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人举着对讲机,正在朝对讲机里的人低头说些什么。察觉到背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按下静音键,下意识地朝着过道中央的电梯厢望了过来。
时添将目光往左移,看到自己的家门口也同样蹲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手里握着一根像接收天线一样的东西,正拼命想办法往狭窄的门缝里塞,手臂上沾了厚厚一层灰。
和众人大眼瞪小眼静静对视了数秒,没等门外的人有所动作,时添已经伸出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关门按钮。
随着电梯门开始关合,站在门外的那帮人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意识到他们马上就要离开,离门最近的人伸手就要过来挡住门,还有人立刻按下了门外的电梯按键,想要阻止他们下楼。
幸亏时添的反应速度足够快,使那帮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当着他们的面关上,一时间却完全束手无策。
背靠着电梯里的栏杆,时添刚刚放下的手还有些几不可察的微抖。
在看到门外人的第一眼,他已经认出来了,这些人和白天闯入公司抢公章的人是一伙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季源霖让人明目张胆地闯进封禹也就算了,居然还查到了他的新住址,派人来家门口堵他?
发现时添的眉头越蹙越紧,站在他身旁的祁为理忍不住开了口:“不用担心,这里是市中心的居民楼,有监控的,他们不敢真的撬了你家的门。”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时添转头看着身旁人,“我是在想,季源霖为什么会和这帮人搭上线的?”
他想要从祁为理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他几乎可以确定,在今天早上见面前,这人早就已经知道了季源霖的打算。
他现在尤其想要弄明白,季源霖是怎么和这帮人认识的。这帮人一看就手脚不干净,做事不择手段,不像是那种从追债公司或者其他什么途径雇佣的人士。
听到他这样问,祁为理如实摇了摇头:“时总,关于你丈夫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
他并没有骗时添,在第一场官司结束以后,季源霖的行踪就变得愈发成迷起来,就连周斯复让他派去的人也跟丢了好几次。他只知道,背后的真相一定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时添没有吭声。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帮人来找的目的应该很简单,就是想要把他手中的公章给抢到手,所以才会选择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来他的家门口蹲守。因为无论怎样,他最后还是会回家。
但这样一来,出租屋的安全性已经不能得到保证,他短时间内是不能再回到这里了。也得赶紧通知房东一声,让他们一家人最近也不要回来,以免遇到什么危险。
再一次坐上布加迪的后座,时添透过后视镜,看到楼上的那帮人也紧跟着出了对面楼栋的电梯,兵分两路朝着他们的车位就冲了上来。
眼看他们准备离开这里,背后的几人急了,纷纷揣着家伙骑上停在楼下的摩托,连忙踩下离合准备打火。
这一次的紧急程度比上午在公司时还要严重。看到自己的布加迪被两辆摩托车左右包抄,其中一个坐在后座上的人还准备抡起手中家伙,朝着布加迪的后车窗砸上来,祁为理总算一改面上那副无所谓的表情,眉心微微凝聚在一起,神情变得肃然起来。
“系好安全带,”猛地踩下油门,他听到一旁的祁为理抬高音调,“坐稳了!”
话音刚落下,汽车的底盘发出了一声刺耳的轰鸣。祁为理一百八十度调转车头,在原地打了个旋,径直就朝着小区人工湖的方向驶去。
布加迪沿着人工湖转了十来圈,亲眼目睹着祁为理开车驶出小区后门,为了甩开后面的追兵绕过一条条巷道,以逼近城区最高车速限制的迈速冲上通往外环的高速公路。时添一时间屏住呼吸,脸色隐隐有些发青,差点就要被颠吐了。
……这人以前是开方程式赛车的吧?否则怎么能那么不要命的?!
在外环的高速公路上全速往前开,直到汽车油耗表逼近红线,在车厢内响起警报声,祁为理终于在一条通往东城区的分岔口放缓车速,驶向了进入东城区的收费站。
看到祁为理点开车载屏幕上的导航图,在屏幕上输入了一行地址,时添抑制住胸口一阵阵的反胃感,忍不住开口发问:“我们现在要去哪?”
祁为理盯着后视镜:“安全的地方。”
--
布加迪沿着绿树成荫的临江大道往前开,最终在一片由三栋高层建筑组成的公园式高档住宅区外停了下来。
将车开进公寓楼的停车场,祁为理从裤兜里拿出一张门卡,递给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时添:“我先去加个油,你进电梯后刷下门卡,上到最顶层就是。”
“对了,”像是又想起什么,他接着补充道,“他们应该暂时还找不到这里来,但安全起见,你进公寓以后往右转,上楼的楼梯后面有个保险柜,密码是660924,先把公章放进去锁上。”
接过祁为理递来的门卡,时添问:“这是你家?”
祁为理皱皱眉头,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算是吧?我长居国外,在国内没什么固定的住处。这是我以前给一个外国小明星买的房产,他后来看上了个F1的意大利混血赛车手,哭着把我给甩了。”
“罢了,往事不必再提。”他十分感慨地拍了拍时添的后背,“小十天,哥哥过去也和你一样,招来的全是烂桃花。”
莫名被cue的时添:“……?”
进入公寓电梯,时添刷了前往最顶层的门卡,发现电梯的动态广告屏里一直在播放这个叫做“Vessal Grand”的高档楼盘的售楼广告。
“Vessal Grand”一共由三幢高层公寓楼组成,每幢都高达四十余层,但一共就六十套房,每套都是上下楼打通的复式大平层,一整套买下来的价格比自己和季源霖以前住的别墅都要贵。
这么价格不菲的房产,买下来居然只是为了逗个小明星开心。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严重低估了祁家的财力。
一路上到最顶层,时添摸了摸自己口袋,确认公章还在,于是径直走到公寓的密码门前,用门卡刷开了公寓的房门。
偌大的复式平层视野开阔,布置得也十分整洁。客厅茶几上放着一盘洗好的新鲜水果,地面也干净得一尘不染,一看就经过清洁阿姨的专门打扫。
弯下腰打开鞋柜,他只在鞋柜里找到了一双男士拖鞋,应该是这里的主人自己用的。他想了想,干脆脱下自己的皮鞋放在门外,光脚踩上了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砖面。
在公寓里寻找了一圈保险柜摆放的位置,时添刚准备往楼梯口走,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道很轻很细的叫声:“喵~”
时添回过头,看到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蹲在自己刚脱下的皮鞋里,正睁大眼睛、歪着头望着自己。
小猫还处于幼年时期,只有一个人的巴掌那么大,身体都不用蜷缩起来,就可以刚好将他的皮鞋当做一个临时的窝。
时添摸摸口袋,想找点什么可以喂小猫吃的东西,才发现封闭的阳台上放着一排齐全的猫咪用品,自动饮水机、猫粮、宠物羊奶和小零食都有,看来这小家伙完全不愁吃喝。
祁为理不是说他长居在国外吗……还有时间养猫?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就一直想着,以后上班了一定要养一只猫咪。但创业初期工作太忙,加上季源霖有点猫毛过敏,到后来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怕吓到在皮鞋里眯着眼睛舔爪子的小猫,时添强忍住了想要上前去撸两把的念头,集中所有注意力在公寓里寻找保险柜。
很快,他就在通往二楼的木地板楼梯后找到了一个狭窄的楼梯暗间。推开暗间的门,他看到房间里放着个白色的铝合金保险柜。保险柜上设置了两道密码锁,看起来非常结实。
侧身钻入暗间内,好不容易才弯腰蹲下来,时添屏息凝神,开始在保险柜上输入六位数密码。
成功验证了两次密码,保险柜在黑暗中发出“叮”地一声,厚实坚固的防护门在他的面前缓缓打开。
将公章小心翼翼地放入柜中,时添的手背不小心碰到了一件圆环状的物品,冰凉的触感令他微微蜷了一下指尖。
下意识地将手往回缩,保险柜顶部的LED感应灯被他的这个动作偶然触发了。一束明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保险柜,光线投聚在了保险柜的正中央。
原来保险柜里并非空无一物,还存放着另外一件东西。
€€€€一枚银白色的钻石戒指。
他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周斯复当年在学校的礼堂跪地求婚时,送给他的戒指。
视线缓缓停留在摆放于柜底的钻戒上,时添怔愣在了原地,抬在半空中的手也跟着僵住了。
暗室内唯一的光源全被他的瞳孔吸了进去,从上往下俯瞰,他看到了一行印刻在戒指内侧的斜体小字:【I will loved u for a thousand more(我会爱你,一如既往)】
这行镌刻在指环内侧的小字,据说要在特定的光线下才能看见。他过去曾尝试过很多次,在宿舍的台灯下、在清晨的日光里、在落日的余烬中,却从没有真的看见过刻在上面的内容。
原来这道谜题的答案很简单。
要一屋暗灯里,那束唯一的光。
朝着保险柜里的戒指缓缓伸出手,时添突然听到暗室外传来小猫微弱而又略带急切的叫声:“喵呜€€€€喵呜€€€€”
在小猫的叫唤中,一道缓慢的脚步声在他头顶的木地板楼梯上响了起来,有人正一步步往楼下走,最终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
时添绷紧脊背,下意识地就想要从保险柜前站起来。
祁为理不是已经和那个小明星掰了吗,怎么还有人住在这里?
……不会又是他包|养的什么小情人吧??
没想到下一秒,他的头就“砰”地一下狠狠撞上了暗室低矮的天花板。
“……”
两眼一黑,时添面色痛苦地捂住了后脑勺,缓缓往地上蹲了下来。
疼疼疼疼疼疼疼€€€€
黑暗中,一只小小的身影沿着楼梯后方狭窄的缝隙钻入了暗室,对着时添的背影软绵绵地“嗷呜”了一声,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很快,楼梯间外隐约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怎么了?”
“喵喵喵~”
“别乱跑,”男人的语气有些淡,“笨笨,出来。”
还没等时添作出反应,男人已经推开了暗室的门。
时添被客厅内透进来的光线刺得眯起了眼睛。
捂着头在地上蹲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眸子,和站在门外的高大男人四目相对。
应该是刚洗完澡,来人袒着胸膛,全身上下除了系在腰间的白色浴巾,什么也没穿。
“……”
“……”
一阵逼人的沉默。
时添:“……你听我解释。”
周斯复:“……”
第033章 033
发现主人来了, 笨笨在原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接着踱步回到楼梯间门口,用头蹭了蹭周斯复的脚踝。
半湿碎发耷拉在额前, 还在漉漉地滴着水, 水珠沿着周斯复的面部轮廓划落, 滑过眼皮和鼻梁, 顺锁骨线条蜿蜒而下,最终消失于若隐若现的腹肌沟壑中。
时添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 目光却仍旧无法控制地停留在了男人的右腿内侧。
这人平时总穿着修身的西裤,以至于从表面完全看不出来, 他的右腿上其实有一道细长而又狰狞的陈年疤痕。
疤痕的颜色已经慢慢变淡, 逐渐趋同于和肌肤一致的肉色, 但仍旧能够看出针线拆除的纹路。
时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伤疤。
他很快便想了起来,小时候家里有个亲戚开车出了交通事故, 被送到医院时整个下半肢几乎已经粉碎性骨折, 医生只能用钢钉和钢板将他的腿骨重新固定好,等过几个月后再进行手术拆除和接骨。
后来, 他们全家人去医院看望那个亲戚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大腿被吊在半空中,刚拆完线的部位留下了一道这样的缝合口。
年少时的他们年少气盛,彼此心意相通, 深陷在无法割舍的情感中不能自拔。无论是老屋的旧床板、咯吱作响的木楼梯、还是雾气氤氲的狭窄浴缸,都曾留下他们贴合肌肤、融入彼此的痕迹。
在他的印象里, 周斯复的身上并没有这条疤痕。
渐渐地, 周斯复察觉到了他视线停驻的位置。
将修长的双腿前后微微错开,不着痕迹地挡住大腿内侧的狰狞伤疤, 周斯复双手抱胸,侧身倚靠在门前,用一种略有些古怪的语气开了口:“……是你?”
收回目光,时添发现周斯复的一汪眸色深沉如水,眼中讶异不似有假,像是确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时添把解释的话说出口,他看到周斯复已经往上抬高视线,越过他的肩,望向了暗室中央那个半敞着的保险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