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勉沉浸在“云照爱我”的思绪里,完全没看出对方已经生气了,嘿嘿应道:“高兴。”
“高兴?”云照脸一下儿就沉了下去。
高兴什么?他心问。
是高兴自己没同他计较,还是高兴他裴勉多了个“楚兄”?
裴勉依旧沉浸在“云照爱我”的思绪中,笑着笑着,嘴角不自知地流出一滴涎液。
云照眼睁睁看着那涎液滴至襟口,脸沉得宛如一汪深潭。
几乎那么一瞬间,他把所有能想的理由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竟想不到一个当初为何看上裴勉的理由。
另一边,裴勉还畅游在自己所编织的美梦中,全然不知云照此刻要打人的心已经达到了峰顶。
“裴将军?”忽然,云照不阴不阳地唤道。
陌生的称呼让裴勉一愣,“嗯?”
他将将回眸,紧接着€€€€€€“啪!”
巴掌应声落下,裴勉原本光洁的脸上赫然多出五道指痕,但不等他回神,云照又是一个甩手€€€€€€“啪!”
裴勉直接懵了。
云照承认自己吃醋了,但他绝对不会当着裴勉的面儿说出来,一方面是觉得这等小事不足挂齿,但更多的是觉得丢脸。
可裴勉哪里会猜到自己无缘无故被甩两巴掌的原因竟只是因为云照吃醋了?
委屈夹杂着点点怒意涌来,他眼巴巴望着云照,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云照不知是不是被他这窝囊样逗到了,心里竟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思量再三,他高抬贵手地给了裴勉一个台阶。
“晌午了?”眼睛瞟向窗外,他似自语般来了一句,手跟着搭上小腹揉了揉。
裴勉的视线追随云照的动作,当下便问:“饿了?”
云照听闻,眉尾傲然一挑,然后自顾自饮起了茶。
裴勉见状立即起身传唤下人们上菜,似乎已将方才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很快,菜上齐了。
“尝尝这个,合不合胃口?”裴勉夹了块儿鱼肉递到云照碗中,说道。
云照也懂得见好就收,看对方没有提方才的事,他也不再咄咄逼人,夹起碗里的鱼肉送进了嘴里。
这顿饭吃得极其安静,裴勉只顾着给云照夹菜,与平日的活络相比,倒是让云照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直到用膳完毕,云照正想着去榻上躺一会儿,裴勉忽然拉住他的手:“云照,过来。”
云照正惑着,出神间已然被裴勉拉坐到了腿上。
“对不起。”
耳边莫名其妙传来这么一句道歉,云照有些不明所以,问:“为何?”
裴勉环着他的脖颈,将额头贴近云照颈间道:“我曾对你发过誓,此生唯你云照一人。”
云照听着,不知为何竟有一丝紧张,心想这家伙此刻说这句话,莫不是后悔了?
他默默吞了下口水,“…………然后呢?”
裴勉倏然抬眸,十分坚定道:“我现在依然可以保证,过去的所有誓言都是真的,所以你不必感到恐慌。”
云照咀嚼着他的话,顿时明白裴勉这是在为自己方才的吃醋行为辩护,不禁有些好笑。
“是么?当真?”虽然明知对方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人,但云照眼下正觉无聊,便故意问道。
裴勉立即竖起三根手指,“当真。”
云照莞尔,“那我要你日后,不许与旁人过多交谈。”
“好。”
“男子女子都不可以。”
“好。”
瞳孔下透出的诚意让云照胸口不由一阵悸动,他用力按耐住内心的那份情愫,继续要求道:“那我还要你,不许…………唔!”
话未说完,双唇便被一股湿热包裹,裴勉双手托着他的下颌,闭眸堵住了云照的嘴。
云照从一开始的吃惊到后来的泰然自若,裴勉轻颤的长睫扫荡着他的眼睑,他凝视了晌久,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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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共枕同眠的二人被一阵吵嚷声闹醒,云照拧眉推了推身旁的裴勉,“起来,出去看看。”
裴勉尚在梦中,朦胧中听到云照的话,他囔着嘴往人怀里拱了拱。
云照本就热得不舒服,被裴勉这么一搂,瞬间来火了,直接一个蹬腿把人踢了出去。
裴勉上一刻还在温柔乡中,下一刻便与冰冷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他哀嚎着从地上爬起来,本想好好教训教训云照,可瞧着对方的睡颜,他终是没狠下心。
“罢了罢了。”他叹了口气,心想就当我上辈子欠你云照的,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偿还。
推开门,一抹银光蹭然乍现。
裴勉心下一惊,侧身避开的同时抬脚向那人踢去,也正是此刻,他看清了对方的容貌,瞳孔猛然骤缩,“云褚?”
对面,挨了一脚的云褚不顾胸前钝痛,拾起地上的剑再次戾气横天地冲裴勉刺去。
裴勉怕云照遇险,交手的时候不忘将云褚引到外面,可刀剑无眼,纵使他身手再了得,仍是不敌手握武器的云褚。
“云褚,你到底发什么疯!”他捂着被刺破的臂膀,斥声问。
云褚却已经杀红了眼。
早在闻及宁诃过身的消息时,他便笃定是云照下的手,因为除了云照,再无第三人知晓他们他们母子的野心,但他云褚自问从未有过害人性命的心思,他只不过是想要皇位,想要与母后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云照呢,竟将他唯一的母亲给害死了!
“云照!云照!给我出来受死!”
内心的悲恸无法压抑,若不是裴勉拦着,云褚恨不得冲进去当场把人了结。
巨大的动响吵醒了熟睡的人,云照走出屋外的时候,云褚与裴勉都受了不小的伤。
见云照出来,裴勉立即走上前将人护在身后,并小声道:“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屋去。”
云照明白云褚此番前来的目的,自知无法劝动对方,便递了裴勉一个“放心”的眼神,接着对云褚道:“停手吧,我随你入宫面圣。”
然而气焰正旺的云褚哪里听得进云照说的话,他拿剑指着云照,疾色道:“我凭什么要跟你入宫。”
云照看着他,道:“你若再执迷不悟,那下场便是与你母后一样。”
劝诫中夹杂着威胁,云褚的后槽牙几乎要被咬碎,半晌切齿道:“好,我随你去。”
见云褚松口了,云照扭头对裴勉说:“你在府里等我便好。”
裴勉当即反对:“不行!他要是伤了你怎么办?”
云照拍了拍裴勉的手背,“放心,他不会的,我向你保证,明日定完好无损地回来。”
说罢,他不给裴勉开口的机会,转身望向对面的云褚,“走吧。”
第六十五章 殿下想不想做这大郢的皇?
屋檐鸟雀啼鸣,二人抵达皇宫时正值早朝结束,云照老远便瞧见了云€€下朝的身影,云褚本以为他会叫住对方来个当面对峙,但实则不然。
正当他疑惑之时,云照领着他来到了一处宫邸。
“这是何处?”环顾四周,云褚对眼前这座过于朴素的宫殿表露嫌色,不愿再往前走。
云照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只是径直向殿内走去,不多时又走了出来,并且手里多了一只落灰的锦盒。
他把盒子递给云褚,“打开看看。”
云褚此番前来是为自己的母后讨个公道,自然不想在旁处浪费口舌,便一把推开那锦盒道:“我不看,我只想要一个说法。”
“若皇叔的理由不足以落实母后的罪责,那就休怪侄儿翻脸无情。”
见对方执迷不悟,云照有些力不从心。
锦盒里装着的是宁诃生前计划谋反的罪证以及…………写与他云照的暧昧信笺。
云照觉得云褚有权知晓这一切,即便宁诃在云褚眼中再怎么温柔贤和,那桩桩罪过也不是任何人可以抹杀的。
可显然,云褚并不想多€€嗦。
他眼眶泛红,若是走近些,不难听出口中牙齿碰撞的声音。
云照知道他不愿相信宁诃是死得其所,也无从下口劝谏,便将那锦盒放下,随后道:“等你什么时候冷静下来,我再来找你。”
说罢,他转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
云褚盯着云照的背影,一股无名之火猛窜心头。
凭什么………明明都是皇叔的侄儿,凭什么他云褚就要自小受尽冷眼,凭什么云€€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轻而易举得到皇位,凭什么!
怒火很快占据了内心,云褚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脚下像是生了风般快步朝云照走去。
察觉身后细微的动响,云照将将回眸,一股强劲的力道猛地将他推倒在地€€€€€€“碰!”
“云褚,你疯了?!”突如其来的蛮力叫云照惊出一身冷汗,条件反射地捂着小腹,好在身下是软泞的泥土,腹中胎儿并未因此受伤。
云褚按着他双肩的手抑制不住地打颤,额间青筋暴起,他俯视着云照,眸中不知是痛苦还是憎恨。
或许是自小受冷落的缘故,他渴望得到认可,于是无论习武还是研读,他自认比谁都刻苦,早起贪黑已是常态,悬梁刺股亦是见怪不怪,可偏偏除了母亲,从无一人开口夸赞他。
云褚曾想过,是不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可直到传位圣旨颁布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可笑,每日的挑灯夜读于旁人来看不过是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想到过往的忍辱负重,云褚便难以遏制胸口涌动的暴虐,他双目猩红地瞪视着云照,似乎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噬。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与我作对!到底为什么!”他发疯般摇晃着云照双肩,歇斯底里的叫喊让云照的脑袋嗡嗡作响。
€€€€€€“啪!”
云照甩手给了云褚一个耳光,“云褚,冷静点!”
云褚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片刻。
云照趁此将他推开,接着将那锦盒甩向云褚,疾言厉色道:“看看你母后都干了什么好事!”
纸张与信笺散落一地,浓重的笔墨刻入云褚瞳孔,他眸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接着缓缓蹲下身,“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