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下有敌 第22章

她没有去想那一刀,那如神如魔的刀光,劈开了她的搜魂针,明明她已经将这种针法练得胜过母亲的梅花针,梅花盗的梅花针让江湖人闻风丧胆,她的搜魂针上天入地,无所不至,依旧被轻松挡下。

还有她练成的金刚不坏搜魂手,也被化血刀所破。

这些出其不意杀人的招式都不起作用,还是得以龙凤金环正面敌对,可她其实并不喜欢正面攻敌,她总是喜欢藏在人后,利用计谋来驱使他们代替自己去做事,这样让她觉得很安全,也有种掌控一切的满足感。

但她也不惧于厮杀,智谋算尽后,总要落到武力的高低上去,她想要的权力,还是得靠江湖厮杀得到。

只不过这一次,她败了而已。

这个老怪物,虽然是新任教主,内力却少说要有五六十年,缠斗良久都没有半点气力不济的迹象,她心知只有速战速决,拖下去对自己不利,便想一招决胜负。

而天魔主的全力一刀,刀势几可劈山断江,遏止风云。

她败在了那一刀之下。

上官小仙情知已无生路,她的经脉都被刀劲震断,五脏六腑都受了伤,神仙也救不了她了,何况她从不信世间有所谓“神仙”。

她美丽的眼睛渐渐变得朦胧,没有人知道她在最后时刻想到了什么,是金钱帮的大业,还是她不知身在何处的妹妹?亦或者,是她少年时还在晚景凄凉的母亲身边,看着母亲每日应对那些男人,醉生梦死,她带着妹妹躲起来,望着窗外别人家阖家团圆时的情形。

不,她不是沉溺于脆弱情绪的人,她应该是想起了那个午后,断了一臂的荆无命走进来,告诉她,他要把上官金虹的遗物交给他的女儿。

他像一抹影子,死灰色的眼睛里空无一物,上官小仙却从他身上看到了光。

那炫丽无比的虹光,离她那么近,只要伸手就可以捉住。

可她最后看到的,不是虹光,而是站在她身前的男人缓缓摘下的青铜鬼面。

€€€€€€€€€€€€

上官小仙最终有没有看到天魔主的真容呢?

“我希望她没有,毕竟这个真相对她而言,多少有些残酷了。”

说话的人给自己又斟了一杯,他细细品着手中的酒,仿佛世间最重要的就是他手里的这杯酒。

顾绛对此并无所谓,上官小仙为了重振金钱帮,杀过的人不可计数,这样的人也早该做了会被人杀的准备,一如顾绛自己:“我不清楚,但也许她更希望知道,自己最后死在了谁的手里。”

饮酒的人已经上了年纪,他的发丝开始变白,眼角的皱纹也加深了,穿着干净柔软的衣服,双手依旧沉稳有力,尤其是拿着酒杯的时候。

而他的双眼还是年轻的,那里有温柔的笑意、无尽的包容、久经沧桑的通透,和充满生机的春风。

他叹了口气:“都是过去的事了,如果不是最近我发现了一个女孩,不会特意来问你这些。”

顾绛心中了然,没有追问他遇见了谁,转而问道:“你是突然想要以身作则,少饮些酒,让你的儿子不要学你变成一个酒鬼?”

饮酒的人失笑摇头:“我春天时病了一场,不还是你让葛病先生来给我看病的吗?”

顾绛淡淡道:“是叶开找到了葛病,他们是好友,葛病本就不会推脱,和我没什么关系。”

饮酒的人叹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的酒不能再这样喝了,可在我心里,酒总是比我的命重要些的。但要是你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每次看到你拿起酒时,也不和你争吵,只是伤心地看着你,你也会多多少少开始克制。”

顾绛有心白他一眼,又觉得没必要和他计较:“是,所以酒比你的命重要,你的妻子也比你的生命更重要,而你的妻子又比酒重要一些,所以你才到我这里来喝酒。”

饮酒的人笑道:“你并不嗜酒,却摆了这样的好酒,不就是在等我来吗?”

以公子羽今日的地位,整个江湖中会这样和他说话的人绝不超出一手之数:“你们师徒俩真是一个模样。”

李寻欢开心地笑起来,虽然叶开一直觉得自己不算他的弟子,只是继承了小李飞刀,但李寻欢却觉得,叶开才是他真正的弟子,因为他明白了小李飞刀的精神所在,那就是仁义:“阿飞也说,小叶是最像我的,不过他比我聪明得多。”

李寻欢知道阿飞和顾绛的关系,他会认识顾绛,就是因为阿飞。

天魔主杀了金钱帮帮主,公子羽被上官小仙自己调到了江南,他虽然没有做到阿飞的嘱咐,但这件事根源不在他,而在于不安分的上官小仙,事情发生后,阿飞也没有问公子羽要人的意思。

但顾绛还是把阿飞找来,并将事情一五一十和他讲了。

有时候顾绛会怀疑,阿飞和沈清羽是不是搞错了,白飞飞那样的女人,居然生下阿飞这样性情纯粹的儿子,朱七七直率的脾气也能有公子羽这样心思深沉的小孩。

阿飞是因为相信他,才把上官小仙托付给他的,那他也该对阿飞报以坦然,从上官小仙装傻和有妹妹这一点,讲到她想重振金钱帮,因此与魔教有了利益之争,最终她冒充魔教心姑前往天山,试图杀死天魔主,却被天魔主所杀。

而他就是天魔主,之前他会管叶开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因为这是一桩交易。

阿飞沉默着听完了顾绛的话,他当然知道顾绛没必要骗他,自己这次又被林仙儿骗了,还要带上她的女儿一起。上官小仙既然想杀天魔主,那被天魔主杀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一点:“你是新任魔教教主,你做魔教教主干什么?”

他是真的不太想得明白,以他久经江湖的眼光看来,公子羽并不在意钱权色,也没有控制魔教,维持江湖太平的意思,那好端端的给自己揽这么多的事来操心做什么。

顾绛没有觉得他问的奇怪,反而仔细思量了一下,回答道:“因为我是师父的弟子,所以我接手了他在洛阳的事;我是母亲的儿子,所以我愿意带朱家剩下的人营生;我好奇《大悲赋》的武功,和魔教有了因果,老教主将他毕生所得教我,让我见识到了‘一式神刀’,我因此为他收尸善后,成为了魔教教主。”

“当我掌握这些势力,我就有了一份责任,我并无意称霸江湖,让所有人都必须听我的话,我只是想做点生意,不图大富大贵,只要让他们都不愁吃穿就行。”

阿飞听了之后,点点头离开了。

不久之后,他就带顾绛认识了李寻欢。

可以说,李寻欢是亲眼看着顾绛一点点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版图的,并在他自己的版图内维持平稳的秩序运转,而他也的确对成为江湖的主人毫无兴趣。

他甚至不能算一个纯粹的江湖人。

就像顾绛自己说的那样,他在做生意,只是这个生意做得有些大,西域的香料、宝石,大漠的马匹、牛羊,北方的山珍、药材,中原的各类物产,直通两海,乃至于海外的奇珍异宝进入中原都在他的手上流通,无数人在靠他生存。

他处事公平,待人宽厚,在江湖上名声极好,当然有许多人想他死,但更多人想要他活着。

如松常在,如月长明。

第30章 明月 25(完)

顾绛和李寻欢师徒打了很多年的交道。

他当然见识过江湖传说中的“小李飞刀”,甚至亲身体会过,被戏称为因果律武器的“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是世上最可怕的刀。

但顾绛没有体会过“必杀”的一刀,因为李寻欢并不想杀他。只是武功上的切磋而已,对如今的李寻欢来说,他当然可以控制手中的飞刀不要杀人,所以顾绛虽然和他交手过几次,各有胜负,但的确没有见过那辉煌无比的“夺命飞刀”。

叶开的武学精神完全继承了李寻欢,找他还不如找李寻欢本人。

相比之下,顾绛和阿飞交手的更多一些,因为阿飞的剑法就是以快、准为基础的,以他多情的赤子之心驾驭无情的剑意,只要对手有一丝疏忽,就会被他刺中。

在这个过程中,顾绛的招式也变得越来越圆融随意。

这是一段非常难得的经历,相信无论多少年过去,他都会记得这段时光,有两三个可以相交的朋友,做一些有价值的事情,习武渐进,修为日深。

顾绛慢慢吃透了魔教数百年的累积,为了更好地理解其中的理念,他甚至隐姓埋名,在南少林的禅宗大师身边做了两年学佛的居士,搞得那两年丁灵琳总觉得他要出家做和尚了。

江湖依旧是那个风起云涌的江湖,恩怨情仇不会因为有了大体稳固的环境而消失,在这个十年里,引领江湖的是叶开,他就像点在混沌长夜里的一盏灯,当你陷入迷茫时,想一想他,当你无路可走时,求助于他,总能挨过黑暗,看到曙光。

丁灵琳跟在叶开的身边,他们依旧有吵吵闹闹的时候,但他们不会分开。

他们距分离最近的一次,是叶开被困失踪,叶开的朋友郭定为了救丁灵琳而受了致命伤,丁灵琳为了留住他的那口心气,在葛病“精神论”的作用下,答应要嫁给一直爱慕自己的郭定,只要他活下去。

作为丁灵琳的“知己”,顾绛收到了请柬,但他不太想理这桩荒唐的婚事,便让吴画这个和丁灵琳有渊源的人代替自己,吴画听说了经过,默然无语地去了,但他不是去参加婚礼的,他去把即将成亲的新郎骂了一顿。

“你是要死还是要活?”手持判官笔的青年面带寒霜,看着郭定,“你如果要活,那你就该为了自己活下去,男子汉大丈夫,生而立于世间,当凭自己,而不是拉着一个心里喜欢别人的姑娘,让她为了感激你,为了成全你而嫁给你,你的心愿得偿了,要她一辈子都顶着别人妻子的名字吗?牺牲她的幸福,就是你的喜欢?”

“如果你要死,你就赶紧去死!还要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孩余生都为你守寡不成?”

吴画先生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逃出生天的叶开倒是想得很开,他知道丁灵琳没有变心,她只是太善良,不忍心看着一条生命在她面前消逝,何况郭定是叶开的朋友,他也不能看着郭定去死。

他当然不想亲眼看着爱人别嫁,已经下定主意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去见丁灵琳,他可以去找个酒馆把自己灌醉,一想起她就去灌醉自己,这样一夜一夜,半生也就过去了。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来看一眼,就看一眼。

结果他就看到了一群姑娘在干净利落地撕店铺里的喜庆布置,老掌柜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已经长大的吴画不复年少时的沉静,穿着一身画满山水图的白袍,站在楼下放声唱着曲,俞琴在一边给他伴奏,叶开好奇地听了两耳朵,好像是在唱自己的姐姐有心上人,但是有人要死了,她必须嫁过去冲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的姐姐真是舍身成仁,积了大德。

还有几个送亲乐队的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要不是顾绛的药把郭定的命拉回来了,郭定说不得要被这俩小子气死。

吴画看见了人群里的叶开,冲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拍拍手,顿时扫地的不扫了,唱曲的不唱了,收拾收拾一起离开,走得十分潇洒。

事情到此终了,人没有死,婚没有结,礼都退了回去,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吴画和俞琴突然对拦门唱曲产生了兴趣,后面还去跑了好几家红白喜事,有一家老太太情绪激动的,还被他们唱哭昏过去了。

€€€€€€€€€€€€

说起旧事,俞琴还颇为得意,顾绛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不正经,倒是把一旁的翠浓逗得笑个不停。

做成□□人打扮的翠浓比起年轻时颜色不但没有摧折,反而越发明丽了,举手投足间带着发自内心的温柔气韵:“叶开夫妻俩都已隐遁,前两年说是要到西域去看看,有日子没见到他们了,以前从未听他们说起过这件事。”

毕竟此事牵涉到郭定,说来也尴尬,他们俩的确不愿多说什么。

翠浓如今在王书那边做事,开了一家客栈,帮他整理一地的情报,这都是她做熟的事,这次来,就是把那些不紧要的消息收拾好了给他送来。

“东西既然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回去了,家里还有人在等着我。”

翠浓理了理衣袖,起身对顾绛道:“红雪前些日子回来了,公子要不要去见见他?”

顾绛摇了摇手:“他帮我镇守海关多日,好不容易回来,是你们一家团圆的时候,我这种找麻烦的人还是别在这个当口上门了,打扰你们。过些日子我再去找他喝酒。”

翠浓抬手掩唇而笑:“若是他在这里,一定要说,不是帮你的忙,而是交易了。”

顾绛悠然道:“他不愿欠别人的恩情,也不愿别人欠他的,一来一回总要算得清楚,比你这个老板娘还会计较。”

“老板娘”眼角泛起细纹,眸中笑意如春水盎然:“算得清才好。算得清了,才知道有多少要还,也才会记得要再上门来见一面。”

顾绛笑道:“那看起来,我在老板娘的账上有欠债了。”

翠浓道:“公子还欠我们家雀儿一碗汤圆呢。”

€€€€€€€€€€€€

“雀儿,过来,吃饭了。”

坐在客栈门口台阶上的小姑娘莫约六七岁,穿着精致的蓝色小褂,正在看蚂蚁搬家玩,听到呼唤,连忙站起来往门内跑:“阿爹,我就来!”

她跑过大堂的桌边,不由看了那坐在角落里的客人一眼,客人对她笑了笑,她也冲客人甜甜地笑了,然后跑进了后堂。

客人一手支着下巴,笑道:“这店家的女儿真可爱。”

她身边的男子道:“因为她觉得你漂亮,走过时忍不住对你笑?”

客人道:“孩子的心是最单纯的,他们没有名利干扰,就是因为觉得你漂亮好看,多看你一眼,一个孩子的赞誉,胜过十个大人。”

男子笑了笑:“唐家的唐蓝,本就是无双的美人,无需任何人赞誉。”

客人撇了撇嘴:“你这句话就是假的,你信不信,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容貌就不在我之下了。”

男子有些惊讶:“是刚刚那个孩子的母亲?”

客人正欲点头,就见客栈门外停下了一辆马车,一个绿衣女子从车上下来,她一步步从门外走进来,就像是阳春三月里的一场幻梦,带着清风吹散了盛夏的燥热,铺开满堂茵绿,她一边走,一边回首看向身后,她身后的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冷峻的青年,他腰间佩着一箫一剑,微微弯腰伸手,让一老者扶着他的手下了车。

容颜绝丽的绿衣女子向柜台处的小二和掌柜招手道:“阿四阿明,过来帮忙把马车安置好,你们用过饭了吗?公子来了,快把饭备好,告诉红雪,公子来了。”

冷峻的青年跟在老者身后也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老人须发皆白,一身书卷气,看起来像是哪家的老大人,步伐端正、目不斜视地被掌柜引着向后堂走。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