫。

顾小灯坐在草地上抱小配,斗笠都被小狗掀到后颈去,一人一狗嗷得不亦乐乎,张等晴撑了伞盖在他们头顶,不时捏一捏小配乱飞的耳朵:“悠着点悠着点,傻狗怎么没轻没重的?你爹亲还病着呢!”

黑嘴鹦鹉在伞下哗啦啦地飞,聪明得很,乃是一等一的鸟精:“傻狗!爹亲!”

顾小灯搂着小配抬臂,鹦鹉马上飞到他小臂上大叫,叫得顾小灯耳膜嗡嗡,□□了:“哥,世子哥从哪找的这大嗓门啊?”

张等晴弹了弹鹦鹉的脑门:“底下人送他的噻,啥玩意都送,我还担心又是什么明枪暗箭,检查了一通,还好,就是一破铜锣学舌鸟。”

顾小灯摸摸鹦鹉脑袋上翘起的呆毛,逗狗一样摸它:“你是漂亮小鸟!”

鹦鹉转动着脑袋学了回去,骄傲得像个小孩子。

顾小灯逗了它们半晌,就有暗卫跑来汇报,说是“苏小鸢”来找他了。

“你的大伙伴来了。”张等晴摸摸他脑袋,“大小伙伴凑一块不?哥带你们玩牌九啊?”

顾小灯眉毛一跳,乐了:“不要,改天吧。”

“一脸揶揄。”张等晴瞅他也乐,“怎么了吗?”

顾小灯撸着狗昂了一声,转头和暗卫说道:“和他说我和自家小狗闹着,小狗味他受不了,改天再见吧。”

暗卫€€啵地走,又€€啵€€啵地回来:“小公子,他说他受得了,正在外等着呢。”

“他乐意等就等吧。”

顾小灯摸摸摇头晃脑的小配,猛猛亲它一口。

*

“苏小鸢”等到天黑,人影狗毛都没见着,只能转身慢慢走回去。顾平瀚的将军府和长洛苏氏的主宅相比一点也不大,他却觉得走回客房的路程长得超乎想象。

人影沉寂时,反方向的小飞禽睁开圆溜溜的黑豆眼,小心振翅,劳碌起来。

黑嘴鹦鹉在夜空里歇歇停停,飞过半个晚上,飞进一座西平河边的破屋里。

屋内满地是相依偎的黑鸽黑鸟,角落里的茅草血迹斑斑,却已是屋内仅有的干净东西。

黑嘴鹦鹉飞到坐在茅草堆里的人的肩上,歪着脑袋看他:“坚持!”

这是它的主人这些年里最常默念的口头禅。

关云霁胸膛不住起伏,运转着内力减缓伤势。

满屋子的黑鸽静悄悄,关云霁许久才睁开眼看向肩上的鹦鹉。

鹦鹉咿咿呀呀地学舌:“小灯、小灯,回屋,还病着……”

关云霁的眼睛在夜里变得灼亮,靠着墙撑起脊梁,喘着气想站起来。

想去见他。

我好想他。

他踉踉跄跄地从破屋里出来,忍痛忍得脸上的刀疤有些狰狞。

然而一出破屋,刀疤更狰狞了。

十丈外,顾瑾玉安静地站在石滩上,肩上站着花烬,不知道到了多久,人鹰的眼神如出一辙,几乎分不出猛禽与人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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