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总秘书斟酌着回答:“应该是锁着的吧?我也不太确定……”
男人像是沉思了一会,转身开口:“你们两个,进去检查一下,看看这道门有没有什么问题。”
“是!”
过了一会,门外涌上来一针前仆后继的汹涌脚步,挂在大门上的沉重链条被人缓缓移开,发出沉闷的响动:
【砰€€€€砰€€€€】
透过消防通道内的昏暗灯光,时添看到两名靠在防火门两侧的安保人员对视了一眼。数秒后,其中一人抬起手中的防暴棍,五指攥紧握成拳头状,对着他默默比了个口型:“Run(跑)€€€€”
时添:“……??”
原来最后还是要跑路,你俩为什么偏要等到现在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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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通道内的灯光一直在闪烁,也将时添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头顶防火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狠狠撞开,揣着怀里的公章在自己的公司里夺路而逃,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时间倒回到十分钟之前。
放下手中茶杯,没等他再次发问,两名安保中的一人就从口袋里拿出平板,递到了他的桌前:“时先生,他们这次带了不少人,全是专门来为季先生抢公章的。”
平板屏接入的是封禹集团地下停车场里的监控。监控里,两辆黑色保姆车上同时下来了五六个人,脖子上都挂着封禹的工卡,乍一看就像是公司里的员工。
为首的男人神色匆匆,手中拎着只深色的公文包,也不知道包里装着什么东西。
时添都没有心思再细想,封禹的监控是怎么被这帮外人拿到手的。从平板前缓缓抬起头,他望向两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季源霖想干什么事情,你们和你们的老板为什么会知道?”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了一眼,却并没有和他多做解释,只是上前点了点屏幕,将监控角度切换成了写字楼里的其中一个电梯厢:“他们已经进电梯了,时先生,事不宜迟。”
眼看着面前两人用深邃的目光盯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下一步动作,时添垂下眼睛,若有所思了一会,还是从沙发前站起身,大步朝着窗前办公桌的位置走去。
从裤兜里取出一串钥匙,他俯下身,在办公桌右侧第三排的柜子前熟练地输入了一行四位数密码。密码锁被打开,他从柜子里匆匆取出装着公章的黑色收纳袋,放入了自己的西服口袋。
就在刚才沉思的短短片刻,他已经在心里作出了一个大致的推断。
以目前的司法规章制度而言,无论是出于何种缘由,私自窃取或以暴力手段偷走公章都是违法的。
但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过来想要把公章带走,只要不是非法入室,那便没有多少风险存在。
道理很简单,虽然他和季源霖都是封禹的企业法人之一,但公司一直以来的法人代表只有他一个。第一场官司打完后,他已经向工商局申请了法人代表变更,但由于目前还处于反诉阶段,他的担保资金也还没有完全到账,所以法人代表的变更流程还在进行中,暂时还没有产生变动。
在这样的前提下,只要他通过正规途径进入公司,光明正大地取得公章,那他对公司的公章就有相应的处置权。
除了一种情况。
如果公司的另一位最高层,也就是握有绝对话语权的董事长突然选择介入,不同意他将公章据为己有,那双方就需要通过协商的方式来解决。
当然,在“协商”的过程中会不会有人动手动脚,或者产生一些不可控的摩擦冲突,那就是他们两位掌权者之间的事了。
他已经隐隐能猜到,季源霖之所以选择今天让人上门前来交涉,作出这种明争暗抢的举动,就是因为自己刚好在今天被解除限制令,回到了公司。
由于担心自己在离开的时候顺便把公章带走,所以他才会那么急匆匆地派人过来。
可是季源霖却没想到,自己一开始其实并没有要把公章带走的打算。
为了防止季源霖利用董事局的权利对公司新上任的CEO施压,他在最初就打算把企业法人转给翟总监,这位和夫夫两人纷争毫不相关、一直保持着中立的公司老人。
姓季的或许只是为了打赢官司,而他更想要的,是全力保住这个自己亲手创立的公司,使八年以来投入的心血不至于毁于一旦。
不顾封禹,只顾自己。
就在今天,这个用八年时间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将“完美爱人”的角色演绎地淋漓极致的男人,终于在他的面前撕下脸皮,朝他暴露出了镌刻在骨子里的自私。
跟着两名安保躲入办公室酒柜背后的消防通道,屏气凝神地聆听着门外传来的动静。在黑暗中静静站了一会,不知怎的,时添忽然想起了一件上学时的小事。
高三一模的前一天晚上,他在寝室里发了烧。为了不落下复习进度,前一天晚上还忍着身体的不适躲在被子里备战考试,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生病的消息。
考试顺利结束,他不负众望又拿到了全班的第一名,数学更是取得了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150分的成绩。
因为刚刚退烧,他整个晚自习都趴在课桌前,一副怏怏的模样。课间休息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有同学走过来,在庆祝他拿到好成绩的同时,用满是羡慕的语气夸他,说要是有他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就好了,以后一定能考个好大学。
唯独只有一个人,在经过他课桌的时候,满脸嫌弃地从裤兜里拿出一包刚从医务室拿回来的药,随手扔在他的课桌前,一边别扭地别过头,一边还在嘴里不住地碎碎念叨着两个字:“笨€€€€蛋€€€€”
那么多年过去,老同学们还和当年一样,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总是夸他年轻有为、聪明能干,事业和感情双丰收,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生赢家。
周斯复说的没错。
他就是那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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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安保人员一直留在楼上,不知是在和那帮人进行交涉还是在试图拖住他们的脚步。
紧紧揣着兜里的公章,时添沿着顶层的消防楼梯一路往下,花了十分钟的时间,终于回到了位于地下负一层的停车场。
刚伸手推开厚重的大门,他便差点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时添的胸膛还在因为呼吸过度而微微有些起伏:“……Dexter?”
“……小十天儿?”
确认门内的人是他,Dexter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就转身往停车场走:“快,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匆匆走入停车场,Dexter按了下手中的车钥匙,一台红色的布加迪威航立刻在角落里亮起了车灯。
坐上布加迪的副驾驶座,时添听到Dexter一边往后倒车,一边对着蓝牙耳机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You and what army (你算老几)”
背后的大门刚被楼上下来的那帮人用脚狠狠踹开,这台价值四千万的超跑已经开足马力,朝着封禹写字楼的大门冲了出去!
Dexter开车的技术十分了得,连续打了好几次方向盘,恰好在路口的红灯变绿之前汇入主干道车流,驶离了封禹集团所在的大道。
将车开出了经开区的范围,确认背后没有车辆追上来,他转过头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公章还在你身上吗?”
“在。”
身旁人说。
将布加迪找了个路边的停车位停下,Dexter把额头抵上方向盘,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幸好快了一步,那帮傻X€€€€”
发现时添半天没发出动静,他转过头,正欲再次开口,突然听到时添淡然出声:“Dexter,你刚才喊我什么?”
Dexter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时添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喊你什么?”
“小十天,”时添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小时候的乳名,谁教你这么喊我的?”
Dexter:“……”
艹,露馅了。
第032章 032
几分钟后。
将男人递过来的名片举到半空中, 时添在午后日光下盯着名片上的一行烫金小字,缓缓念道:“祁为理,祁连电子控股执行董事、祁氏家族信托GM总经理。”
驾驶座上的男人避开他投来的视线, 明显是心虚了:“有问题么?”
“那你之前给我那张名片上的Dexter是谁?”
“是我办公室新来的小秘。”祁为理说, “真人长得贼A贼帅, 顶级天菜, 你想不想看看照片?”
时添额头的青筋直跳:“……不用了。”
直到刚才,在他的步步逼问下, 这人终于编不下去了,才向他坦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个姓祁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信托基金的助理秘书, 他就是祁氏家族信托的大BOSS, 背后的真正掌权者。
以此为基础, 他继续顺藤摸瓜,很快便猜到了祁为理的另一个身份。
时添抿了抿唇,皱着眉头开口:“既然你是祁家人, 那周斯复是你的€€€€”
“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把黑长直的半长发别到脑后, 祁为理潇洒地回头,“我在家里排行老二, 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和一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幼弟,其中一个就是斯复。”
时添打量着祁为理的面部轮廓。
原来只有一半的血缘,怪不得和周斯复长得完全不像。
如此看来, 他之前想的没错,自己的乳名, 应该就是祁为理从周斯复那里得知的。
他没有接着就祁家的事情往下问。除了祁为理所隐瞒起来的秘密, 他现在还有太多疑问,大部分关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但还没有找到时机问出口。
比如,祁家人为什么突然要介入封禹的内部事务,到底有什么目的?又比如,这件事和周斯复有没有什么关系,他在其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那些帮季源霖抢公章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隶属哪一方的阵营?
一直在脑海中胡思乱想,他都没注意到祁为理是什么时候启动的车子:“时总现在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坐在副驾驶上稍加思索,时添用手机给陈助理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听筒里顿时响起一阵纷乱的嘈杂声。陈助理在电话里对他低声嚷嚷,说公司因为有不明人士在园区里闹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好几拨人正在园区里到处找他,让他现在暂时不要回来。
挂断电话,时添捏了捏眉心:“祁总如果有空,就先把我捎回家吧,我也刚好有话想问一下祁总。”
祁为理笑得十分和煦:“好啊,时总给我个地址?”
时添告诉了他自己出租屋的地址。
自从打完第一场官司后,他就搬出万豪,住进了市中心一套三室两厅的民居。房东是一家三口,因为工作常年居住在外地,人很好说话,双方很快就签订了合同。
出租屋离经开区不算远,开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由于这辆棕红色的超跑在居民区实在是太过于显眼,时添让祁为理将车辆停在了停车场最偏僻的位置,两人步行进入了小区。
小区内都是电梯房,而他租住的房子楼层偏高,位于十七层。两人搭乘着电梯一路往上,抬眼望着头顶不断变换的数字,时添对身旁的祁为理说:“我刚搬进来没几天,还没怎么收拾,要祁总委屈一下了。”
他能看得出来,祁为理就是一个含着金钥匙长大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和周斯复身上那种后天才渐渐形成的高位者气质不同,这人骨子里带着一种随性所欲的自在,并不是那种轻易就受旁人摆布的性子。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这样的人居然听从周斯复的指令而行动,那便确实令人有些出乎意料。
听到他的话,祁为理似乎并不在意:“我们家的阿姨业务能力还算不错,找个时间让她上门给你收拾收拾?”
时添:“……”
不了,谢谢。你们这家人的心眼一个比一个多。
心里一直在想着事情,时添迈出电梯的时候,差点和几个站在电梯门外的人撞了个正着。
电梯门外站着六七个人,全部围聚在走廊两侧,脸上戴着墨镜,双手戴着纯白色的手套,一看就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