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下有敌 第62章

顾绛笑道:“那你的武功着实不太行,除了一点防身的本事,无论是内功还是招式,都稀松得很,在这乱世里要站住脚,这样可不太够,我教你一点东西,你自己领悟,能悟到多少,日后又能不能报这份仇,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

送走孟残山后,顾绛在汴京城里逛了一圈,金风细雨楼里苏梦枕和王小石都不在,他们据说是去追杀金国高手,追回一些被掳走的宋人了,楼里只有戚少商镇守。

顾绛听说过戚少商的名声,他年少时跟随雷卷建立“小雷门”,后来他离开雷卷去到边塞上,夺下连云寨,成为一方势力,以抵抗辽兵为主,因为被楚相玉卷入“逆水寒”案,傅宗书下手要他性命,连云寨被破,他得众人襄助,才一路逃出追杀。

因在途中偶遇王小石,得到他的助力极多,又有苏梦枕从中斡旋才平息这场灾祸,戚少商感念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接受金风细雨楼的邀请,加入了楼中,取代之前白愁飞的位置。

这位九现神龙的本事不小,也曾傲气惊人,只是这番磋磨实在消磨了他太多心气和精神,息红泪又在他浪子回头时,选择放弃和他再续前缘,而和郝连春水在一起,感情事业双失败,让他的自信心落到了谷底,颇有些动弹不动的意思,留在京中守家正好。

孟残山、戚少商,这京中笙歌依旧,但多了许多伤心人。

在朝中大臣们开始用“汉高祖之白登、唐太宗之渭水”给徽宗的脸上贴金时,更多的百姓则被这场劫掠吓到惶惶不可终日,有心杀敌的北上云州,只图阖家平安的仓皇南下,只有无力离开故地的人还在念着“苍天保佑”。

可苍天从不会庇佑任何人。

“此等行径无异于开门揖盗!任由金人践踏我国土,残害我百姓,却不做任何抵抗,这样会得到那些大人们想要的太平吗?不,这只会让金人觉得我宋国软弱可欺,一次又一次地侵袭,一如昔日的匈奴,甚至是五胡!”

“你也想太多了,不过是把辽国换成金国罢了,这么多年,咱们怎么和辽国相处的,从今往后就怎么和金人相处,一味嚷嚷着打仗,咱们打得过谁啊?是打得过辽国,还是能胜过当初的西夏?和金国交战,徒增伤亡。”

主战、主和,议论纷纷,有人选择离开靠不住的朝廷自己探索前路,也有人趁机依靠背后的势力摄取利益,发国难财。

战火将至,乱相已生。

顾绛转着手里的酒杯,这宋国就像一座雕梁画栋的老宅子,谁都知道房子老了,主人又不争气,不肯耐心呵护,还成天拆了东墙拆西墙,但这个屋子还在,许多人都靠它片瓦遮头,风雨不会吹进来,日子勉强能过,也许等如今的主人家走了,新主人会好一些。

但这奢侈成性的主人还未过世,恶邻就上了门,这本就不稳的屋子摇摇欲坠,屋檐下生活的人也见大厦将倾。

顾绛耳边仿佛听见被虫蚁啃噬蛀空的梁柱在缓缓倾倒的声音,而已经见识到邻居家的繁华和软弱可欺后,恶邻会再一次登门,下一次来,他们就不会再只是抱着捞一笔就走的心了。

他们会想要成为这里的主人。

顾绛其实并不在意这屋子的主人是谁。短的说,一个人的寿命总是有限的,江山却依旧;放长了说,封建王朝总有兴衰灭亡之时,从未有真正传承万世的皇朝。

炎黄一脉不是没有被其他文明打败过,五胡乱华、南北两朝、五代十国,但这些文明碰撞后,都刻入这片土地的历史中,若站在时间河流的下游去追溯过往,也可以把这个过程称为融合。

以血脉,以民俗,以言语,以教化,以战争。

在顾绛生活的时代,民族可以是一个人文化的底蕴,却绝不是区分彼此,互相攻伐的理由,更不是仇恨和分割的源头。

只是眼下的时代,距离那个遥远的未来,还有一条漫长的道路要走。

在这个时代,毁灭和重建才是主题,侵略者和被侵略者之间的战火会将所有陈迹都焚毁。

顾绛饮尽杯中美酒,这神通侯府的珍藏确实不错,比起北方的烈酒烧心,这些精心窖藏的陈酒香醇清冽,回味悠长,后劲十足。

坐在神通侯府的大堂中,顾绛身边站着的守卫婢女都僵立着一动不动€€€€全被点了穴道。

灯火通明的侯府中半点人声都没有,仿佛一座空宅,寂静得可怕。

顾绛摸了摸自己腕上隐隐发烫的白玉镯,没有管它,继续等此地的主人回来。

€€€€€€€€€€€€

不久后,神通侯方应看从宫中赴宴回来了。

自从蔡京去世后,傅宗书继承了他的势力,比起老练的蔡京,傅宗书的手段的确弱一点,后来因为逆水寒一案,他又被徽宗过河拆桥,赵佶为了安抚手握遗诏的戚少商,把连云寨的惨案和一路追杀的血债都甩到了傅相爷的头上。

傅宗书手下最得力的高手九幽神君被戚少商一伙人所杀,他又拉拢了元十三限,并对金风细雨楼下手,导致王小石为了保全楼中弟子,答应为他去刺杀诸葛神侯,却反手射杀了傅宗书。

杀了人的王小石在苏梦枕的包庇下,脚底抹油跑出了京师去到东南,直到事情平息才又溜回来。

在这个期间,方应看渐渐成为赵佶的心腹,他依靠米有桥,笼络黑光上人,还帮助雷媚聚拢和金风细雨楼不对付的人,其中包括惊涛书生这样的高手,竟渐渐有了声势。

而这一次和他一起回府的人中,竟然还有元十三限,以及元限的徒弟六合青龙。

自多年前方歌吟杀蔡京一役中,元十三限被方歌吟打伤,还损了六合青龙中的两人后,他已经多年没有动静了,如今再现身,竟然成为了方应看的座上宾。

要知道元十三限和方歌吟有深仇,以元限的心高气傲,被方歌吟重伤后,一心寻他报仇,如今却和方歌吟的义子混在一起,为什么?

顾绛叹道:“若不是我来得突然,都要以为方小侯爷这番阵仗是为了杀我呢。”

他望着一路走来面色僵硬的白衣王侯,道:“想来,我是替方兄探了路?他可又欠了我一遭。”

方应看发现全府的人都被悄无声息地制住而冰冷的掌心开始冒汗,他看了一眼身边伺候的人,对方悄无声息地点头离开了,坐在堂中的人并未阻止。

这并没有让方应看放松下来,恰恰相反,他的笑容越发勉强了:“关圣主竟悄无声息到了汴京,您与义父是多年的朋友,也是在下的长辈,何必闹出这番动静来呢?让这些下人也受了惊。”

“您对晚辈大概是有些误会,您若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言,晚辈一定敬听教诲。”

晚风徐徐,月色清冷,灯火摇曳,华庭璀璨。

站在庭中的白衣青年面带苦色,仿佛真是一个被父亲长辈误会了的好孩子,恭顺谦和,不卑不亢。

他身后是沉沉的黑夜,身前是高堂玉轩,被人群簇拥着,确实尊贵荣华,气度不凡。

顾绛想到在这侯府中的所见所闻,再看眼前人的堂皇样貌,蓦地笑出了声:“好,装也要装到底,此时气急败坏,已然无济于事,还辜负了良宵好景。”

“我今夜乘兴而来,小侯爷切莫使我败兴而归。”

第83章 迷天 33

方应看在宫中陪徽宗喝了些酒,如今酒气都散了。

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知道关七已经制住了府上所有人,那他藏在府中的一些东西,一定已经被对方看见了。尤其是他放在不戒斋后花园里的兽笼,那是他的一个侍女,因为他玩弄那些女子,为了保持清名而设法杀了对方的全家,他的一妾二婢竟偷偷出府,拿了证据状告他,被他以酷刑杀死两人,留下一个毒哑毒瞎后,切掉十指,像野兽一样关在笼子里,以儆效尤。

方应看虽不那么了解关七,但他既然能与方歌吟相交多年,又颇有贤名,即使抛开政事上的立场,想来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行径的。

他让身边的侍从赶紧去请米公公来,最好把黑光上人詹别野一起请来,再向官府告发关七入京,调动京中人手围攻,才能从对方手中逃出一命。

方应看心中暗恨,他这些年拉拢元十三限,为的是元限手中的《山字经》和《伤心小箭》,那连方歌吟都伤到了的《伤心小箭》,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以他如今的种种作为,方歌吟迟早会忍不下去,亲手清理门户,所以他必须在方歌吟之前动手,元十三限今日酒后都松了口,有把武功传给他的意思。

却在这个时候,要命的人上门了。

方小侯爷何止想苦笑,他简直想骂人,可他不能,他得尽力拖延时间,等援手到来:“您的兴致如此高,却不知您忽然来到汴京,意欲何为?”

关七明明应该已经年近耳顺了,看起来却和方应看差不多大的年纪,连方歌吟都已经双鬓斑白,关七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似乎这近二十年转战南北、纵横西域的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江山倥偬,诸国兴亡,于他不过一瞬。

关木旦还是人吗?

方应看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难道林灵素那些人扯的道家先人飞升羽化,是真实存在的?武功练到一定的高度,人真的能够突破进入另一种生命境界?

关七想了想,语气平缓地回道:“我来汴京,是为了杀人。”

是的,他要做的事,落到最后也就是两个字€€€€杀人。

“我已经杀了不少人了。从西州到云州,转入燕州,我走了一趟金国中京,再沿着金军入宋的路线来到汴京。”关七细数着他一路所杀的金国高手,女真、契丹、汉人都有,可以说金国最顶尖的高手已经被他杀断了层。

自进入宋国后他没有再动手,是在平复自身的状态,修养连续激战落下的伤势,但入目满眼尸山血海,时时刻刻都在磨砺他心中的道境,它是剑,是刀,是气,是一种精神力量,它由人体所发,沟通自然,与道合通。

这实属无奈之举,他也想循序渐进,可白玉镯已经开始发热,催促他做好准备,此方世界的“天心”已经快要不能容忍他继续存在了。

无论是关木旦,还是顾绛,都一样。

在入宋之前,他已经让信鹰将自己的书信送往云州和西州,他既然要做甩手掌柜了,总该交代一些后续,顾绛自己估计,纯儿的武功不足,狄飞惊虽然一心向她,但狄飞惊在云州的根基不够深,为了震慑三部,她会果断选择全力支持崖余,但崖余自身并没有多少功名心,他们多半会暂时选择停下脚步,消化所得的土地,并整顿内部结构,寻找一个心性智慧都合适的人选开始培养。

所以顾绛把主事的印信都留在了云州,而把燕云铁骑的帅印留给了温纯,再往后的事,就由他们自己决定吧。

他杀光了金国的高手和宿将,为的就是争取时间,也为他们最大程度的削弱对手强度。

以一人敌一国,纵然是关木旦,也觉疲惫。

可还不够,距离他的极限还不够。

顾绛选择神通侯府,正是因为知道方小侯爷的八面玲珑,所以他在这里等,等方应看把愿意帮助他的人都找来。

方应看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俊秀的面容阴沉下来,他身后脚步声传来,是听闻消息的雷媚带着六分半堂的残部来了。

雷媚虽算不上忠于方应看,但如今金风细雨楼势大,她不能失去方应看这个帮手,自然不能看着他被人所杀。

一身青衣佩剑的女子倩声长叹,她还记得少年时自己和雷损结交,一心拉拢雷损,想要他扶持自己上位,结果那一天,也是这个人闯入六分半堂,力战群雄,杀死了雷损。

如今她想借方应看的力复起,他又来了,来杀方应看。

雷媚真心觉得自己和这位武林传奇是八字不合,天生犯冲。

她半是真心,半是假意道:“您是前辈高人,已经占据了半数天下,这江山基业迟早在您掌中,又何必和咱们这些小辈计较呢?”

“世道艰难,旁人看着咱们富贵高位,其实都有自己的难处,不敢奢望您体谅,但也不必赶尽杀绝不是?”

雷媚眉目低垂,似有轻愁,神态居然有几分像昔年的温小白。

顾绛忍不住含笑摇头:“雷小姐,你的心思缜密,聪明机敏,可惜都用在了旁门左道上。”

雷媚并不否认这一点,更不曾因此着恼,她神色平和地回道:“是,我也知道这样的路是走不到尽头的,但我并没有温纯小姐的运气,母亲早逝,爹爹移情他人,又忙于帮务,对我从来轻忽,我在后宅中长大,身边是你争我夺的人,见到的是尔虞我诈的手段。”

“我从未见过所谓通天的大道,自然只有踩着脚下的路一直走下去了。”

若是旁人听了这段剖心之言,多少会对雷媚生几分怜悯之情,尤其是她还将自己与关木旦的女儿做对比,联想到自己的女儿,他也该消弭几分杀气才是。

顾绛却叹道:“想必雷震雷堂主也是觉得亏欠你许多,才舍命为小姐博得一条生路,可惜了。”

可惜,这条生路,终究要断在今日。

元十三限闻言冷嗤道:“阁下未免太过自信了!”

顾绛见他开口,才终于从堂中座椅上起身,踱步走到门前,端详起这位自在门的小弟子,许笑一和诸葛正我的师弟,他的形容俊美,气势渊沉,只是长久不得志的抑郁使他性情愈发乖张偏激,神情倨傲,眉宇间暴戾外露。

元限身为韦三青的小弟子,曾经的四大名捕之一,少年时也是锄奸扬善的正直侠士,可他太想要胜过诸葛正我了,偏偏的确运气不好。比起步步高升,成为“六五神侯”的诸葛正我,元限从未得志过。王安石掌权时,他投入皇弟赵颢麾下,王相不能用他;司马光拜相后,他又在蔡确门下,被视为新党,因而被贬;等蔡京上位,蔡京为了针对诸葛正我而召回元限,却又防备他坐大,故调而不用。

诸葛正我对这个师弟感情不浅,几次想要帮助他,甚至将功劳相让,但骄傲如元限却难以接受这种善意,视为耻辱。

最终,因为智小镜之事,受命围剿智高之乱的师兄弟三人彻底决裂。

智小镜乃是叛贼智高的女儿,因为不耐世家约束,隐姓埋名行走江湖,与许笑一、织女同行,后许笑一为夏侯围困,智小镜向许笑一的同门求救,因此结识了诸葛正我和元限,师兄弟二人同时爱慕上智小镜,诸葛正我不欲继续和师弟相争,抽身离去,连杀贼首智高的功劳都拱手相让,未料到,智高竟是智小镜的父亲,他们成了智小镜的杀父仇人。

许笑一提起这段往事,常常懊悔,他视智小镜如小妹,因为想撮合退让的诸葛正我和心系诸葛正我的智小镜,和她演了一场戏,却惹得织女误会,以至于二人劳燕分飞。诸葛正我得知后并未因智小镜移情而表露心迹,反而为织女的离去恼怒,寻到二师兄责问他为何辜负织女,许笑一无奈说出详细,却被元限听见,认为两位师兄都哄骗欺瞒自己,愤而离去。

许笑一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智小镜和元限结为了夫妻,但智小镜对元限并不好,她每日催促着元限练功,加上元限的功法古怪,当他武功大成后,竟亲手杀了妻子智小镜。

伤心小箭,以情为弓,以爱为矢,臂发箭气,每出必中,功成之后,先杀挚爱,才得“伤心”二字真意。

元十三限至此入了疯魔。

从此元限与诸葛正我之间再无兄弟情义,只有深仇大恨,自在门四人再也回不到少年聚首之日。

顾绛对自在门师兄弟之间一团乱麻的感情旧事不想说什么,对他来说,元十三限乃是能与诸葛正我分庭抗礼的绝顶高手,就已足够。

他挑眉问道:“天下第七是元先生的弟子,方歌吟为了报仇杀了您的爱徒,您今日与他的义子同行,难道是想要以牙还牙吗?”

元限神情似怒似嘲:“这是我与方歌吟之间的事,方应看虽是方歌吟的义子,但也不够分量管我和他义父的事。”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