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心里冷嗤,却并未表现出来,只问:“本王实在好奇,到底哪里吸引了太后娘娘至此,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宁诃听罢掩口笑了一下,接着徐步走向云照,她毫不掩饰眸底迸发的爱慕,边走边道:“安王殿下无需妄自菲薄,你的一切,从头到脚,由内而外,无一不在吸引着我。”
说着,她有意踮起脚尖对着云照脖颈吹了口气,云照登时头皮发麻,嫌恶地一把将人推开,“放肆!”
宁诃脚下踉跄,却并不恼,反而笑得愈发明艳,她装模作样地稳了稳头上的发冠,然后不疾不徐地绕着云照上下打量。
如今大势已去,整个皇宫都是她宁诃的,云照于她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之物,但她转念一想,云照向来心高气傲,又岂会轻易屈居人下?
于是沉思片刻,她还是决定把选择权交与云照手中,便问:“如今这般情形,你确定还要抗争到底?做皇帝不好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个大郢都是你的。”
她就不信,在生死攸关面前会有人犹豫。
但她忘了,云照是何人,自幼的艰苦造就了他宁死不屈的性格,又怎会自甘堕落。
果不其然,听到宁诃的问话,云照眸色冷了又冷,但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想,当务之急是救出裴勉和云€€,于是闭眸深吸了口气,努力不让体内的燥虐肆意横行。
正思索着该如何拖延时间,只见宁诃再次朝他走来,笑眯眯地从袖中掏出一只锦盒。
云照不明所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打开锦盒,然后从里面拿出一颗黑色药丸,接着对他笑道:“此药名唤'忘忧',服下它便可忘却过往一切。”
说着,她把药丸递到云照跟前,云照眼眸微眯,还是接了过来。
宁诃见状大喜,但面儿上依旧风平浪静,“好好想想,你是要权利地位,还是要为了一个男人怀孕生子,潦潦此生。”
像云照这般望尘莫及之人,就该站在峰顶睥睨众生,而不是放下身段臣服人下,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她仰慕云照倾世的容颜,更钦佩云照济世的才华,她要把云照推向无人能及的巅峰,而自己,则会是云照唯一的伴侣。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最大的野心。
但看着对面人久久没有动作,渐渐的,她失去了耐心。
“考虑地如何了?”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她问道。
听到宁诃的问话,云照抬眸,紧接着掌心用力,药丸顷刻间被捏得粉碎。
宁诃瞳孔猝然一缩,怒意顿时袭来。
大抵是准备鱼死网破了,云照并不怕她,只是稍显歉疚地抚了抚小腹,然后冲宁诃冷然道:“倘若本王不答应,你当如何?”
牙齿嗟磨的声音此起彼伏,宁诃忍着滔天怒火切齿道:“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他们?”
云照眉宇间透着不屑,眸光无意一瞥,他心跳登时漏了一拍,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说的激动。
景元宫虚掩的门外,身披红巾的沈阙手握兵符,四周倒了一地的士兵。
云照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示意沈阙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沈阙收到命令,不动声色地躲到了宫墙后面。
“€€儿人在何处?”院内,云照忽然问道。
不知是不是气过了头,宁诃嗤笑一声道:“还以为你与那裴勉感情有多深厚,若是他知晓你入宫不是来寻他的,只怕是要暴跳如雷了吧。”
对于这些无厘头的挑拨,云照完全不作搭理,“我与他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谈论。”
宁诃笑了。
想不到啊,自己费心竭力地想要拉云照上位,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当真是沦人笑柄!
眼见对方眉眼透怒,云照默默握紧了藏在袖中另外一枚兵符,继续激怒道:“若是皇兄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纳的继后心怀不轨,只怕掘地三尺也会将你碎尸万段。”
宁诃怒了。
娇小的身躯止不住颤抖,她指着云照发了狠道:“心怀不轨?真是可笑!”
一腔真心被浇得丁点不剩,她一步步走近云照,双目瞪得宛如铜铃,“我密谋至此,为的还不是你!”
“€€儿没本事坐稳皇位,那就由你云照去坐,左右都是姓云,这天下不还是你们姓云家的?如今大局已定,反倒给我扣了个心怀不轨的骂名,真是可笑至极!”
眼前蓦地一黑,宁诃险些仰头栽倒,她抚额稳住身形,胸口起伏不断。
云照听着宁诃的“诉苦”,只淡淡回道:“你自己一厢情愿,怪得了谁?”
片刻的怔愣后,宁诃气笑了。
偌大宫邸回荡着她凄厉的笑,但更多的是自嘲,“云照啊云照,你当真是心狠!”
爱慕之人无法与自己共情,自己拼尽一切只为助他登顶,却连对方一个正眼也没换来。
宁诃啊宁诃,你何时卑微到这种地步了?
满腹讽刺地嘲了一句,她双拳紧握,目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见人沉默了,云照正思忖着该如何让宁诃把阴谋全盘托出,殊不知下一刻,原本死灰般的双眸倏然间变得狠戾异常。
云照见状,下意识攥紧了暗藏的刀柄。
对面,赤目猩红的宁诃好似丢了魂魄,嘴角挂着一抹嗜血的笑向云照徐步走来,每走一步,那笑意便愈加深刻,明明生了一副恬静的脸蛋儿,此刻却称得上是狱中阎罗。
无所谓了,她心道,既然人家不领情,那自己还这般执着作甚?只是…………
一想到云照将来会与他人共度余生,她便遏制不住那滔天的妒意。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杀了吧,只要云照死了,他就不属于任何人了。
暮色深沉。
对面,云照负手立于皎月之下,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冷汗浸衫。
他视线投在宁诃那张姣好的面孔上,眼睁睁看着原本柔和的表情逐渐变得偏执,最后仅剩疯狂。
宁诃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若非有孕在身,他擒拿对方实属轻而易举,只是今非昔比,他不能拿孩子做赌注。
但,他会让宁诃付出应有的代价,他要让宁诃亲手把自己送上断头台。
第五十七章 云照,几日未有同房,叫我好生想念
“云照,我承认自己心悦于你,你呢?可曾对我有过一丝眷恋?”眼见没了顾虑,宁诃也不再遮遮掩掩,干而结脆地问道。
想要让对方吐露一切,云照自然是怎么气人怎么来。
只听他冷嗤一声,道:“本王心悦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人。”
或许是不死心,宁诃听罢,咬咬牙又道:“可你与他同为男子,就不怕遭世人诟病?不如同我在一起,至少…………”
“笑话。”话未说完,云照忽然出声打断,他嘲讽地望着宁诃,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他相提并论。”
话毕,宁诃表情一僵,将将显露的笑意顷刻间转变为尴尬,紧接着便是怒不可遏。
云照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下嘲笑,面儿上却仍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道:“我与裴勉情投意合,天地已拜,生生世世,我都是他的人。”
说罢,他轻轻地将掌心搭在小腹上,极尽温柔地抚了又抚。
宁诃盯着云照微微翘起的嘴角,愣住了。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的不似平日的云照,片刻的怔愣过后,妒火猛窜心头。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眉目微敛,迈着沉重的脚步一下下走向云照,边走着,她喃喃低语了几句,双目如堕深渊。
“云照啊云照,我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你就当真对我没有半分情意?”
回答她的是云照的一记冷眼。
宁诃笑了,活了这么些年,她头一回尝到了心如死灰是什么滋味,一想到自己暗暗钦慕了这么久的人会投入他人怀抱,她便嫉妒得快要发疯。
但很快,她便释怀了。
如今局势已定,云照早已成了她的掌中之物,即便没有爱又如何?只要人在身边,那就够了。
心想着,她蓦地勾了勾唇角,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满足。
“罢了。”或许是笃定了云照逃不出掌心,只听她淡淡道了一句,接着漫不经心地走到云照身旁,审视般绕着对方走了一圈。
“当年,我设计陷害柳妃,确实是为了皇后的宝座,但至于为什么…………”忽然,宁诃目光投向远处,追忆道。
云照只默默听着,并未作出反应。
宁诃顿了片刻,忽而又望向云照道:“因为,我爱上了一名男子。”
云照:“…………”
宁诃自顾自道:“自见到他的那日起,我眼中便再无旁人,我费心尽力地往上爬,为的就是他的一个正眼。”
“可事与愿违,他并没有施舍我哪怕一个眼神,我甚至怀疑,他不知道这宫里有一个叫宁诃的女子。”说着,她眉眼染上一层伤感。
“所以,你就打算造反?”云照试探道。
宁诃看着他,忽然大笑。
偌大的院落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笑,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云照依旧目无波澜地站在原地,她眸光泛冷,悲戚中不乏狠戾。
“是啊。”她凑到云照面前,低哑道:“想要得到你,我除了造反,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软禁€€儿,派兵包围皇宫,又殚精竭虑地拉拢朝臣,为的还不是你能坐上皇位?”
“可你呢?对我的心意随便践踏不说,竟还妄想与一男人结亲生子,云照啊云照,你当真是糊涂了!”
云照依旧不语。
宁诃随手抹去眼角的热泪,然后深深吐了口气,“没关系,等今夜一过,那些阻挡在你面前的人,那些本不该存活于世间的人,我都会替你抹平。”
说着,她不由自主抬起手,无比眷恋地想要抚上云照脸颊,却不想被对方一掌拍开。
只是这一细小的动作,却叫宁诃心底的那堵桥梁顷刻间崩塌。
她实在不解,这世上为何会有人不爱权势地位,自己明明已经替他摆平了一切,只需对方点头,可那人偏与她对着干…………
想要夺位的心情到达了峰顶,宁诃强压的怒火最终还是爆发了,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哨子,黑夜包绕着她,却还是能瞧出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在不停颤抖。
云照不知这哨子为何物,但也只是潦潦瞥了一眼便没了下文。
宁诃冷笑一声,紧接着将哨口送到嘴边。
刺耳的声音瞬间划破长空,就连门外静候的沈阙也好奇地探了探脑袋。
就在众人好奇之时,沉重嘹亮的嘶喊声顿从四面八方袭来,不消片刻,冗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地跟着颤动起来,只听着便宛如千军万马。
对面,宁诃还在为快要实现的计划志得意满,殊不知自己即将身陷囹圄。
另一边,云照在听到哨声后便顿感大事不妙,立即递了个眼神给门外的沈阙,沈阙收到讯号后没有犹豫,当即破门而入。
“大胆逆贼,还不束手就擒!”沈阙手握长剑,指着宁诃喊道。
宁诃却并未露出半分害怕的情绪,反倒仰天大笑,“就凭你们,也想跟我斗?”
说罢,她猛一反手,直冲云照小腹劈去,这一掌使足了力气,云照心下一惊,朝后连连退去,同时拔出袖中短刃刺向宁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