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天,你用校服给我擦脚了。”
靠。
说完感觉更别扭了,这话讲的,拿人家裴敬川当什么了?
裴敬川笑意更深:“然后呢?”
身上的水珠已经全干了,男人俊美的身材一览无余,刚才在车上的衬衫半解,还能称得上一句犹抱琵琶半遮面,而现在,陈驹能清晰地看到全部的腹肌,甚至包括紧绷的小腹下面,明显的几道青筋。
他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还发生什么了?”
裴敬川几乎在引导,步步诱惑,把该有的公式拿来给陈驹看,说呀,说出来,直接把想法套入演算,看看究竟是谁不够坦然,又是谁在深夜羞赧。
陈驹的表情很茫然,似乎真的陷入回忆,在思考那天的瞬间。
只要说出来,印证自己的判断€€€€
裴敬川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终于,陈驹抬起头,恍然大悟地开口。
“我想起来了,”
他看着裴敬川的眼睛,语气笃定。
“你那天给我擦完脚,没洗手,就摸了我的脸。”
第10章
大半夜的,陈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是。
他有病啊?
干嘛要用那种语气和裴敬川说话,似乎还很嫌弃对方似的!
不,他并不嫌弃。
陈驹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呜咽般的叹息。
温热的呼吸扑在掌心,带来点濡湿的痒意,裴敬川那会问自己,之后发生了什么,其实后来的事,陈驹哪儿会忘呢。
给冰凉的脚擦干后,裴敬川背着他,给他带回了宿舍。
夏季的雨来得不讲道理,陈驹伏在裴敬川的背上,举着伞,安静地看对方涉过阴冷的积水,地面狼藉一片,落叶和残缺的纸片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能听到雨水打在伞上,砰砰的声音。
等高考结束,我就要向他表白。
陈驹的脸挨着裴敬川的耳朵,离得近,随着动作会不小心地碰一下,又很快分开。
他想,裴敬川有可能……是喜欢自己的。
少年突然停下了。
“小狗,”
他把人往上托了托,语气很轻快:“往上看。”
陈驹给伞放下,跟着探出脑袋€€€€
世界似乎按下暂停键,一道朦胧的彩虹,横亘在天边。
雨停了。
“裴敬川。”
陈驹突然开口:“你确定要跟我读一所大学吗?”
裴敬川很自然地给他往上托了托:“嗯。”
“为什么?”
陈驹的两条胳膊挂在人家脖子上,拇指的位置再往上一点,就可以碰到喉结,明明还是有些青涩的年纪,裴敬川却迅速地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并不是指身高,而是那种疏离的气质和神情,当别的同学还沉浸在中二期时,裴敬川就已经非常成熟了。
这得益于他的宽肩窄腰,英俊的脸,和过于惊人的成绩。
陈驹也知道对方的家庭,父亲国内经商,母亲和姐姐在北欧搞科研,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他就仿佛一只沉默的蝙蝠,栖身于空寂的洞穴。
裴敬川笑声很低,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宿舍在二楼,陈驹不肯再让人背,挣扎着要下来,被裴敬川随手拍了下小腿。
还被凶了一下:“别闹。”
他立马老实,不动了。
走廊也被雨水浸透似的,墙上贴的瓷砖沁着薄薄的水汽,伸手一摸,就是个往下淌水的巴掌印儿,裴敬川用肩膀撞开寝室的门,直接给陈驹放床上,赶人过去洗澡。
“你先,”陈驹够了条毛巾下来,“你都出汗了。”
裴敬川手上还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的是陈驹湿透的鞋子,他抬起胳膊擦了把脸:“去吧,我先拖一下地。”
这人洁癖,见不得地上的水渍和脚印。
陈驹“哦”了一声,抱着浴巾去洗手间,都进去了,又趴在门框上,露出俩眼睛:“为什么呀?”
为什么不直接去国外,而是要选择和我一样的学校。
他记得,那会儿裴敬川正在抬手脱上衣,冰凉的,贴在身上肯定不舒服,听见声音的瞬间,略微侧了下身子,藏起自己的胸腹线条。
那时候的裴敬川,肌肉已经很漂亮了。
可能有些害羞,不想让陈驹看见。
……哪儿像现在。
陈驹微微地叹口气,还是因为看到裴敬川的身体,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他躺了回去,伸手一捞,给那个小熊玩偶抱怀里了。
六年不见,裴敬川变了许多,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而当时回答他的那句话,也依然清晰。
为什么呢?
“因为……怕给我的小狗弄丢了。”
这话说得暧昧。
可后来的裴敬川,并没有选择和陈驹同样的学校。
那个梦幻般的毕业旅行结束后,陈驹就得到了消息,裴敬川没有留在国内读书,即将远渡重洋。
太过突然。
刚开始,他们还保持着联系。
甚至大二的暑假还见了次面,一同去吃冰沙。
然后就是杳无音讯的六年。
陈驹有点想喝酒了。
他酒量一般,也没有什么强迫症,非要说的话就是人菜瘾大,比起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似乎更喜欢去“闻”。
喝多了会头痛,要生病,父母和朋友就担心。
那么,闻一闻也是好的。
陈驹赤着脚下床,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
脚步放得很轻。
隔壁的人一定不会听见。
临睡前,裴敬川告诉过自己,他此行回来算得上“空降”,所以会有些棘手的问题要处理,估计大早上就要出发去往公司。
陈驹所在的高中是老牌名校,随着城市的发展,周围已经建立高楼大厦,热门商圈,可谓寸土寸金。
所以裴敬川借住的时间,应该会长一点吧,毕竟想要找到合适的房子,不太容易。
他进了厨房,悄悄地反手关上门。
很好,没有吵到裴敬川。
只有窗外的月亮在偷看。
陈驹从橱柜里拿出瓶红酒,拔出木塞,随手倒进玻璃杯。
连醒酒的功夫都没有,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
果然是涩的。
葡萄酒似乎也在懵着,尚未从深夜的静谧中反应过来,就被失眠的青年叫起,芳香没得及品出,舌根有些发麻,陈驹背靠着流理台,在心里向红酒道歉。
对不起,这么好的夏夜,他不给配点鲜花烛台就罢了,还要在这里饮牛饮骡,当真是只知解渴的蠢物。
的确渴。
陈驹默不作声地倒了第二杯。
连灯都没开,年轻的脸上是迷茫和不安。
裴敬川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调动他全部的情绪。
液体在玻璃杯内摇晃,终于迟钝地醒来,发出醉人的香,陈驹的身体有些微微发热了,呼出的气息也格外焦灼。
其实,陈驹并不是个欲望很强的人。
而他不敢宣之于口的话就是,他的身体,似乎也在渴望着裴敬川。
意识到这点后,陈驹非常羞耻。
所以燥热的情况下,他一般会选择冲个凉水澡,等待不该有的情绪慢慢消失,偶尔,极其偶尔的情况下,陈驹会关掉灯和门窗,紧紧拉上帘子,躲进被窝里,小声地叫裴敬川的名字。
他会想象裴敬川在抚摸自己。
不要只是摸脸。
怀着巨大的罪恶感,陈驹紧紧地闭着眼睛€€€€都藏在黑乎乎的被子里了,哪儿还至于再闭着眼啊,不行,他一定要阖上薄薄的眼皮,发着抖,去摸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