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是要面子的,皇阿玛要他黏黏糊糊的,私下哄一哄他也就罢了,若叫大臣们知道了,怕是要笑话了。
“好吧,不过皇阿玛怕是要失望了,哥你可得好好解释解释,别叫皇阿玛误会你了。”
太子无奈,又是好一通解释。
“谕旨内竟书有请寄,请送等字样。臣之荣显富贵,皆仰蒙皇父之恩,即衣食生死,俱仰敕皇父,在下发朱谕内写此等字,不惟难以承受,即见此等语词,浑身出汗,无地自容。”
康熙看后对他的大臣们突然意见很大,觉得他们都是阻挡自己和太子叙述父子情的障碍,着实讨厌得很。
先是写了说自己见到这里有许多长相标志的小童,但他们都还未种痘,担心到时候满脸麻子毁了姣好的容貌,于是让太子送些种痘的人过来。
“朕应是并未在奏折中书写尔所述字样,若有遗漏,想来是匆忙顺手写下。”
虽然不高兴,但还是给太子解释了一下自己不是故意的。
他还送了金桃皮木,又担心太子觉得这东西不好,又在信里述说了一下自己为何要送。
“东西甚小,本不宜笑送,因非尔所见之物,故而送之。”
等到终于离京师近了,也已经是年末。
寒月隆冬,恐路上辛苦,或出什么意外,康熙特意写信叮嘱太子:“著皇太子携十阿哥以上,于十八日起程,从容来迎。不得擅自远迎。”
十九日,太子带着众阿哥与圣驾会合,康熙眼中隐隐带泪,思念难以自抑,他给了太子一个紧紧的拥抱。
此次出征,大军虽然大获全胜,但皇阿玛看起来也疲累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深了,头上也渐渐有了白发,他确实渐渐老了。
太子有种很突然的难过,渐渐也红了眼眶。
康熙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很高兴,因为他经验看见太子同样思念着他。
远香近臭,久久未见,一时之间,康熙见到自己的哪个儿子都觉得很好,他夸了阿哥们办事得力,读书上进,正值年节。
本来大家就都闲着,由胤€€为首,带着大家都赖在乾清宫不走,非要皇阿玛给他们讲一讲此战的惊险经历。
第97章
如今天下太平,又有太子这个十分靠得住的储君在,宫里呆久了,康熙便有些向往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
人到中年,反倒任性起来,不顾大臣们的谏言,自顾自开始了他的第三次南巡。
一去就是大半年。
回来安生了没多久,又去了第四次南巡,南巡完了,犹嫌不够,又开始西巡。
后来还冒出了更新奇的点子,在热河建了座仿江南园林风格的行宫,专门用来避暑,想要体会江南景致的时候,就到这行宫里头小住。
太子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子,是流水一样被康熙给花了出去,虽说他海上的买卖,确实每年入账不菲,但这银子还是半点都攒不下来,国库始终是薄薄的那一点底子。
“哥,瞧你愁的,江南不是十分富裕吗?据说他们那里人人府上都藏着黄金,你去那里跟他们学学是怎么做买卖的不就行了。”
胤€€的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太子。
“保宁果然是我最大的助力,说的极有道理。”
太子立马就安排人手到江南去,结果这下好了,市场饱和,挤不进去,那边的规矩,做买卖得递投名状,给商会交钱,给官员交钱,绕了这一大圈,钱是都撒下去了,这买卖却压根就赚不回多少。
本来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太子怒了,着人开始暗中调查。
好家伙,结果发现这江南官商勾结,贪污受贿,打压吞并与他们并非一路的商户,简直是烂的彻底,这下太子更怒了。
尤其是江宁织造曹寅,还有他的妻舅苏州织造李煦,二人掌管着内务府的采办,在江南一手遮天,故意抬高采买的价格,饱了商户的荷包,再收受商户送上门的供奉。
这已经是罪大恶极了,最叫太子无法忍受的是,他们二人竟借了朝廷近百万两银子!
那宅子虽说是为了迎接圣驾,可拢共才住了几日?还不都是这俩人享受了!
太子越想越过不去,偏这曹寅的母亲是皇阿玛的奶嬷嬷,他又是皇阿玛的伴读,自幼便与皇阿玛十分亲近,这人还不好直接动手,只能暂且按下不提。
康熙西巡去了,巡视京畿的差事就只能太子亲自去,偏正好撞见平郡王纳尔苏闹市纵马,还鞭笞无辜百姓。
与他一同的还有恭亲王常宁的第三子海善,以及镇国公普奇,三人都是宗亲。
三人见了太子,自然是老老实实地下了马跑过来磕头请安,不过太子并不识得他们,不等他们开口报上姓名,直接就开口训斥。
“这是闹市,不得纵马,这规矩尔等竟不知?”
三人面面相觑,可不敢说自己知道,不然岂不是成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了。
“臣等确实不知,还请太子殿下饶恕,今后必不敢再犯!”
太子默不作声,等到他们冒了一身的冷汗之后,才轻飘飘地又问了一句:“果真是不知么?”
纳尔苏眼珠子一转,想到了脱罪的说辞。
“臣等不敢欺瞒太子,正是因为臣的岳父江宁织造曹寅写信,托臣去取进献给皇上的贡品,这才一时着急,忘了有这等规矩。”
他本意是想告诉太子,自己的岳丈是皇上的亲信,想必太子就会对他们从轻发落。
“曹寅是你的岳丈?”
太子突然就想起来了,江宁织造曹寅的女儿嫁给了平郡王纳尔苏,想必便是此人,纳尔苏本人可没少跟他岳丈勾结,贪昧朝廷的银子。
本来是想给个教训也就算了,这下太子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径直举起自己手里的马鞭,像方才他们对待路边的百姓那般,狠狠地鞭笞这三人,且还是当着这些百姓的面。
三人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等罪,立刻就哭爹喊娘,在地上滚着躲避,形容极其狼狈。
事后,平郡王气不过,故意把此事掐头去尾,让自己的岳父在密折中上报给了皇上。
再加上太子在江南暗中调查曹寅李煦,已经被他们察觉。
李煦慌了,赶忙跑到江宁找曹寅商量对策。
“那可是太子,皇上最信任的储君!太子想要咱们的脑袋,那还不简单吗?”
曹寅眼下抽动,目露凶光,“太子又如何?他还不是皇上,既然太子要对付咱们,那咱们就得先下手为强!”
最后事情被扭曲成太子横行霸道,对他们这些无辜的宗亲任意凌虐,恣行捶挞。
正在西巡的康熙收到密折,自然是不全信的,但话又说回来了,写密折的都是他的亲信,应当确有此事。
但康熙远在千里之外,不好拿着这件事去质问太子,毕竟如今太子坐镇京师,不能少了威信。
八旗贵族或多或少都参与了借钱,基本家家与富商都有往来,太子意欲调查这两件事的消息,很快就私下传遍了。
所以太子嚣张跋扈的种种案例,被散播得沸沸扬扬。
“我可亲眼瞧见了,太子出行的仪仗比皇上的规格还要大,那排场,真是叫人不敢想啊!”
“哪有什么?不是说蒙古进贡给皇上的骏马,太子都能先挑着随便骑。”
“太子动辄殴打宗亲大臣,好些人都瞧见了,就前段时间在大街上。”
“太子一手遮天,他的叔公索额图在朝中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利用那郭€€郭三本,参倒了徐党和明党,如今一家独大,‘要想做官,先拜索相’这句话谁没听说过。”
康熙西巡回京,这样的言论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偏朝中无一人上奏弹劾,身为帝王,如何不心生忌惮。
偏索额图过寿,又大肆操办,极致奢华,文武百官几乎大半都去为他贺寿,甚至在喜宴上,说出大清能有今日盛景,都是索相的功劳云云。
索额图也在众人的吹捧之下,渐渐飘了,又固态萌发,开始针对那些曾与他不和的官员。
此番种种,康熙皆看在眼里。
太子他自是舍不得动的,于是索额图就成了他的目标。
康熙东巡,太子也一同前往,行至德州,由于水土不服,病了,可康熙还得接着继续在山东巡视,就把索额图召过来替他照顾太子。
谁知索额图内心日益膨胀,竟骑着马直接闯入,到太子所宿之处的中门,方才下马,此事被康熙留下的人上报。
康熙当时并未发落他,直到回京之后,直接下旨把人扣在宗人府圈禁。
一时举朝哗然。
“索额图被圈禁宗人府了?”
“他可是太子的人!怎的突然就倒了?他犯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皇上的圣旨只说他‘议论国事,结党妄行’,具体是什么倒是并未言明。”
“这事该不会连累到太子吧?”
“不好说,万一牵扯过深,太子说不定要被废了。”
流言越传越离谱,可却无人制止,八旗世家大族们都开始蠢蠢欲动,太子若是被废,必得另立储君,若是站队站对了,迎接他们的就是泼天富贵。
出宫玩耍的胤€€听的心惊胆战,第一时间跑回宫,却被拦在东宫殿外。
“宁郡王,您还是在外头稍候吧,皇上正在里头呢。”
“梁公公,皇阿玛以前与太子议事,也从未拦过我,今日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跟我透露些。”
梁九功是亲眼看着这位爷长大的,与他又素来亲近,所以还是泄露了点消息给他。
“最近关于太子殿下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索额图的亲族入宫向皇上揭发他的罪行,事情好像还涉及太子,皇上过来亲自问一问。”
“什么罪行?索额图犯的罪跟太子有什么干系?皇阿玛他肯定是误会了!不行,我得进去!”
说完就硬是闯了进去,门口的守卫哪里敢真的阻拦这位爷,皇上和太子又多宠宁郡王,宫中上下谁人不知。
“哎、哎!宁郡王,可不能进去啊!”梁九功急得跺脚,赶紧追了进去。
“皇阿玛!那些事肯定跟太子哥哥无关,您别被那些坏人给蒙蔽了!”
只见康熙坐在上方,面色冷酷,太子跪在正中央,蹙着眉,神情哀伤。
“谁让你闯进来的,给朕出去!”康熙猛地一拍桌案,怒斥了一句。
胤€€才不怕他,径直在太子旁边跟着一起跪下。
“皇阿玛,太子绝对没有参与索额图所行,儿臣敢以性命为太子担保。”
康熙更气了,太子不愿意好好解释也就罢了,保宁也来凑热闹,按照他的意思,太子清清白白,是他这个皇阿玛在故意冤枉他不成?
“好啊,既然你如此支持你的太子哥哥,愿意以性命维护,当真是兄弟情深,那便去佛堂里跪着吧,什么时候太子被证明清白了,你就什么时候出来!”
本来还木头人一样的太子回神。
“皇阿玛,此事与保宁并无干系,他只是担心儿臣,还请皇阿玛宽恕他。”
“是不是在你心里,你弟弟重过朕这个皇阿玛,重过你的太子之位?方才朕问了你那么多,你却一字不发,反而为你这个好弟弟求情说了许多,你们俩可真是兄友弟恭,只有朕,朕是个坏人!”
康熙气得不行,把手里的珠串重重往地上一摔,起身离去。
“哥,你为什么不解释,不为自己辩驳呢?”胤€€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