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云照真善良。
情不自禁地笑了两声,他正想凑到云照跟前将人好好疼爱一番,却不想对方十分嫌弃地一把推开了他,并问:“你早上去哪儿了?”
要知道,平日里除非有急事,裴勉一向都会在床旁守着热粥等他醒来,但今日却没有,不免叫人好奇。
听到云照的问话,裴勉敛了敛情绪,道:“陛下晨间习武时扭伤了脚,我闲来无事,便去瞧了一眼。”
“扭伤了?”云照眉头不禁一蹙。
裴勉应了一声,“不过已经没大碍了,只是还需修养个三两日。”
云照愁容爬上脸颊,思索片刻后起身道:“我去看看。”
大约是猜到了这个结果,裴勉微微颔首:“我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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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宫里,二人直奔承乾宫。
寝殿内,躺了太久的云€€实在忍不了了,不顾宫女的阻拦硬要外出,怎料刚一下榻便看见迎面而来的云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立即躺了回去。
还在云照并未瞧见,走近后小心翼翼地查看起云€€红肿的脚踝,“怎么样了?可还痛?”
云€€懂事地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
可话虽如此,云照依旧担忧,唤人取来药油后轻轻替云€€揉搓了起来。
温热的掌心摩挲着皮肤,云€€盯着自己的脚,心里不觉升起一股暖流。
但一旁的裴勉却拉起张驴脸,虽然没说什么,但光从那表情上也不难看出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直到那片肿胀消退,云照才终于收回手,他把药油放到云€€枕边,正想叮嘱云€€的随行宫女每日涂抹,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裴勉想着出门一探究竟,只是未等他有所动作,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抹高挑的身影优雅走进,身后几个宫女慌乱地跪在地上,“殿下赎罪,奴婢们实在拉不住皇太后娘娘。”
虽然云照来时已刻意隐瞒了行程,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家母后的通天本领。
“无事,都退下吧。”心里默默升起防线,他唤退了门口一众宫女。
待殿门关闭,云照站起身向沈南枝行了一礼,“儿臣参见母后。”
沈南枝贯如平日那般笑容随和,嘴上说着关心云€€的话,余光却不停看向旁边的裴勉。
云照察觉,趁着沈南枝对云€€嘘寒问暖的间隙,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裴勉身旁,冲人低声耳语几句后,裴勉颔了颔首便出去了。
沈南枝回头发现裴勉不在,漂亮的眉眼划过丝丝不满,但很快又掩了解去。
“子安,来。”忽然,她冲云照招招手。
云照走过去,沈南枝顺势拉着他坐下,手掌抚过云照脸颊道:“你这几日忙于朝政,母后都来不及好好看看你。”
明知对方是在做戏,明知自己不会被爱,可每每面对沈南枝的温声细语,云照还是无法抑制地沉沦其中。
注视着对方似水般的温润瞳孔,他不由得咬紧牙关。
他想,即便未来等待他的是没有结果的定数,但至少眼下,他是否可以体会一把这份掺杂着虚假的“爱”?
此想法一出,就连云照自己都吓了一跳,当即在心里痛斥自己没出息,母后的心思琢磨不透,但联系平日里相处的细节,他至少可以确定,对方的计划绝对与裴勉脱不了干系。
“子安,怎么了?”眼看着云照额间密布细汗,沈南枝一脸担忧道。
云照回神,下意识躲开了沈南枝的触碰,又怕对方起疑,他语带歉意道:“许是昨夜没睡好,劳母后担心了。”
沈南枝闻言唉叹道:“虽然国事为大,但也要保重身体啊。”
有那么一瞬,云照竟真以为对方是在关心自己,脑袋有片刻的空白,但紧接着他又幡然醒悟,垂眸道:“是,儿臣记着了。”
自从在冷宫诞下云照后,面对云照的各种反应,沈南枝几乎形成了肌肉记忆。
对于眼下云照的乖巧应答,她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与平日里演的温柔不同,这抹笑是带着攻击性的,是强者对弱者施舍的枷锁,仿佛只要那弱者说一个“不”字,她便会立即收紧对方脖颈上的枷锁,直到人消亡。
“对了子安,勉儿呢?”忽地,沈南枝问。
云照似乎猜到了对方会如此发问,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王府有些琐事需要处理,儿臣就让他先回去了。”
“是这样么。”沈南枝并未起疑,笑应道:“你们平日无事,可以多来宫中走动,也省得母后孤身一人在这宫里无人谈心。”
云照看了眼床榻上一脸天真的云€€,颔首道了句“是”。
大概是裴勉不在的缘故,一心为了计划的沈南枝见偷夺兵符无望,闲聊了没几句便离开了,云照留在承乾宫安顿好云€€后,不多时也离开了。
回程途中,路经御花园时,一阵谩骂声吸引了云照的注意,他循声望去,隐约瞧见不远处的灌木旁似是有人在打架。
他本不打算驻足,但一想此处紧挨着承乾宫,若是扰到云€€休息就不好了。
于是踌躇片刻后,他走上前问:“你们在做什么?”
冰冷的声音传入耳廓,将将还大打出手的几人同时一惊,其中一个不怕死的却骂骂咧咧地回过头,却在见到来人是云照后瞬间吓得瘫软在地。
“安、安王殿下?”那人哆嗦着跪到地上。
另外三人一听是安王殿下,霎时间没了方才的戾气,纷纷磕起了头。
视线越过脚边的众人,云照看见后方仰倒在草地上的男子,白净的衣物上沾染着点点血痕,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他草草瞥了一眼,问:“此人犯了何错,你们要如此大打出手?”
跪地的几人面面相视,似乎都想回避这个问题,云照大抵是失了耐心,语气压低了几分道:“说话!”
“回、回殿下,此人偷了御膳房的糕点,奴才们看不过,这才…………打了他。”
蹩脚的谎言被云照一眼看穿,但他并未撞破,只道:“糕点而已,没了再做便是,你们都退下吧。”
“是。”见摄政王未深究,几人立即推搡着匆匆离开了。
云照收回视线,略显烦躁地叹了口气,接着走到那人旁边,淡淡道:“起来吧。”
地上的人闻言,这才放下护在头上的手,不冷不热道了句“多谢”。
云照也不冷不热应了一声,正要离去,袖摆却被一股拉力扯住,他回过头,恰巧对上那人惊诧的目光。
云照眉头微皱,颇为反感地扯回了衣袖。
那男子从怔愣中回神,稍显无措地从地上爬起,接着向云照行了一个不属于大郢的礼,“在下楚少泊,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嗓音透着干涩的沙哑,云照脑中回荡着“楚少泊”三个字,忽而忆起裴勉从楚国带回来的质子似乎就是这个名字。
想起此人曾有助过裴勉,出于礼貌,他向楚少泊回了一礼,“楚公子有礼,在下云照。”
云照…………
嘴里重复了一遍,楚少泊道:“今日多谢云公子相救,在下不胜感激,日后…………”
“不必言谢。”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云照打断道:“在下还有要事需先行一步,告辞。”
说罢,他不等人开口,径直离开了。
直到人走远,楚少泊依然怔站在原地。
他盯着云照远去的背影,看似平静的眸底透着意外与惊喜,可若仔细一瞧,不难看出其中暗藏的偏执。
“像、太像了…………”紧握的双拳遏制不住地颤抖,他口中不停低喃,仿佛前方远走的是某位扎在心底的故人。
渐渐地,他收敛起情绪,面儿上恢复了那份平静,只是喉咙一直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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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是你回来了吗?”
第六十四章 云照!受死吧!
回到府邸的时候,不知怎的,云照胃里一阵难受,扶墙缓了半晌也不见好。
恰巧裴勉路过瞧见,连忙将人带至屋内。
“喝点茶缓缓。”他手忙脚乱地给云照倒了杯热茶,说道。
云照接过一饮而尽,这才舒服了些许。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难受?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收回空杯,裴勉忧心忡忡道。
云照抬手捏了捏眉心,“不知。”
眸光无意一瞥,裴勉瞳孔骤缩,立即握住云照手腕,“你受伤了?”
云照顺势望去,只见自己那袖摆处赫然印着一小片血痕。
裴勉着急忙慌地想要撩开袖子查看,云照一下儿按住他的手道:“这不是我的血。”
裴勉好奇了,“那是谁的?”
云照只好将方才发生的经过告知了裴勉,裴勉闻后十分气恼,“那群欺软怕硬的,楚兄再怎么说也是一国皇子,哪里轮得到他们指手画脚!”
“楚…………兄?”云照眉毛一挑。
裴勉动作一僵,立刻解释道:“那个,你别误会,这只是普通兄弟间的一个称呼。”
他着重强调了“普通”二字,但云照并不吃他这套,冷嘲道:“我怎不知,你裴勉多了个兄弟?”
话语一出,裴勉心道完了。
虽然云照吃醋的样子令他有那么一丝丝窃喜,但一想到后面要花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将人哄好,他便一阵绝望。
见人无动于衷,云照又是一声冷嗤,然后掌心搭上小腹,佯装难过道:“小崽子,你爹爹有新欢了,不要我们了。”
裴勉赶忙反驳道:“什么混蛋话,我可没有,你别冤枉我!”
但醋劲儿上头的云照显然并不想搭理他。
裴勉见状,心想哄就哄吧,干脆把嘴巴哄烂了,说不准云照就心软了呢。
于是心想着,他脸上阴霾顿消,讨好似的凑到云照身旁,接着动用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将毕生所学悉数吐露。
云照本在气头上,怎奈敌不过裴勉汹汹来潮的攻势,最终还是败在了对方的甜言蜜语之下。
“罢了。”听着裴勉一刻不间断的情话,云照只觉得打心底佩服,匆忙挥手打断,生怕对方再这么说下去,自己忍不住想打人。
看云照终于被折服了,裴勉不由得一阵骄傲,心想还得是自己,否则换了旁人,云照指定连个眼神也不给。
想到这个,他微微顿了一下,紧接着发自内心地感慨:云照可真爱我。
但不明白裴勉心思的云照见对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将将熄灭的焰火顿时又燃了起来。
“你笑什么?”忽然,他冷声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