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下有敌 第7章

反倒是一旁的另一个女孩红着脸答道:“你说的傅红雪,是一个穿黑衣服,佩刀的少年吗?”

跟在男子身后进来的青衣仆从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出了一张干净的桌子,用自带的锦绸铺好,摆上酒水点心,然后就安静地散开到旁边的空桌处,只有一个文士打扮的老者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依旧站在他身后。

这派头着实吓到了一些人,整个店里都安静下来。

那贵公子并不因旁人插嘴而生气,依旧笑盈盈地道:“对,看来他确实先我一步到了,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吗?”

“他本来住在前面大娘租的房子里,但这几天都不在,好像是到万马堂三老板那儿做客去了。”本在陪别的客人喝酒的女子也忍不住开口道。

“多谢告知。”贵公子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看来我只能在这儿等他回来了,也不知那万马堂的老板请他做什么,要多久才能回来。”

年长些的女子掩面笑道:“这个问题,我们翠浓应该也很想知道呢,她已经坐在那儿望了几天了。”

这暗指翠浓心有所属的话,落在本人耳朵里,她只是笑了笑,也不下楼来,依旧倚在那儿:“我倒真想有一个可以望的人,可至今没找着,只有人来望我。”

当然会有很多人来看她,她生得这样美,美得就像一场梦,她又是这样神秘,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明明以她的才貌,就算要做个烟花女子,也大可以到繁华的城市去,何必缩在这个小小的边城呢?

这里的姑娘都和她相处不来,因为她们都觉得翠浓和自己不一样,但当她倚在男人的身边笑时,好像又一样了。

“公子,您坐在底下,今天的生意就做不成啦,还是上楼吧,喝一杯酒,也许等你喝完,你等的人就回来了呢?”翠浓笑着,和她看到任何男人时都一样。

贵公子也笑得越发真切温柔,甚至称得上甜蜜:“佳人相邀,本不该如此不解风情,但我确实还有事要做。等什么时候,姑娘有了要望的人,待到那时,你如果还想要我上楼喝一杯,我一定来。”

翠浓咬着嘴角,似是忍俊不禁:“您这么说,倒是让我不明白了。”

贵公子拢了下披着的狐裘,眉眼轻佻:“一个心里空空的人只会觉得无聊,寻人喝酒不过为了消遣;而心中有了要等待的人之后,你就不会再觉得无聊,只会觉得寂寞煎熬,像我这种人,总是不忍心见女子寂寞的。”

“只是,真正心中寂寞的人,反倒往往不愿意请我喝酒了。”贵公子摆了摆手,那些跟进来的青衣人又轻手轻脚地收拾走了那些东西,“若是傅红雪先我一步回来,麻烦各位见到他时带一句话,就说‘公子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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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咱们不去找那个傅红雪吗?”王书对《大悲赋》不感兴趣,他手中的书换成了一本游记,公子在海外长大,没见过多少中原风物,他多看一些相关的书,以后可以帮到公子。

公子羽正在写着什么,闻言回道:“我们本就不是来找小傅那孩子的,我虽说要帮花白凤解决掉她最大的烦恼,但复仇又不是只有砍掉对方的脑袋这一条路,搞得血淋淋的,还让别人误解你家公子是个凶徒。”

王书十分惊奇地看着公子羽:“公子,您现在说话、做事的风格真的完全不一样了,这就是老主人的样子吗?”

在王书看来,公子羽是个做事直截了当的人,他不是不懂阴谋,只是比起那些迂回阴暗的手段,他更喜欢行阳谋,走大道,以势压人,按照他的行事风格,应该是找个地方呆着,然后放出消息,说自己答应了一个人要帮她杀光仇人,所以请那些人赶快过来,不要让他一个个找上门去,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可王怜花的风格不是这样的,他更像一位耐心极好的猎人,喜欢一步步把人逼到绝境,看那些人丑态毕出,演一场闹剧,自己则站在岸上看船翻,顺带敲骨刮髓地把他们最后的剩余利益榨干。

王书不了解王怜花,但从老管事的反应来看,公子羽可以说是装得非常像了。

他甚至连笔迹都变了,认认真真地在洒金请柬上写了邀请对方到梅花庵赏雪。

“公子不是说,傅红雪并不打算杀光那些人吗?除了已经死了的西门春,您怎么把剩下的都请到了?”相处了一段时间后,王书已经不再畏惧公子羽了,甚至能靠在小桌旁看着公子羽写请柬。

启君雅客当面:吾闻边城有一梅林,花开倾城,时天大雪,则红梅落雪,纷纷盛景,当共赏之,今诚请君子于十日后至梅花庵一叙,旧地重游,再诉情衷,君有贤名雅望,当不使我虚待。

“公子羽拜上。”王书的眼睛一转,笑了起来,“他们那些人看到‘羽’字,只怕要吓一大跳,可惜咱们公子的‘羽’可不是白天羽的‘羽’。”

“不用等请柬送到,马空群就会知道了。”公子羽在自己的名字下用了私章小印,“那小镇如此靠近万马堂,镇上许多人都是依靠万马堂生活的,他们天然就是万马堂的眼线,何况还有翠浓在,她虽不见得是真心忠于马空群,但她一个弱女子,也逃不出马空群的控制,只能替他在镇上收集情报。”

“西门春是她的上级,更是她的监管者,现在西门春死了,按理来说,她这样聪明的姑娘就该老老实实等着马空群来做安排才是,她为什么会突然站出来,主动揽下店里的事呢?”

公子羽到底不是王怜花,他虽然能靠头脑去模仿王怜花行事,但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人终究做不到像王怜花那样了解男女之情,所以他永远也不知道,当翠浓看到那死神一样的少年拔出刀来、西门春就倒了下去时的心情,或许连翠浓自己也不明白,她怎么就走出了房间,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走到了傅红雪的面前。

就像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坐在一眼就能看到门口的地方,这么无聊。

公子羽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无论是为什么,今天店里发生的事,她一定会告诉马空群。”

王书好奇问道:“公子要借这个机会收拾马空群?”

用着王怜花模样的公子羽笑了,这个笑里带着讥讽,显得有些残酷:“书童,你知道复仇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其实复仇对死去的人而言是无意义的,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复仇只能抚慰活着的人,能让花白凤发泄出这些年心底的痛苦、怨恨,让仇人也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复仇。”

“一句话都不说地冲上去,确认对方的身份然后决斗,砍下对方的头,是最简单的报仇方式。”

“你家公子不喜欢这么单调,一点意思都没有,若是由我来动手,到时候,花白凤也许会更希望他们活下去。”

“活得长长久久。”

第10章 明月 5

夜色渐渐深了,草原上起了风,一辆马车停在无人的旷野中。

这岂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辆马车?

风中传来暗暗的幽香,有人来了,她穿着一身素白单衣,从黄昏入夜的最后一缕余晖中走来,就像是风中的一朵残菊。

岁月虽然磨损了她的花瓣,但也给了她一种风韵,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风情,她无疑是一位美人,却将入夜时出现在旷野里。

她走近马车,车里的人像是早就知道她是谁:“上来吧,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

于是她掀开帘幕上了马车,马车里果然很暖和,也很明亮,让她能看清马车里的陈设和人。

看到马车中人的第一眼,她便愣住了:“你......怎么......”

对方笑了起来,眼角泛起细纹,证明他的年纪甚至比她还要长了,毕竟他连头发都开始变白,时间不会放过任何人,只不过有的人在时光的冲刷下留住了更多的东西:“我猜,花白凤告诉你,我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

沈三娘有些不安地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秀发,她没有再问,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白凤夫人只告诉我来找您,别的没有细说,但我相信,您一定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是公子羽。”

坐在公子羽身边的男孩放下手中书,泡好的第一壶茶水倒入茶杯中暖杯,取水泡第二遍,这孩子的年纪和马空群的独子差不多,动作间却已经有了大家之风。

看一个人不仅要看他自己,还要看他身边的人。

云从龙,风从虎,人亦如此。

沈三娘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于是她微微笑了起来,明明是一张未染脂粉的,笑容里却有€€艳的春意,令人销魂:“沈三娘见过公子。”

公子羽知道她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万马堂能有今天的规模,其实也有她的功劳,作为花白凤情同姐妹的婢女,她随花白凤离开魔教来到白天羽身边,也像当年的花白凤一样真心仰慕着英雄盖世的神刀,为此,她不惜以自身为代价成为马空群的女人,就为了找出当年围攻白天羽的仇人都有谁。

可她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打探出来,这很正常,因为马空群曾经见过她和花白凤在白天羽的身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她的一生似乎就这样在本不属于她的恩怨情仇中纠缠付出,直到最后也没有可以依从的立足之地。

公子羽对沈三娘的心路历程没有什么兴趣,整个《边城》中的女子除了爱对人的丁灵琳,每个人的身上都笼罩着悲剧的色彩,她们美丽、聪慧,各有风采,却都在这空旷的边城中寻找一个安心的依靠,来填补自己的孤独寂寞,沈三娘也是其中之一。

让公子羽特意来见她的原因,是她了解万马堂,了解这片边城,而他收拢这片地方之后,总需要一个熟悉的人来处理琐事,沈三娘足够聪明,也足够忠心,只要你能够让她敬重,她可以为你不顾生死。

比起不甘居于人下时,对万马堂内的人举起屠刀的花满天和云在天,沈三娘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公子羽在将自己和魔教教主夫人的交易告知对方后,简单说了自己查过花白凤这些年的经历,他没有提起傅红雪的身世,这是傅红雪和花白凤母子的事,不需要他来对外人解释,他只说了自己查出花白凤的仇人都有谁之后,要用帮她解决这桩仇恨来作为交易的条件。

“所以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不必再留在马空群身边。”

沈三娘的心情复杂至极,她心头掠过了这七年来的经历,她忍受着马空群这匹老马整整七年,就为了有所收获,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到头来她还是一无所获,反倒是这位和老夫人交易的公子带来了她们苦苦追查的真相。

公子羽的手指摩挲着温润的杯口,他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沈三娘,马空群一直知道她的身份这点,虽说人都有得知真相的权力,但这点无疑会大大打击到她的自尊和骄傲,自以为的付出和忍辱负重,不过是对方握在手心里的自说自话,诚然,认识到这点后,沈三娘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会彻底失去一些东西,变得更容易控制,但他要的并不是一个容易控制的傀儡。

所以,无论沈三娘日后会不会知道这一点,至少这些话不该从他公子羽口中说出来,如果他真想要沈三娘为他做事,那最起码,他应该尊重她。

公子羽静静打量着这个女人,似乎透过她如花的外貌看见了她在卧底的岁月中被侵蚀的内里:“你愿不愿意在马空群死后,接手这个地方。”

“什么?”沈三娘惊诧地看向公子羽,“我?”

“你这七年来,一直在帮马空群经营万马堂不是吗?这里能有今天的景象,你的功劳很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呢?”

沈三娘嗫嚅了片刻,才轻声道:“公子能查出十八年前的惨案真相,想必势力雄厚,手下人才辈出,连这位小兄弟小小年纪都如此不凡,想要找比三娘一个弱女子出色的人很容易。”

公子羽并不否认这点,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一个人若是在一个地方生活了许多年,那他就会眷恋这个地方,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我不会勉强他们离开。”

“何况你的确是个人才,在我看来,万马堂中三位当家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一个弱女子。他们为了权利都选择背叛自己的兄弟,马空群刺杀白天羽,花满天和云在天也想杀了马空群,公孙断更是个莽夫。”

公子羽看不起名满天下的马空群,也觉得花满天和云在天这样的高手不过泛泛,却愿意亲自招揽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哪怕他知道她曾做过卧底,用身体换取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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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娘的脑子里有些空,她有很多话想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这个男人,在她的人生中只有白天羽能够和他的风采相比拟,但白天羽和他又截然不同。白天羽总是有很多女人,男人对女人动心总是很容易的,因为她们的美丽,因为她们的温柔、活泼、柔顺、骄傲,但这种动心总是很浅的,尤其白天羽这样的人心中更多的是兄弟义气和江湖霸业。

而一个女人要动心也很容易,只要让她真心敬佩你,只有当她佩服你的时候,她才会爱上你,美人爱英雄,自古如此,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女子爱上白天羽。

沈三娘知道,一定也有很多女人爱过面前的男人,不只是年轻时,就是现在,也会有女孩抛弃那些夸夸其谈的年轻人,选择他。

除了他所拥有的权力、财富、容貌、才学、武功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会用超出性别的目光看待你的人格。

白天羽不爱那些女子之后,她们会报复白天羽,可若是眼前人回绝一个女子的真心后,她一定会在他面前维持住自己的骄傲,从容离开,此后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马车内的明珠照亮了公子羽,可这满室的明珠宝玉也不过是他的点缀。

“你说自己不过是个弱女子,但正是因为你身为一个弱女子,在这个江湖中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却为了白天羽和花白凤做到现在这一步,岂不胜过世间万千男儿?”

公子羽将沏好的茶推到沈三娘面前,神情郑重:“武功可以练,不懂的事可以学,但一个人的心和骨气是学不来的,我真心敬佩三娘子的为人。”

“何况那马空群为了一心嫉妒和手中权力而杀白天羽,最终他的势力都落入三娘子这个故人手中,作为这七年来你付出的回报,又有何不可呢?”公子羽眉梢微挑,言语雍容,带着诡异的诱惑力,“若是三娘子愿意,也大可以把万马堂改为神刀堂。”

“在马空群的基业上,再立白家的门楣。”

“如此,可以算您与白凤公主的大仇得报么?”

公子羽这样的人物,没有必要哄骗沈三娘这个没有武功,也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他这么说,就是这么想的。

沈三娘雪白如玉的瓜子脸上涌起了激动的红晕,她秋水一般的明眸中早已满含泪水,还不等泪水落下就被她匆匆擦去,明明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笑和泪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当她意识到面前人是真的认同她的付出时,她也不由地挺直了腰,更不想要在他面前落泪。

这样一个高贵骄傲的人愿意尊重她,她忽然就想做一个值得被他尊重的人。

公子羽没有安慰她,更没有突破两人之间的小桌去为她擦拭眼泪,哪怕她是这样努力地想要擦去止不住的泪水,以至于显得有些狼狈,可他依旧只是静静等待着。

等她自己收拾好心情,给出一个答复。

而她的答复当然不会让公子羽失望。

擦干了眼泪的女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和长发,双手齐举至额前,一伏到底:“公子既不嫌弃三娘蒲柳之姿,沈三娘愿为公子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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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芳铃大概是万马堂内第一个发现沈三娘不见了的人。

她昨夜去找三姨一起睡,却没找到她,马芳铃原本以为她是出去幽会情人了,也下了决心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父亲马空群,因为她和马空群其实没有多少感情,反而会同情和自己一样寂寞的沈三娘,三娘那样美丽,却要跟着马空群,难道还是自愿的不成?

可马芳铃没有想到,三姨居然没有回来,她这是走了吗?跟着那个她真心爱的人。

不知为什么,马芳铃突然有些羡慕她,至少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带着她逃离这片边城,和她相伴天涯。

只是,她带着嫉妒和恶意想,父亲一定会派人去追回他们的,没有男人愿意戴这样一顶绿帽子。

可是出乎她的预料,马空群对此表现得很平淡,他根本没有追究沈三娘的离去,甚至可以说,他觉得沈三娘会走这点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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