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难养 第48章

回到军营之后,晚膳已经送到了主营帐,林羡玉却没什么胃口,一块乳饼咬了半天还剩几口,赫连洲已经做好准备吃他的剩饭了,结果林羡玉盯着乳饼看了一会,不知为何忽然来了精神,猛地把剩下的乳饼塞进嘴里,又喝了小半碗的羊肉汤,吃得干干净净。

连阿南都震惊了。

林羡玉吃完之后就用帕子擦了擦手,说:“我出去走走。”

阿南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又想吃又想跟着林羡玉,痛苦纠结之下,决定一手抓着一只乳饼追了出去,“殿下!殿下等等我!”

留赫连洲一个人在桌边,思绪复杂。

纳雷刚从大牢回来,迎面就碰见急匆匆朝他跑来的林羡玉,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裳,确保身上没有血,才笑意盈盈地走过去:“王妃,什么事这么急?”

林羡玉站稳之后调整了一下呼吸,将两只手背到身后,故作无事地说:“今天……今天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良贞将军。”

“良贞将军?”

“大人了解吗?”

“良贞将军是我们北境有名的巾帼将军,她父亲是安国公,她自幼习武,二十岁就领着她的娘子军抵御了月遥国的突袭,后来皇上封她为良贞将军,许她上朝听政……”

纳雷看着林羡玉的神情,忽然福至心灵,猜到了林羡玉想听什么,便故意扬起声调着说:“若论起亲缘关系,良贞将军和王爷也算是连着亲的远方表兄妹,之前他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朝中有许多人撮合他们呢。”

林羡玉睁大了眼睛,目光愈发凝滞,纳雷正得意于自己的推波助澜,幻想着一向苦行的王爷终于能抱得美人归时,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倒也真是珠联璧合,旗鼓相当。”

“啊?”

林羡玉想了想:“若是良贞将军中意于赫连洲,那就是一段上等的姻缘!”

“不、不是……”

纳雷刚想解释,林羡玉已经转身往回走了,纳雷“哎哟”一声,哀叹好心办了坏事。

林羡玉一路都在自言自语,他满脑子都是赫连洲和女将军说话时的熟稔,心里一阵惘然。可能是因为从他认识赫连洲到现在将近四个月的时间里,赫连洲都像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他独来独往,身边只有同僚、下属和奴仆,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所以今天看到赫连洲和良贞将军侃侃而谈的模样,他竟觉得奇怪,赫连洲似乎变得有些陌生。

他恍然发觉,赫连洲有着他不知晓的另一面,和他不了解的过往。

回到主营帐时,赫连洲已经吃过了,正在脱外袍,他解开腰间束带,随手将外袍挂在木架上,余光瞥到床边的白色亵裤,他正准备拿起来,扔进一旁的木箪里,就听见林羡玉大吼一声:“不许动!”

赫连洲被他吼得愣住,停在原地。

林羡玉冲上来抓住自己的亵裤,团成一团,藏在身后,脸颊泛红,呼吸急促地说:“不许乱动我的衣裳。”

赫连洲先是困顿,很快又反应过来,眼神似有深意。

林羡玉更窘了,往后退了两步。

“放木箪里,晚上我帮你洗了。”

林羡玉连忙说:“我自己洗。”

赫连洲故意逗他:“你会洗?”

林羡玉的脸红得快要滴血,闷声说:“洗衣裳而已,谁还不会?”

他当即就打水洗亵裤,结果搓了半天差点把丝绸做的亵裤揉坏,最后恼羞成怒,把亵裤砸进盆里,嚷嚷着:“我不要这件了!扔了!”

赫连洲就在一旁看公文,闻声勾起嘴角。

今天的林羡玉显得格外急躁。

好像什么都不合他的意。

夜深时赫连洲放下公文,洗漱完换了寝衣回到营帐,林羡玉正在床上打滚,看见他进来才停下,泥鳅似地钻进被子里一动不动。

赫连洲躺下来,正要闭目,就感觉到一旁传来一束直勾勾的目光。

他转头望去,林羡玉又缩进被子里。

赫连洲觉得好笑,抬手在林羡玉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林羡玉立即冒出来,怒道:“你干嘛?”

赫连洲侧过身子,问他:“你想干嘛?”

林羡玉垂眸不语。

赫连洲看着他的模样,心尖微动,有个期待已久的念头闪过,难道……他懂了?

可下一刻就听见林羡玉闷声说:“你原来不止我一个朋友,我不是你唯一的朋友,我不高兴了。”

赫连洲只觉得心头一簇火又被林羡玉浇灭了,这回换作他烦躁了,他直接把林羡玉从被子卷里捞出来,拎到自己身上趴着。

不是朋友,就是爹爹。

他到底是没开情窍,还是脑袋缺根筋?

林羡玉无措地望向他,“你怎么了?”

他两手抵在赫连洲肩头,努力撑起身子,却被赫连洲一只手就压了下来,林羡玉感觉到了赫连洲胸膛的滚烫,想起之前亲口答应过的话,于是把脸埋在赫连洲的肩头,小声问:“毒发了吗?又要我帮忙吗?”

他说得单纯,单纯到好像即将发生的事不包含任何情欲,只是简单的“帮忙”。

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懂?

可能是大战在即,他们即将面临分离,赫连洲短暂失控,理智落了下风。他忍了太久,不想再纵着林羡玉了,一只手从林羡玉的后腰慢慢往下探,在怀中人耳边问:“林羡玉,你昨晚是不是做了不能见人的梦?”

林羡玉忙说:“才没有!”

“那你的亵裤怎么脏了?”

林羡玉呆住,眼眶瞬间泛起泪花。

第36章

赫连洲感觉到林羡玉的身体在发烫, 颈间的雪白皮肤像是洇了淡红色的墨,一点点地晕染开来,到脸颊、再到耳根, 最后化作无助的眼泪, 一滴滴地落在赫连洲的胸膛上。

林羡玉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本就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被赫连洲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他整个人臊得都快冒烟了, 眼泪还不争气地流出来, 他恨不得一头撞在羊绒毯上。

他捂住赫连洲的嘴, 哽咽着说:“你闭嘴, 不许问!”

赫连洲目光坦然,丝毫没有歉意。

林羡玉觉得掌心都在发烫, 他挣扎着要从赫连洲的怀里解脱出来。

可是今夜的赫连洲也像是变了性子,不管林羡玉如何挣扎,他的手劲都不减分毫, 仍用沉沉的目光望着林羡玉。就在林羡玉找到机会想从他的臂弯里溜下床的时候,他忽然将林羡玉塞进被窝里, 没等林羡玉从晕眩中回过神来,他已经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周围瞬间陷入黑暗。

林羡玉只能依稀看见赫连洲的轮廓, 帐外的风声人声都消弭了,耳边仅有赫连洲的呼吸声, 带着让他心颤的危险气息,在锦被里愈发放大, 仿佛天地之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林羡玉的思绪已经完全乱了,任赫连洲把手伸进他的衣摆, 掌心揉着他的腰,还逼问他:“昨晚到底梦到了什么?”

林羡玉抽抽噎噎,说不出话来。

“以前从来没有过吗?”

“没有……”林羡玉委屈地圈住赫连洲的脖颈,企图用讨好的姿态唤醒赫连洲的人性。

赫连洲却咬住他的耳垂,林羡玉吃痛地喊了一声,两条腿来回地蹬,哭诉道:“好热,赫连洲你身上太热了,我要喘不过气了。”

“不是答应了要帮我吗?”

林羡玉怔怔地停下来,赫连洲的唇从林羡玉的耳垂,滑到他的脸颊。

林羡玉感觉心脏如擂鼓一般,响得发疼。

“玉儿,你真的长大了吗?”赫连洲的嗓音愈发的哑,隐忍到了极点。

林羡玉听不懂赫连洲的话,他已经十九岁了,怎么还不算长大?

于是讷讷道:“长大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赫连洲的脸颊,轻声说:“我明天就开始看医书,我一定能找到解毒的法子,一定不会让你再这样痛苦了。”

他说得真诚,叫人心软。

赫连洲无奈地笑了声,在林羡玉的唇角碰了一下,轻到根本不算是一个吻。

赫连洲想:玉儿,我还能不能等到你真正地长大?到那时,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这一次林羡玉的胯骨没有疼很久,赫连洲很快就放过他,掀开被子下了床。

林羡玉呆呆地缩在被窝里,看着赫连洲走出去,又看着他端着一盆温水走回来。赫连洲将棉帕浸进温水里,洗涤几番,拧干了之后走到床边。

“玉儿,过来。”

林羡玉愣了一下,然后从被窝里钻出来,爬到床边,赫连洲帮他擦了擦脖颈上的汗。

林羡玉仰着头,乖乖地让他擦。

赫连洲转身去洗帕子,回来时解开了林羡玉的寝衣罗带,他的眼神不作停留,动作利索地帮林羡玉擦了擦上半身,然后就从楠木箱里拿出一件干净的寝衣,让林羡玉换上。

他照顾起林羡玉来,比阿南还熟练。

林羡玉觉得赫连洲看起来有些奇怪,但赫连洲眉眼舒展,望向他的眼神又是温和的。

林羡玉还是喜欢床下的赫连洲。

平日里的赫连洲虽然总是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又板着脸不爱笑,可林羡玉知道赫连洲会永远纵容他的小脾气,知道他回默默在他身边陪伴他、保护他。可是每次一到床上,赫连洲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像是凶猛的野兽,和他梦里的巨狼别无二致,林羡玉只觉得害怕。

换上干净的亵衣亵裤之后,林羡玉又回到被窝里,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赫连洲回来,等到迷迷糊糊地陷入梦乡,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日光从营帐的缝隙中透进来,他下意识喊了一声:“赫连洲。”

本以为赫连洲一定早就离开了,却没想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醒了?”

林羡玉转头望过去,看到赫连洲穿戴整齐地站在桌边,他连忙坐起来,揉揉眼睛,惊讶道:“你怎么还在?”

“处理了几份军报,”赫连洲抬手指向桌上的一册书卷,说:“有时间的话,把这卷书看一下。”

说罢就要离开,林羡玉忙喊住他:“赫连洲€€€€”

赫连洲驻足回身,“怎么了?”

林羡玉嘟囔着:“我觉得你有一点不高兴。”

“没有,”赫连洲走过去,捏了捏林羡玉的脸,轻声说:“我这几天有些忙,晚上如果回来得迟了,你就先睡,或者让阿南过来和你一起睡,不用等我。”

林羡玉不明白赫连洲在忙什么,绛州城外风平浪静,榷场也逐渐红火,只剩耶律骐点头归降了,但他没有多问,只是说:“不可以,必须早一点回来,陪我用晚膳。”

赫连洲朝他笑了笑,没有点头,转身离开了。林羡玉又躺回到床上,眯了一会儿,补足精神,等阿南过来,他才懒洋洋地起了床。

走到桌边,看到赫连洲给他留下的书卷。

竟是一册《北境律令》。

林羡玉伏在案边,看到赫连洲把书卷翻开到“商贾篇”,第一条便写着:“禁榷地内,私鬻违禁货物者,杖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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