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那出戏,多半已经传了出去,世人都会怪他云照魅惑君上,扰乱朝纲,可追根到底也只会指责圣上昏庸,才会致使三朝元老含恨而殁。
如今那傅殷的孙女被罚,楚少泊只会更被天下人唾骂,那他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
想到这,云照的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紧接着起身向外走去,“走罢,去凤栖宫瞧瞧。”
采月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跟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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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宫。
“陛、陛下!”踩着满地的狼藉,傅雪恐惧地向后退去,原本因见到皇上而欣喜的面孔,此刻已变得扭曲不已。
楚少泊在踏入凤栖宫的大门后便下旨将傅雪杖责八十,可转念一想云照受到的欺辱,他又不愿就这样轻易放过对方,于是又下旨让凤栖宫上下的宫人都过来围观,以儆效尤,可谁料这女人在听到旨意后就跟疯了一般,三个侍卫都未能将其擒获。
就在楚少泊愤怒之际,一道嗓音自身后而起:“这般吵嚷,是发生什么了?”
楚少泊一愣,转身的瞬间脸上戾气全无,反而露出一抹笑意,“怎么来这儿了?快些回去罢,免得她伤到你。”
说罢,他用眼神点了点不远处发疯的人。
云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恰巧傅雪也看见了他,顿时变得歇斯底里。
“你………是你!”葱白玉手指着对面,傅雪双目猩红,接着就要扑过来。
楚少泊眼疾手快将人挡在身后,紧接着一掌劈向对面的人€€€€€€“噗!”
由于力道不小,傅雪又毫无防备,竟直接喷出一滩血来。
一地殷红,惨不忍睹。
“陛、陛下…………”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傅雪瞳仁儿瞪得极大。
但惊愕仅仅持续了须臾,她视线略过楚少泊看向后方的云照,眸底充斥着恨意。
“再用这种眼神看人,当心朕挖了它们。”蓦地,楚少泊嫌恶道。
说罢,他一把揽过云照,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们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
傅雪本就气极,如此一来更是怨恨加深。
想她当年入宫为妃,唯一的目的便是将傅氏一族发扬光大,这也是家中长辈压在她身上的一条重担,因此她日日竭尽所能去讨楚少泊的欢心,却不想天不尽人意,圣上的心早已被这个云照蛊惑,任她如何讨好也无济于事。
如今爷爷已去,她心中暗暗发誓要让云照血债血偿。
“陛下。”极力平复下情绪,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颤抖着诉说:“臣妾的爷爷是大楚的功臣,如今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陛下就算不给臣妾一个交待,也该给天下黎民百姓一个交待。”
或许是知道说什么都无用,她也不再演戏了,言语直指云照道:“臣妾听闻,是皇后娘娘言语中伤,才导致臣妾的爷爷枉死,陛下难道也要包庇么?”
“放肆!”楚少泊一声厉斥,松开揽着云照的手走到傅雪面前,阴沉着脸道:“好,你既然要交待,那朕就给你一个交待。”
“第一,傅殷死前,曾言语冲撞皇后,依照我楚国律法,虽罪不至死,却也可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第二,朕的暗卫来报,傅殷暗中与外敌勾结,密谋想要害死朕。”
“至于第三…………”
话说一半,楚少泊停顿了片刻,道:“朕身为天子,想要处死一个人,何需向谁解释。”
无论真假与否,话已经撂在这儿了。
“不………不、不可能!”傅雪心如死灰,却还是竭力嘶喊:“臣妾的爷爷一生为国效忠,不可能与外敌勾结,陛下明查!”
方才那一番解释,本就是无中生有,楚少泊懒得再理会,只给一旁欲行刑的人递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立即架起傅雪,旋即就要将人按于地上。
巨大的羞辱感让傅雪再度挣扎起来,口中几次蹦出粗鄙之语,但由于力道悬殊,挣扎几次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木棍高举半空,就在即将落下的时候,云照忽然开口:“等等。”
“怎么了?”楚少泊侧目,眸中带着惑色。
行刑者也将木板重新放了下来。
云照看了眼地上的傅雪,倒不是不忍,只是这并非是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思忖一二,他张口便向楚少泊求情:“陛下,明妃好歹服侍了您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实在无需这般。”
“可她对你出言不逊,这叫朕怎么能忍。”一听云照替对方求情,楚少泊面儿上透出心疼之色,对傅雪的厌恶同时也增加了几分。
云照顺势一笑,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他看似为是傅雪求情,实则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他知道楚少泊疑心深重,话语中暗指傅氏一族别有用心,傅雪身为府中嫡女,亦不可能不知情。
几经添油加醋,楚少泊果真犹豫了。
身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臣子与外敌勾结谋反,虽然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却始终没找到证据,如今傅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那这傅雪…………
“来人!”蓦地,楚少泊似是敲定了主意,广袖一挥,沉声道:“传朕旨意,傅殷勾结外敌意图谋反,族人也不必流放了,无论男女,即刻斩首,以儆效尤!”
话语一出,傅雪呆愣片刻,紧接着疯魔般爬向对面的人,“陛下!您不能这样!”
“臣妾的爷爷是功臣!您怎能如此对他!”
“陛下听信妖后谗言,我楚国的气数怕是要尽了啊!”
…………
绝望的嘶喊旋彻皇城,直到士兵们将人拖走,耳边才终于清净下来。
“今日受惊了,快回长乐宫罢。”注视着眼前萧条的景色,楚少泊哑声道。
云照始终站在原地。
看着楚少泊略微颤抖的背影,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后悔了,但他又深知,楚少泊这种人,宁愿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自己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陛下,走罢。”缓步走到楚少泊身旁,他试探道。
楚少泊半晌应道:“嗯,走罢。”
第八十六章 还记得,你说过要给朕生一个孩子么?
刑场。
哭喊声不绝于耳。
外围上站着一圈过路的百姓,瞧着刑场中央的一群老少妇孺,脸上皆露出不忍之色。
“这傅家是犯了什么罪,竟惹得陛下降罪至此?”
“我瞧那皇榜上写的,似乎是什么勾结外敌、造反之类的。”
“造反?这可是大罪,死不足惜!”
“什么造反不造反的,你们有所不知,我家中有一亲眷在宫里当差,她同我说,这傅家被满门抄斩,全是当今皇后的手笔。”
“皇后?可我记得咱们的皇后并非楚国之人,与傅家能有什么仇怨?”
“你们有所不知,这傅家的嫡女也在宫中为妃,二人共侍一夫,定然是为了争宠呗。”
“啧啧啧,未曾想皇后竟是个如此善妒之人,又攻于心计,哄得陛下下此旨意,这要是放在咱们村子,那可是要浸猪笼的。”
“要给我说,咱们陛下也太过无主了,居然被一个男子迷得晕头转向。”
“嘘!掉脑袋的话,休要胡言!”
…………
角落里,一抹白影藏匿在树后。
听着四下逐渐污秽的话语,他嘴角缓缓挑起一抹笑,随着行刑的声音响起,鲜血与残阳交错,天地共染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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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暮色渐浓。
白日里发生的事已让云照心力交瘁,想着这个时辰,楚少泊应当不会再来了,正欲更衣就寝,却不想将将褪去外袍便听见外头的守夜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烦躁地啧了一声,他只得将外袍又重新穿上。
门被推开,楚少泊带着雪夜的寒意进来,不知是不是受晌间的事情影响,此时的他眼睛布着血丝,疲态尽显。
云照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已然换了一副面孔,他贴心地上前捋开对方额前的碎发,轻声道:“夜深天凉,陛下该保重龙体才是。”
“阿照。”话音刚落,楚少泊一把握住他的双手,眼里含殷切。
“怎么了陛下?”云照心里升起一丝不详。
楚少泊看着他,蓦地张口询问:“你告诉朕,你对朕的心意究竟是何?”
话落,云照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莫非,他是看出什么了?
脑中快速回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他自问没露出什么破绽,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佯装淡定地笑了笑,他毫不避讳地对上那双炽热的眸子,问:“陛下今日是怎么了?”
楚少泊沉默半晌,蓦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无事了,大概是噩梦缠身,有些惊到了罢。”
“这样么?”显然,云照不相信他的鬼话,却也懒得去管,便道:“既如此,陛下快回寝殿歇息罢,不能误了明日的早朝。”
楚少泊原地未动。
云照心头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但仍然笑问:“陛下如此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说着,他慢慢抬起手,只是指尖还未触及脸颊,腕子便被一只大手擒住。
楚少泊眼神透着疲态,半晌将脸埋进云照颈窝,口中来回念叨着“无事了”。
似是在自我安慰。
云照眸色沉了沉,安抚似的拍了拍楚少泊背脊,道:“陛下累了一天,快回去歇息罢。”
楚少泊默了晌久,缓缓抬起了头,“可还记得,你说过要给朕生一个孩子么?”
云照心里一咯噔。
楚少泊笑得有些苍白。
想云照来楚国这么久,他与对方却从未有过肌肤之亲,至多也只是共枕而眠,实在叫人难捱透了。
“陛下,我…………”
“无须多言。”话未说完,楚少泊打断他,“朕知你身中剧毒,是朕无能,至今还未替你寻到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