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下有敌 第26章

“我说你逍遥派的武功练不到精髓,你还不服气,逢此武学末世,胜过外面那些人就足以自喜了吗?”

话音落下,少女手中长剑如幻影连点,内劲催动剑气纷飞,其人足不点地,转瞬间就刺出了数剑,将李秋水的招式一一封住,小无相功可以驾驭天下所有招式,若她是与齐乘云等同的高手,也能学对手驭使这招,但李秋水确实火候不足,十几个回合下来便素衣染血,神态狼狈,不得不向外逃窜。

齐乘云身如飞鸟,御风而行,起落间挡在了李秋水面前,身影一闪,长剑直刺向她心口,剑锋还未至,剑气已横秋,李秋水将凌波微步运使到极致来闪避,依旧避不开去,慢了一步,被刺中胸口,惨呼一声,委顿于地。

少女看着倒在地上的李秋水,神情失望:“二十余年前,你的《小无相功》有成,又向无崖子学了不少武功,你我放开手来能打到三百招向外,十年前,我杀你也要用到百招。”

“没想到,今日你心气衰颓,为了无崖子连求生之意都淡了,只守不攻,还只想遁走,真正是不想活了?”

李秋水捂着胸口的剑伤,情知自己已无生路,竟放声大笑起来:“是,但我不后悔!我这一生敢爱敢恨,胜过多少胆小庸碌之辈?我想要的,就用尽手段去得到,我不想要的,就算捧到我面前,我也不屑一顾!”

她伏在地上,挣扎着喘息道:“像你和师父一样,武功练得长生不老,但心中空无一物,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是天长地久地活着,这样的一生,也未必多有滋味。”

齐乘云看着她笑出泪来的模样,没有争辩,每个人的性情和三观都不一样,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追求,多少生平心事,本就无需向他人诉说。

临到终了,齐乘云反而有些佩服李秋水的执着倔强,正如其所言,她就爱如此过一生,旁人何必替她可惜:“好,只要你自己觉得无怨无悔就好。”

李秋水突然撑起身来,抓住了齐乘云的衣袖道:“师姐,我害你在先,你杀我报仇,我不恨你。我,我求你一件事,看在无崖子师兄的份上,他毕竟是逍遥派的掌门,你,你看在他的份上,求你照顾一下我们的女儿。”

齐乘云了然道:“你是万万不愿求我的,为了你自己,你绝不会求我,只因这是无崖子最后的一点血脉,你竟愿意向我开口吗?你不怕我苛待你的女儿?”

李秋水咳出一口血来,因为重伤导致她的功力流失,原本如二十多岁少妇的容颜开始衰老,但在齐乘云看来,这并未折损李秋水的魅力,大限将至,她反而显露出轻狂的一面来:“你也说过,咱们几个和外面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师姐,咱们自幼在一起,但我真正认识你还是在你为了寻我报仇、向师兄出手的时候,不得不说,那时候我才真认了你是我师姐。”

她这一生深陷情网,清醒又疯狂,最明白慧剑斩情丝得要多大的毅力,又要割舍多少过往。

“我活到今天,最恨的人是你,最佩服的人也是你,以你的骄傲,”李秋水笑了,“以你的骄傲,不会为难一个失去父母的孩子。你若愿意照顾阿萝一二,我那满石洞的武功秘籍都可以给你做报酬。”

“那些典籍当然比不上灵鹫宫石洞的壁画,但胜在广博,此番交换,也算值得,是不是?”

李秋水已经气若游丝,却依旧定定地看着齐乘云,不肯咽气。

毕竟李青萝身边的武林秘籍,在李秋水活着的时候是一份财富,但李秋水这个保护者死去,这份财富就会变成催命符,江湖中人哪个见了不动心?

无崖子也不能再照顾女儿,她只能将阿萝托付给齐乘云。

李秋水身为逍遥子的关门弟子,终究只信自己的师姐、师兄,哪怕彼此之间有再多恩怨纠葛,甚至彼此相杀,她都信任齐乘云的为人超过自己的家族。

齐乘云想了想,道:“也罢,我答应你。”

“好,好。”李秋水终于松了最后一口气,“不要,告诉阿萝,我和她爹的事,让她,做个普通......”

话未说完,李秋水就没了声息。

齐乘云明白她的意思,她知道大师姐为人骄傲坦荡,若是阿萝问起,她不会隐瞒自己杀了李秋水的事实,这样一来阿萝难免要恨这个杀母仇人,想要报复,可她哪里会是齐乘云的对手?

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做个普通女子,平凡快乐地度过一生。

到了最后,她到底没有再惦记着给无崖子报仇,只求女儿能够安全地活下去。

少女收回软剑,伸手把这个相识数十载的师妹抱起来,准备把她火化后带回天山安葬。比起感情生疏的家族,李秋水更认同自己作为逍遥派弟子的身份,既然如此,那就葬在天山吧。

齐乘云抱着李秋水的遗体,行动半点不受限制,轻松地出了李家,口中还哼着《关山月》的曲子:“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恍惚间仿佛还是记忆中的年少时,逍遥子教他们读书,他不是一板一眼的先生,讲起课来常常旁征博引,东拉西扯,只有讲诗词时,会带着他们念唱。

最年长的女孩听师父念过这首诗,便领头唱道: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女童轻柔的声音也跟着男孩的声音唱着: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女孩忽然问道:“秋水,你想不想家?”

女童懵懂回说:“为什么要想家?天山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转眼四十余年都过去了,那就回家吧。

“到最后,你我他,都会葬在天山,埋在师父的身边。”齐乘云说着,忽然笑了一下,“其余人都是愿意的,恐怕只有无崖子想一个人呆着。”

“他可真是烦死有人吵闹了。”

说完,她足下轻点,已经出了银川城。

第35章 逍遥 5

“姐姐,我妈妈不回来了吗?”

顾绛再一次出言纠正:“是姑姑,不是姐姐。我是你爹的师姐,你得叫我姑姑。”

五岁大的李青萝趴在顾绛怀里,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脸,嘀咕道:“你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妈妈教过我,我应该叫‘姐姐’的。”

顾绛知道她对父亲没什么印象,记的都是陪伴她的母亲,心心念念的也是母亲:“你妈妈走时怎么和你说的?”

李青萝扁扁嘴说:“妈妈说她要回家去了,不能带阿萝一起去,但我听到那些来找她的人说,妈妈是要去做皇妃娘娘,从此住到很大的屋子里去。”

“嗯。”顾绛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就当是这样吧。”

李青萝把脸埋在顾绛肩上,良久才又抬起头说:“我不要和你走,我要留下来,继续等妈妈。”

顾绛并不因为她的年纪小就忽视她的想法,而是和她掰开讲道:“你母亲给你买的庄子,留的仆人和银钱,的确够你生活了,可你要想清楚,你妈妈总不回来的话,这些仆人看到你家中富裕,很可能会起不好的念头,若是有贼到你家中偷盗,顺手把你也带去卖了,谁能保护你呢?”

李青萝听不太懂她的意思,但拐卖这点她是懂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蜷在顾绛怀里,小声道:“那,姐,姑姑留下和阿萝一起住好吗?”

顾绛见她讨好人时,居然还知道改口,心中好笑:“我留下和你一起住,那我家中该怎么办呢?”

李青萝不说话了,只靠着顾绛,不肯松手,显然是年纪太小,还依恋着大人,无论原著中她一个人长大养成了什么性情,现在也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孩子。

顾绛摸了摸她的头,算是安抚:“我可以在这儿住一个月,这个月你再考虑考虑,是继续留在姑苏,还是跟我去天山。”

李青萝答应了。

顾绛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小的孩子生活在一起,而且比起他接触过的那些早熟懂事的小孩,李青萝有被抛下的经历,所以十分黏人,还有些娇气,会委屈哭闹。

顾绛却不是一个哭闹就会顺你意的人。他并不与不懂事的孩子计较,只对她讲道理、规矩,她要是不听话,非得闹,那就让她闹,也不许那些仆妇去哄,自己就在一边看书,防止她没轻重伤到自己。

李青萝毕竟聪明,知道自己哭闹也没用之后,也就抽抽搭搭地消停了。

时间久了,她也知道了姑姑和妈妈不一样。

李秋水对自己的女儿宠惯得很,可以说是予取予求,她自己就任性,更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顾绛也很温和,他有时会抱着阿萝到处去玩,给她讲故事、唱曲子,陪她玩耍,但他同样看重规矩和教养,他的规矩不是旁人家那些女孩什么什么不能做的规矩,而是为人处事的底线。

往日里李青萝脾气上来打人、挠人,李秋水只会怪照顾她的人不好,甚至会惩罚那些人,顾绛却会在问清始末后,告诉她不高兴了,发脾气可以,但不该伤人,尤其是平日里照顾她的人,然后罚她站到外面去背书。

一个月下来,李青萝和顾绛处熟悉了,她有点怕这个姑姑,但比起对犯错时惩罚的畏惧,她更喜欢姑姑抱着她在姑苏城里玩,看种种新奇的东西,可以随意地奔跑说话,姑姑从不在这些方面拘束她。

而且,无论什么时候,这个像姐姐一样的长辈都是平静沉稳的,只要李青萝想要找她,她就一定会在,不像妈妈那样常常突然发火、哭泣、消失。

所以她决定跟姑姑去天山。

“如果妈妈回来了,就让她到天山来找阿萝。”李青萝再三叮嘱留守在庄子里的仆妇,顾绛等她说完,才把这个小姑娘连同她母亲交易给自己的书一起带回了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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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李青萝的年纪太小,受不得颠簸,顾绛为了照看她,在天山上安安稳稳呆了几年,带着这个孩子读书识字,学点基础功夫。

李青萝的天赋并不如她父母那样好,逍遥派的武功对资质的要求极高,所以她练得很慢,而且她到底娇气得很,不喜欢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地刻苦习武,她更喜欢侍弄花草,经常自己琢磨着裁剪制作各式衣物,还和灵鹫宫的仆从学了刺绣。

顾绛没有大男子主义,也没有大女子主义,并不觉得她喜欢这些就是没出息了,他总觉得人能顺自己心意生活就好,她既然喜欢花草,喜欢漂亮裙子,那就喜欢好了。

人能找到感兴趣的事物,并一直坚持下去,是一件好事。

在李青萝长大一些后,他还特地带李青萝去中原各地见识了各种刺绣技艺,欣赏生长在无人险境里的奇花异草,甚至还带着她跑进皇宫里去看了各地进贡的珍品。

依旧一副少女模样,甚至容貌更年轻了的顾绛带着十来岁的小姑娘出入各国皇宫,如入无人之境,那些皇家高手、重重守卫,一个都摸不到她的影子。

李青萝就这样在她身边无忧无虑地长大。

“天山上的人年纪最大的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我年幼时总觉得,人长到一定岁数就不会变了,下山后我才知道不是这样的,凡人都会老,只是我姑姑已经是神仙中人了,山下那些见过她的老人,都说她是天山上的神女。”

十八岁的李青萝独自在外游历,去到姑苏老宅看自己种在那里的花草时,遇见了从花木繁盛的大理而来的王孙公子,性情烂漫的姑娘喜欢他温柔体贴,更喜欢他的为人气度。

她推迟了返回天山的安排,和对方在一片姹紫嫣红中说起自己的身世来历:“她为人极好,我妈妈将我托付给她,所以我在她身边长大,我是不会离开天山的,你若真想和我在一起,也得和我一起去天山生活。”

李青萝认真道:“你在大理的地位虽高,但如果和我去天山,这些就都不能要啦。”

段正淳看着她秀丽绝伦的面容,轻笑道:“那我就不做王爷了,跟你去天山。”

李青萝欢喜地笑起来:“好,你愿意为我不做王爷,我也愿意为你努力练武,我带你去找姑姑,让她也教你武功,咱们在天山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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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人呢?”

顾绛画完最后一笔,询问李青萝,她还像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就跑回来哭,明明都已经比顾绛还高了,却坐在毛毯上呜呜咽咽的:“他说哥哥来信了,要他回家去,结果一去就没回来,我去大理找他,这才知道他家中已经有妻子了!”

李青萝当然不会和无辜的镇南王妃生气,她虽然娇气,但被顾绛教得很好,只是怒气冲冲地去找段正淳,扯着他去和王妃当面对质。

“那王妃是摆夷族女子,叫做刀白凤,摆夷族从来是不接受中原三妻四妾的,我原以为她不知道丈夫在外招花惹草,没料到王妃对我说,他不是第一次了,还有个情人是使刀的,那女子还和王妃闹过,恨她得很。”

李青萝知道皇室里妻妾成群是常事,她并非不能接受段正淳在这种大环境下有妻妾这件事本身,若是段正淳仅仅与妻子政治联姻,那两人拆伙,各自另找就是了,可他和自己妻子是有真感情的,刀白凤虽然气他风流成性,也的确爱着自己的丈夫。

这样一来,还说什么不做王爷,和她回天山,难道她是要抢走人家的爱人,叫他移情别恋的人吗?

他若这么做了,就是王八蛋一个,他若不这么做,那当初答应她的就都是假话,还是王八蛋一个!

愤怒又伤心的李青萝当场甩了段正淳一个耳光,一路回到了天山。

顾绛看她好好地走进门,一见到自己就开始哭,根本停不下来的样子,无奈地放下笔,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这么难过,还是舍不得他?”

李青萝咬着嘴唇,红着眼睛道:“他好也是真的好,待我好,为人也好。我见过很多宋人男子,他们都觉得我性情古怪,不够温顺贤淑,成天和花草为伍,唯独他说我天真自然,也愿意陪我种花,夸我做的衣服别致,花样精巧,陪我整天地说漫无边际的话,他这样风流,我都生气不想再见他了,还是觉得他很好。”

说到这里,李青萝沮丧极了:“我还是喜欢他,这样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顾绛倒不这么觉得:“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这和有没有出息有什么关系?喜欢一个人难道就低人一等了吗?把自己姿态放低到没出息的,从来都是这个人自己,和喜欢这种感情无关。你想喜欢他,可以一直喜欢他,就算你一辈子不嫁人,就在心里喜欢他,只要你愿意,有什么不可以?”

“只要这份感情不伤害你自己,也不要因此去伤害无辜的人就行。”

李青萝在山下游历了许久,如今再回到天山听到顾绛的论调,有些惊讶,又觉得这是姑姑会说的话:“一辈子不嫁人也可以?”

顾绛眉梢微挑:“这天山上,多的是没嫁人的女子,多你一个不多。”

李青萝忽的想起姑姑自己就是独自一人,只是她在李青萝心里太过超脱,往往很难把人间情爱和她联系在一起。

她撇了下嘴,心里好受了一些,但还是委屈得很,说道:“可我不想继续喜欢他了,他能喜欢很多人,镇南王妃,秦红棉,还有那些没来找过王妃的女人,我要是一辈子都只念着他,我也太亏了!”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顾绛反倒被她这番话逗笑了:“好得很,还能在这种事上算自己有没有吃亏,说明你没吃亏到底。”

放在现代社会,也就是上高中时的姑娘青春懵懂,喜欢上了风度翩翩的男人,结果初恋失败罢了,人总有倒霉的时候。顾绛看得很开,别说李青萝没吃亏,她就是真像原著里那样被哄得有了孩子,那大不了生下来,对所有人、包括孩子自己说她爹死了就是,天山这么多人还养不了一个小孩吗?

离经叛道的顾某人漫不经心地想着,手下轻抚着李青萝的长发,笑吟吟地说道:“这种事我可帮不了你,我们道家讲顺其自然,男欢女爱也是自然,没有帮你放下的办法。要不,我带你去少林走一趟?去听听那里的佛法,参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李青萝听她这真切里混着戏谑的话,虽然知道她性子有些促狭,还是忍不住嚎啕道:“我哪里就到了要做尼姑的地步?!”

顾绛这下是真笑出声来了:“哈哈哈哈,哎呦,我让你去读读佛法,你就想到出家了?那也不能在少林寺啊,人家那是和尚庙,不收你这种受了情伤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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