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下有敌 第14章

花白凤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提这个话题,总不会是也来劝自己放下的吧?她要是真这么说了,花白凤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公子羽了。

少女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闲谈一句罢了,请坐吧。”

花白凤沉默着坐下,有青衣仆从进来摆上热茶和糕点,少女率先饮用了些许,姿态文雅秀气,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看得花白凤和沈三娘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良久,花白凤才叹气道:“你是想问我魔教之事吗?我来此之后,三娘已经告诉了我如今的情况,你取关东之地,不可避免以后要和魔教打交道,不过魔教和你以为的佛家之魔相差甚远。”

少女闻言嫣然一笑,神情娇美中带着点羞怯:“魔教之事我其实已经知道一些了,我只是有些好奇,关于您的父亲,那位魔教的教主。”

花白凤听她提起自己父亲,竟微微颤抖了一下,用左手指甲掐着自己的右手,缓了缓才开口道:“他是我见过的,最无情的人。”

“不,他已经不是人了,是魔。”

花白凤似乎又想起了那魔山上的身影,她之所以会逃离魔教,跟着白天羽来到关东,不仅仅是因为她爱白天羽,更是因为她在那个人身边感到恐惧,所以她才会不可救药地爱上能胜过那个人的白天羽。

“那一日天羽只在天山和他比了招式,是我告诉他千万不可硬拼的,因为魔教教主都会修习一门叫做《移玉大法》的功夫。魔教相信生死轮回,认为人的一部分生命留存在武功中,□□死亡也没有关系,灵魂会再度降生,回到魔教中来,所以每一任魔教教主都会在死前将自己的内力用《移玉大法》传给下一任教主。”

花白凤几乎要压抑不住发颤的声音:“你知道了吧,那个人身上,有着历代教主数百年的内力!”

第19章 明月 14

《移玉大法》,顾绛知道这门功夫,魔教在经历上官小仙的算计后实力大减,几位天王和公主都丧命,等到仇小楼时再被天美设陷,最终衰颓到了只能带着残部隐居的地步,《圆月弯刀》的男主丁鹏正是在坠崖后得到了仇小楼以《移玉大法》传承给他的内力,又学会了神刀诀,得到魔刀“圆月弯刀”,成为仅次于剑神谢晓峰的绝顶高手。

而魔教的最高绝学“一式神刀”,应该就是这位老教主结合了当年他输在白天羽手下的那一刀创出的。

《圆月弯刀》因为后期存在大量代笔的情况,所以在古龙作品中不怎么被提起,但其中的一些设定投射到真实世界里,还是有迹可循的。

对于花白凤的说法,顾绛相信其中的一部分,但也知道有些地方不太可信,因为这种世代内力的传承是会出差错的,比如说那位被铁中棠在决斗中杀死的独孤残,他的盖世魔功就没有机会传给下一任教主了。

而且人的承受力受限于自身资质,超过极限的话,过犹不及,反而会绷断受力者的经脉。如果《移玉大法》练得好,也许能够承受这股本不属于自己的内力,但要是练得不怎么样,那他能够继承的内力也是有限的。

任我行练《吸星大法》吸收别人内力,却被异种真气搞得生不如死,就是因为这一点。

也就是说,《移玉大法》很有可能是一种早早垫高继任教主的底线,来推动他追求更高极限的方法,而不是像邪帝舍利一样可存可取的状态,也不是《北冥神功》那种本质将一切阴阳内力化为混沌的奇功。

对手底下的人来说,教主身上有一百年还是两百年的功力,客观上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深不可测,能轻松解决掉自己。

会这样宣扬,多半是因为花白凤说的“生死轮回”观念,继承历代教主的内力,也就承继了他们的一部分生命,自己就是最正统的首领,有点类似于灌顶、转世那一套。

当然,这些都是出于顾绛自身武学水平的推测,也许魔教真有什么超出他认知的法门,达到神奇的效果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他更得抓紧时间,在这位老教主死前,去见识一下他的武功了。

花白凤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恍惚间陷入了往昔的记忆,她自幼在天山长大,直到十八岁遇见白天羽才离开,她一半的人生都在那片冰天雪地中度过。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从没见过他笑,他也不喜欢我的母亲,他们俩在一起是出于利益的结合。我的母亲是教中第一用毒高手,她连血里都带毒,我也继承了她的体质。”说到这里,花白凤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还以为红雪并没有,所以教他用毒的知识,以防被人暗算。”

顾绛心下了然,傅红雪不是她的亲子,当然没有继承这种体质,但叶开是有的,所以后来魔教对他用毒,根本不起作用。

“他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的心里只有武功和权力,带领魔教西进是他毕生的愿望,所以他早年就在关内安插了许多人手,你不要觉得魔教势力只在关外,事实上,关内暗藏了不知多少魔教之人,他们以各种身份生活在关内,让人防不胜防。”

“你若要和魔教起冲突,只怕要小心再小心。”

数百年的经营,使得魔教的摊子铺得极大,并非很多人以为的只在天山附近,他们的势力涉及各大门派世家,而在中原外更是从漠北延伸到西域,一路扩张到了海外,东海玉箫和南海娘子都是魔教高手,他们甚至和扶桑国有不少往来,南海娘子手下的女人布置室内时,还会插上樱花。

这样的庞然大物,连上官小仙都只能通过加入其中,成为教主的方式来和它融合,而不是正面敌对。

公子羽虽然查到了一些东西,可这些东西都是浮于表面的,他来到中原的时间不长,来到关外的时间就更短了,要不是教主夫人挂念自己的女儿,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毕竟在魔教中人看来,花白凤为了白天羽叛逃,是魔教叛徒,当不死不休,身为花白凤的父亲,老教主并没有维护自己的女儿,而是摆出了无所谓的态度,底下人摸不清他的想法,便从教主夫人这里旁敲侧击,夫人还是爱护女儿的,表示教主已经发誓势力不过关,让他们断了追回大公主的念头,才保住了花白凤这些年在关东之地的安宁,没有被魔教上天入地地搜索。

但老教主去后,那些教众就找起了叛徒的麻烦,因为不知道花白凤在哪里,他们就找到了花白凤的儿子叶开头上。

这么一想,教主夫人这么多年没有动静,突然引公子羽前去交易,照顾女儿,还真有可能是她发现了丈夫的状况不对,知道他去后无人再能震慑群魔,庇护叛教的女儿,刚好公子羽出现在她面前,他不畏惧魔教,还敢打他们镇教神功的主意。

这位教主夫人可不是善茬,将自己下过毒的人送到女儿手中,花白凤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这是母亲送给她的,一把防身的刀。

作为母亲,她已经尽力了,要是这样花白凤还把握不住机会,那她日后一定无法在魔教的针对下存活,再做多少打算,都没有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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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绛陪花白凤坐了没一会儿,叶开和丁灵琳就到了,顾绛留下已经收回的五张请柬,带着沈三娘退出了梅花庵,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不一会儿,丁灵琳也走了出来,她体贴地关上了门,走到远一些的地方去,见刚才坐在花白凤身边的美貌少女正盘坐在亭子里,擦拭一把琴,她便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对方温和地接待了她。

“这里原本是一处有名的景点,园中遍植梅花,才在这儿修了个观景的亭子,如今荒废已久了。”

这位自称“任盈盈”的少女见她看着自己手中的琴,便说道:“这把琴是庵中的,也不知是哪位小师傅带来的,多年没有调试,琴已蒙尘,走时也未曾带上,我看着可惜,就拿来修整一下。”

丁灵琳今年才十六岁,在家中千娇百宠,学了一身不错的武功,也曾读书识字,但对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就了解不深了,她大哥丁云鹤是个做了道士的名士,倒是很喜欢这些,还擅长下棋,而丁灵琳生平最讨厌下棋,琴也弹得很糟糕。

但她捧着脸看任盈盈调琴,看得津津有味,因为她待人亲切温柔,一举一动都美得像一幅画,有种这个江湖少见的安逸淡泊气质。

两人都没有说话,任盈盈调好琴后,自顾自弹了起来,丁灵琳不懂什么高深的音律技巧,她在家中时也常听到大哥弹琴,还有三哥养的那些清班小唱,他们似乎能从中听出千百般风雅情绪来,她只觉得枯燥无味。

但是这一次,她听着任盈盈的曲子,竟觉得心中的思索和愁绪都淡了,缥缈空灵的琴声中,这满园颓败恍惚回到了当年梅树成林的时候,它们在万物凋零的寒冷时节独自开放,不需要蜂蝶的追捧,也无需鸟雀的青睐,真正的冰清玉洁、高雅脱俗本就无需他人来赞颂。

鹅毛大雪中,遒劲的树枝上花朵悄悄绽放,哪怕冰雪加身,也不屈不挠。

琴声刚柔起伏,回还叠起,清冽飘逸,万木澄明。

梅花冷艳,迎风傲雪,铁骨铮铮,暗香阵阵,都随着清幽的琴声款款道来,哪怕是不懂音律的人也会为之意逐魂飞,心旷神怡。

一曲奏罢,余音不绝,丁灵琳这才懂了什么是“绕梁三日”和“三月不知肉味”。

“我听他们弹琴时,只觉得叮叮当当的响,曲调虽然悦耳,但除了悦耳就什么都没有了。”丁灵琳感叹万分,“原来真正好的曲子是这样的。”

任盈盈解释道:“这曲《梅花三弄》本是笛曲,相传晋朝时有一位名叫桓伊的大家,他身为武将却极爱音律,擅长吹笛,人称江左第一,有一次他自河边过,听到船上有人说,听说您擅长吹笛,请为我奏一曲吧,桓伊便从车上下来,去到船上,取笛吹奏了一曲《三调》,笛声清越高妙,桓伊奏完这一曲,就起身回到了车上离开了,期间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那站在船上求曲的人,正是书圣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

丁灵琳笑道:“我知道了,魏晋之风嘛,我大哥喜欢道学,少年时就跑去黄山做了道士,人家都说他有魏晋之风,我因为好奇这是什么意思,就读了些那时的诗书,看完后只觉得他一点都不任性旷达,整日端着拘着,哪像什么魏晋名士?更像书院里以身作则的教书先生。”

任盈盈蓦然失笑:“嬉笑怒骂都是性情,你倒是更有天然真淳的品格。”

丁灵琳被她这么一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正要谦虚两句,就听一人道:“这一曲《梅花引》,倒让你们俩引为知己了。”

两人回头,就见叶开独自一人倚在洞门边,花白凤没有出来。

丁灵琳几步小跑,回到了叶开身边,任盈盈了然道:“看来你没说动她。”

叶开缓缓道:“我并没有劝她,我的想法当然只能适用于我自己,而不该要让别人也听我的。曾有人对我说,做任何事之前,都应该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一想,我一直在按他教我的做,别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我最亲的人。她是我的母亲,但她更是她自己,我不会干涉她,我只希望她能更爱护珍惜自己一些。”

很多人越是亲近,越是模糊了自己与对方的界限,从而将自己的看法和情绪也加诸于对方,认为这是“好”的,但叶开并不是这种人。

丁灵琳柔声劝慰他:“会好起来的,你和傅红雪两个常回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她会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的。”

叶开的眼底泛起了些许苦意,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他没有再提这件事,而是看向了抱琴起身的少女,神情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他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就在丁灵琳要生气掐他之前,他终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你的易容术真是神乎其技。”

少女一脸疑惑,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眼神无辜极了。

叶开的表情越发古怪了:“你到底是男是女?”

少女掩面而笑:“你这人真有意思,问的话也有意思。”

丁灵琳震惊地看了看叶开,又看了看亭中的少女,两人中她当然相信叶开,正因为相信叶开,她才觉得难以置信,一时间结巴起来:“什,什么是男是女?”

叶开本来心情还有点复杂,听到丁大小姐居然结巴了,他顿时笑了起来:“算了,无论你的脸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你的酒是真的就好。”

少女淡淡道:“我说的话从来都是真的。”

叶开笑了笑:“是,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只是别人常常会错意罢了,这岂不是比虚言骗人者更高明可怕?假话总会被戳穿的,真话却不会。”

少女拨了拨怀中琴上丝弦,发出泠泠清音:“我一言不发时,也有人能明白我的意思,当我说话时,他们倒也不是因为愚笨会错了意,而是总认为事情会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所以把我的话往他们希望的方向理解了。”

叶开叹道:“这岂不是人之常情?”

少女赞同道:“所以才说,知音难得。”

丁灵琳突然开口道:“要我说,是你们这样的聪明人总把事情搞得很复杂,如果直白点说话,那当然谁都能听懂,也就不存在什么‘知音难觅’了。”

少女听到这番话忽的笑起来,也不知是哪里戳中了她,竟惹得她笑了好久才停下来,敛衽行礼道:“丁小姐金玉良言,在下一定谨记。”

“现在,请两位随我去尝一尝这关东的好酒吧。”

【作者有话说】

丁灵琳: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古龙世界说话就是这个风格。

第20章 明月 15

关东的烈酒和江南完全不同,它入口并不绵柔,而是像淬过冰一样清冽,流淌过咽喉,最终在肺腑中烧起一团火,足以让人暖身,扛过寒冷的天气。

公子羽有洛阳王家和财神朱家留下的部分财产做基础,加上本人的经营,单论财力已经富甲一方,他拿出的酒自然是陈年好酒。

喝到兴起时,顾绛起身,自己动手削下干枯的梅树枝干点起火来,在雪地中架起火堆,让人送来肉食,烤着吃,他处理烤肉的手艺娴熟,很快就把腌好串好的肉放在了火上烤。

这点倒是和任盈盈完全不同,任盈盈的烹饪手艺只能说十分有限,刚开始学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总失败,还是顾绛要求她至少能糊弄住她自己的嘴才行,行走江湖总有不便的时候,要是身边没有会洗衣做饭的人,难道你就耗着吗?在这种思想下,任盈盈才艰难学会了做饭的方法。

而顾绛在她学的时候听了一些,就能够做出相当美味的饭菜了,在他看来这明明都是很简单的事情,习武之人难道还会有刀工的问题吗?然后无非就是加调味,控制火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聪明的盈盈就是学得很慢。

刚刚还挥手万壑松动、赞美梅花高洁的琴艺大家,现在就砍了梅树枯枝来烧火烤肉,直接坐在石头上饮酒,琴都被放到一边去了。

真是别有一种焚琴煮鹤的美感。

所以丁灵琳做这些时十分欢乐,叶开都没帮上什么忙,就看着这两个姑娘,额,至少是外貌上的两个姑娘收拾好了这场雪地烧烤。

虽然顾绛已经说了,烈酒容易醉人,丁灵琳还是凑热闹一样喝了几口,马上就面色通红,神思昏沉了,好在她醉了也不闹人,只是伏在叶开的腿上,愣愣地看着火堆。

顾绛和叶开两个人功力深厚,当然不怕喝醉,两个人就着烤兔子,一边闲聊,一边慢悠悠地喝着,倒也十分融洽。

丁灵琳突然开口道:“我爹爹要我回去了。”

叶开并不意外,笑着应道:“你在外面跑了这么久,是该回去了。”

丁灵琳醉意上头,根本没听进叶开的话,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姑姑死了,爹爹让我一定要回去。原来是我姑姑和人家一起杀了叶开的父亲、叔叔全家人。”

叶开没有说话,只又灌了一口酒。

丁灵琳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他不会迁怒我,他甚至没有怪我姑姑,还觉得她是个可怜人,但我没脸继续缠着他了。”

“我好不甘心啊。”

叶开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火光映着他眼底明灭,轻笑了一声:“你说,我一个连家都没有的浪子,她身为武林世家的小姐,跟着我奔波受苦有什么好的?”

他其实并不愿意被感情占据,浪迹天涯的人无处停泊,他早就习惯了孤身游走天下,因为不会停留,所以用情也浅,可一个人若是心里有了牵挂,他就算随风千里,也不过是一个风筝,线始终握在另一个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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