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章 突遭毒手惊人魄,趁机报复引旧宗
“没事。”谢微星躲了躲,实话实说,“吃梨条胶枣太多,上火而已。”
陆寂连忙执起茶壶倒茶,壶嘴几乎竖起来,倒了半天却只倒出几滴,他这才发现里头空空如也,整壶水都被谢微星喝了个干净。
“不用倒,刚才喝饱了。”谢微星舔了舔愈发干燥的唇,上头细小的口子微微刺痛,他干脆抿进齿缝中咬着,让痛觉朝麻木过渡。
“别咬。”陆寂抬手,把他的唇拨弄开。
谢微星偏头躲了一下,毫不客气伸过手去,把指尖的血擦在陆寂身上。
陆寂由着他擦,又小心捉住他的指尖,把杯盏里唯一一点水倒出来,指肚沾着,耐心地帮他抠去指缝里干涸的血渍。
直到把血渍全部抠干净,陆寂十分自然地低下头,往谢微星刚刚才摸过鼻血的指尖吻了一下。
谢微星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一个激灵甩开陆寂,咧着嘴骂道:“你有病吧?”
俩大男人搞这一出,奇奇怪怪。
陆寂不过是顺心而为亲了一口,谢微星这么大反应也当真是煞风景,他叹了口气,执拗地追过去捏住谢微星的手腕,谢微星挣开,他又握上,如此来来回回十几次,谁也不先妥协。
正当两人僵持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程大人!程大人!来人啊!救命啊!”
谢微星同陆寂对视一眼,倏地掉头往下跑。
等他跑去一楼,程屹安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他拨开人群进去,看清里头情况,缓缓松了口气。
程屹安跌坐在地上,人看上去受了惊吓,但并无大碍,他摇摇头,惊魂未定道:“没事,没事……幸好我反应快,抬手挡了一下,这才逃过一劫。”
他轻颤着伸出右手,一道血痕横亘整个掌心,刀口极深,边缘朝外翻着,也幸好他是个左撇子,伤了右手并不影响什么。
谢微星不动声色看去,那把沾了血的凶器就落在程屹安脚边,刀尖朝内,刀柄朝外,屋里只有三个人,被人刺伤的程屹安,方才喊救命的程家随从,还有一个离得最近来得最早的韩子晟。
那随从脸色煞白,不比程屹安好到哪里去,他哆嗦着嘴皮子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原想撒在程屹安伤处止血,却接连两下都因手指剧烈颤抖而洒到别处。
“我来吧。”韩子晟接过药瓶,拇指轻点瓶口,待药粉融入伤口,他半跪在程屹安跟前,帮他把伤口仔细包扎好。
“王爷?”这时终于有人发现陆寂也在船上,门外呼啦跪了一片。
陆寂的大高个瞬间凸显,他迈动长腿追进屋中,在谢微星身边站定,“发生何事了?”
程屹安在随从的搀扶下起身,微微弯腰行过一礼。
“回王爷,方才我独自坐在房中,突然有一黑衣蒙面人推门而入,拾起桌上的刀就朝我胸口刺来,好在我躲闪及时,只伤了一只手。”
听完程屹安所说,谢微星看向那程家随从,问道:“你不是一直在门外伺候吗?可看见进屋的是什么人?”
不等随从开口,程屹安先替他解释道:“恰好叫他去帮我取一样东西,故而门外无人,对方应当是瞅准这个时机来的。”
陆寂微微侧头,目光越过人群朝外看去,“风炎。”
门外又挤进一人,谢微星定睛一瞧,正是那过来送梨条胶枣的。
风炎脸上应当是戴了一层以假乱真的面具,好替陆寂行走而不被人发觉。
他上前禀报:“回王爷,船外十二方位共百人看守,自开船至今,无一人下船。”
听到这里,谢微星撇了撇嘴,陆寂这小子也是真下血本,怕他从船上逃了,竟找了一百多人来盯着他。
不过也幸好有这一百多人围在外头,让刺伤程屹安的人无法轻易逃脱,这样一来,好好的长安诗会竟成了一场大型狼人杀,凶手就在这艘船上,隐没在你我之中。
“那歹人还在船上。”韩子晟说出众人心中所想,“回王爷,事发时臣就在隔壁,自听见程大人呼喊到进程大人房中不过几个眨眼,并未发现任何黑衣蒙面人。”
谢微星已然有了猜测,可他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后辈,站出来说话太过突兀又毫无信服力,这种时候便只能求助于陆寂,于是他主动捏了捏陆寂的小拇指,挑起一侧眉梢,使了个眼色。
陆寂瞬间明白。
“传本王令,立刻停船,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若有执意下船者,一律射杀。”
话音刚落,人群最外面传来谢献书困惑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大家怎么都围在这里啊?”
他笑着走进来,瞧见那满地狼藉时,脸上血色瞬间褪下,看着比程屹安还要惨白几分。
“定廉!”他扑上前,扯着程屹安前后左右看,“定廉你没事吧?谁伤的你?是谁伤的你啊!”
程屹安本就头晕,叫谢献书一晃,身子踉跄了一下,又晃晃悠悠往地上坐去。
“莫晃了……”他小声求饶,“叫我歇歇。”
谢献书脸上的焦急不像是假的,他仓皇起身,目光在人群中巡游片刻,而后眼睛一亮,手指一伸,“那个宋九枝,你不是医正吗?快来给定廉瞧瞧伤!”
宋九枝歉然一笑:“谢大人,我专研妇科。”
有谢献书在这儿盯着,谢微星放下心,他没再管,冷着一张脸往外走。
“风炎,保护好程大人。以免那歹徒继续伤人,其余诸位还是回各自房中好好待着,韩子晟带人搜查。”说罢,陆寂一甩袖子,匆匆去追谢微星。
两人回了房间,谢微星把两团堵住鼻孔的帕子扯下来,试着吸了吸鼻子,血已经止住。
他往椅子上一坐,黑着脸问道:“魏清明来了没?”
陆寂摇头,“魏家在办丧事,连年都没过好,怎么可能来这里凑热闹……你怀疑是魏清明干的?”
“只是怀疑……”谢微星叹气,上火上到一口气呼出来都是热辣辣的,他没证据证明是魏清明干的,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知道年前那件事,程魏两家嫌隙已久,案子还没结魏家那孙子就死了,这么看来,魏清明趁机报复的可能性极大。”
陆寂却道:“除了魏家的案子,还有一件事。”
谢微星挑眉看去:“什么事?”
“山湾渠案。”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我家鱼要生小鱼了,昨天连夜准备了产房,我大早晨起来守了一上午,结果到现在还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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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竖尖刺护怀中人,韩将军心神初漾
又是山湾渠案。
这样一个让陆寂不得不出手按下,又能用来威胁他的案件,程屹安和谢献书二人到底做了什么?
谢微星屈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往桌上敲着,指甲太久没剪,磕上去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既然卷宗还在,等回去拿给我看看,现在就简单说说吧。”
陆寂坐在对面,顺势执起茶壶,里面已经新添了热茶,滚烫的茶汤由杯盏中溅出几滴,散出浓郁的茶香。
陆寂缓缓开口:“景和十七年,程屹安谢献书二人奉命监工山湾渠……”
山湾这个地方地形复杂,又雨水颇多,每遇下雨,必出洪涝。
景和十五年时,修建山湾渠一事终于有了定论,商议之下,由水部郎中张显忠主理,程屹安谢献书兼任监工。
水利一般因地制宜,要循当地实情,地质、河流,水文,考虑到种种因素,故而直到景和十七年,山湾渠才终于正式动工。
可就是这样一个筹备两年之久的建渠工程,却在第十三天时突生变故。
沟渠引流交汇于奔涌的山湾江,本应有十二道水门防止江水倒灌,可不知为何,那水门只坚持了一日便轰然倒塌,还在修建沟渠的渠工劳工无一人幸存。
“此案一出,程谢张三人齐齐下狱,后经查探发现,修建水门本该用千年不腐的水松,榫卯相接形成木构,可工银被人私吞,只能偷工减料,换了普通木构,这才酿成惨祸。”
“他大爷的。”谢微星骂了一句,“这张显忠是谁?怎么当上水部郎中的?”
陆寂眸子一闪,谢微星这话像在质问他为何疏于国政识人不清,他羞愧地移开目光,道:“后来张显忠于狱中自戕,真相这才浮出水面,他受人遣使犯下重罪,是要嫁祸于程谢二人。此案牵连众多,罪名数不胜数,而程谢二人也因监工不力,罚俸三年。”
谢微星知道,罚俸三年已是陆寂强行干预的结果,若不是看在萧远桥的面子上,就算被栽赃陷害,二人也已失职,最少也得薅职论处。
而这样的处罚定会引来他人不满,久而久之,便演变成魏清明那般,处处挑刺针对。
“你倒不必给他们这样的特权,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往后再有类似的事,只会叫你难以定夺,错了就是错了,萧远桥都死了这么久,你做这些姿态给谁看?”
陆寂为自己辩解:“并非是为了你,是我深知他们秉性,虽酿大祸,却也遭无妄之灾,一场江水倒灌已经夺去太多人性命,怎可再伤无辜?往后再遇这类事,我自会小心权衡,这与他们是谁无关,就算是魏清明董良达,我仍会做出同样定夺。”
“那我问你,你如实作答。”谢微星慢悠悠瞅他一眼,“若不是有人栽赃陷害,你可会干脆利落要他们人头?”陆寂犹豫了。
谢微星没给他一秒思虑时间:“犹豫就是不会。”
他本就是这种性子,耳濡目染下,陆寂也学了去。
“你不会,就如十五年前,我被人指证滥用职权杀害他人满门,你却一心想着如何替我脱罪。”
若不是他在那个节骨眼上死了,就真如董良达所说,朝纲必乱。
“这么多年,我竭尽全力想为你洗清冤屈,我拼了命找证据,可怎么都找不到。”
“那是因为,我本就是他们口中大逆不道之人,我从没喊冤,做了就是做了,我也认,你现在要我给他们偿命,我也是愿意的。”
“谁敢?”陆寂铁青着脸,他学着二十年前那个刚从兰陵奔马长安的萧远桥,竖起满身尖刺,只为保护怀里的人。
“谢微星,现在换我来护着你。”
从前在他羽翼下长大的小孩儿反过来说要保护他,谢微星除却欣慰,更多的是恍然。
他在陆寂十三岁离开,再回来时,见到的是十八岁意气正风发的少年,或者不该叫少年,那是一个顶天立地、马上要去战场厮杀的男人。
第二次离开时陆寂还未及冠,而这次回来,陆寂都快要而立了。
这么些年的缺失,他脑海中关于陆寂的片段并不连贯,就如看见景和事记中写着摄政王纳妃那般,他有时会想去探索,他不在的那些年陆寂都做了什么。
谢微星收起发散的思维,把半凉的茶一口饮尽,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他们查得怎么样了。”陆寂又要跟。
听到木椅推开的响动,谢微星头也不回摆摆手,“你别去了,你站我身边大家都怪紧张的,我也没什么发言权。”
程屹安房间已被重重保护起来,带着面具的风炎朝谢微星点头,以示放心。
谢微星回以颔首,目不斜视从门前走过。
韩子晟正在带人挨个雅间搜查,谢微星到时,一行人刚好搜到小陈大人房中。
小陈大人桌上摆着几盘梨条胶枣,鼻子里塞了两块纸团,看样子也是吃的太多,以至火气烧脸流了鼻血。
韩子晟沉脸进了屋,鹰目直勾勾盯在小陈大人鼻尖。
小陈大人回瞪过去,冷哼一声,“你看什么呢?”
瓮声瓮气地,下巴还沾着血渍,看上去像是叫谁打了。
瞧他可怜,韩子晟不与他计较,却多嘴多舌地关心了一句:“少吃点不成吗?”
一句话像是点了炸药桶。
“我爱吃多少吃多少!你竟在这儿多管闲事!”
“你!”也是奇了怪,平日里咄咄逼人的韩子晟一对上小陈大人,回回都叫堵得说不出第二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