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下有敌 第64章

吴其荣是一个绝不会让人联想到美人的书生,一个胖书生。

多指横刀七发,笑看涛生云灭。这指的是六位齐名的神秘高手,其中的“笑看”指方应看,而“涛生”正是惊涛书生吴其荣。

他擅长音律,极好美人歌舞,从各种美人美景中取“活色生香掌”的“色”、“音”、“香”而成极美,终成“□□功”,他以此为傲,觉得没有人会不愿意死在自己手中。

人都是靠感官认识世界的,怎么会不爱美?怎么会不愿意沉溺在声色中一睡不醒?

佛家的清净之意根本不符合人的天性,只要人活在世上,就无法断绝欲望,所以才是“活色生香”。

关七伸出双手夹住了身前的两把剑,同时他也被这两把剑牵制住了双手,机会只在刹那!

吴其荣口发柔声,双掌再攒,摄人心魂的艳色再度泼洒开来,声声天籁动人心弦,奇香脉脉销魂蚀骨。

一时间压过了佛号的余韵。

关七盯着吴其荣,就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物什,又赞了一声:“好。”

他没有再催动佛功驱散这片色相,而是幽幽叹了三声,第一声叹流年似水、芳华刹那,第二声叹情思渺渺、离人不归,第三声叹红颜白骨,人琴俱亡。

有无限哀愁,无限悲苦,无限憾恨。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要如何留住这镜中红颜、树上繁花?

不若抛舍此无用之身,葬于花前月下。

以《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中的摄魂法催动的魔音,取黑光上人的死境,催动爱美之人心底的愁思,魔意染入这片艳丽之色中,渗透进清脆的音节里。

直面这股蕴含着死气的魔意,吴其荣蓦然哀嚎,捂着耳朵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倒是把险些也陷进其中的方应看惊醒过来,吓得他顿时背生冷汗,抽身后退。

元十三限皱眉看着嚎叫不止的吴其荣,想要去点他穴道,让他昏睡过去,不要吵人。

可他才抬起手,吴其荣就自己两掌拍在了头颅两侧,七窍流血,面露解脱之色倒了下去。

关七握着从方应看手里夺下的血河剑,含笑道:“两个。”

第85章 迷天 35

银台宴罢,冰轮碛光。

风声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吹奏者显然是个新手,气息也不稳,时不时发出尖音来,嘲哳刺耳。

狄飞惊猜测这是随军家属带的孩子在吹笛,也只有孩子在这个时候吵扰,不会被巡视的士兵打断了,而且这气的确短了些。

其实狄飞惊自己也不擅长这些需要气息支撑的乐器,或者说,他并不擅长音律,他更习惯安静。

或许是因为窘困的童年,或许是落下残疾后沉寂的少年,让他喜欢一人独处,他不喜欢热闹,再盛大的宴会都会散场,再高的楼宇都会坍塌,再怎么风华绝代的人,都会死去。

正是这样清净到近乎虚无的观念,让他如一片浮萍在江湖中漂浮着,直到他自己停下脚步,将这不安定的心魂寄托于一个坚定的存在。

若那是一处淤泥,他便腐朽埋葬其中,若那是一阵风,他便随之扶摇而上,若那是一片雪花,他就无怨无悔地跟着一起落入这万里山河。

哪怕倾尽一身。

狄飞惊是个深沉的人,他常常听旁人的倾诉,却从不表露自己的心迹,他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也不需要对方的回报。

他曾见过这江湖中千万双眼睛,里面藏着太多情绪和欲望,只有一人的眼眸久经风霜雨雪,却愈发清艳明彻。

把心寄存在那双眼眸里,他觉得很安定。

只要她一直向前走,他就能一直相伴左右,这样就已足够。

像他这样的人,于情之一字,越是清醒,越是痴绝。

在断断续续的笛声中,狄飞惊的帐内越发孤冷寂寞,忽然一铮然琵琶声响起,惊起西州城池外的孤雁。

€€€€€€€€€€€€

顾绛端详着手里的血河剑。

血河剑虽传承自血河派,但真正名震江湖是在卫悲回的手中。

这位出身西域魔教的“黄河公子”以性情激烈,行事极端闻名,因师父欧阳独之死,他率血河派入中原,与名门十二派交手,几乎将其中三家屠戮一空,惹得中原各门各派围攻血河派,当时的三奇四正齐齐出手不说,连萧秋水都出面了。

那是萧秋水留在江湖中的最后一战,他与卫悲回约战黄河龙门之上,拼尽杀招三百六十往来,萧秋水不能胜他,最终用出了“惊天一剑”,卫悲回气力将尽,不能抵挡,失足落下龙门。

萧秋水为此痛悔不已,遍寻对方不见,默然离去。

多年后,方歌吟同样落入石窟,才找到了卫悲回的尸身,这位“震铄古今,并世无二”的血河派掌门尸身不腐,留下传承和绝笔后坐化,将一身功力存在体内,直到传承后化为飞灰。

方歌吟正是继承了他的武功绝学,后来更是从桑书云和卫悲回的两个师弟口中,渐渐知晓了这位未曾交集的师父生平隐衷。卫悲回身为魔道中人与整个中原江湖为敌,声名狼藉,不愿拖累佳人,故从未表白心意,亲自送伊人回归正道,而后独自慨然赴死。

生平百战,未尝一败,今朝绝路,亦无怨尤,此生虽无功业,然纵横捭阖,自书悲歌,深宵弹剑,快哉快哉!

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胜雪。

不愧是与萧秋水同列的血踪万里卫悲回,这股绝世高手的寂寞嚣狂之意至今犹在剑上。

顾绛叹道:“这把剑在你手中,当真是明珠暗投。”

方应看没有去看自尽而亡的吴其荣,见识到关七如神似魔的武功后,他的浑身冰冷,心却在燃烧,这就是他所渴求的,若是他有关七这样的武功,何惧于天下庸碌之人?又何必再隐忍?如果他有这样的武功,天下于他唾手可得!

通身华服,气派华贵的方小侯爷咬着牙笑道:“血河剑,血河剑,本就该剑下血流成河。”

顾绛伸手在剑上轻弹,血河赤红的剑身低吟,一缕怆然慷慨的剑意杳杳不绝。

“这把剑下杀过英雄,杀过枭雄,万里黄河,万里血河,倾倒天下。唯独在你手里,杀的都是老弱妇孺,纵然血流成河,何以称雄?”

方歌吟叫这个义子“小看”,本意是要他放眼观望天下人,可方应看从未真正听从过他的教诲,改不了狭隘之气。似方应看这样“小器”之人,即便握着血河剑,也不过抓着一段不干的血色,涌动不息的是他自己的贪婪欲望,怎么可能得此剑上真意?

剑鸣声震,如有狂人高声悲歌,睥睨天下。

顾绛灌入剑气,血河剑化作血色长虹,刺目的红光自九霄奔腾而下。

滔滔剑气无穷无尽,如大河万里西来,决出昆仑,汹涌咆哮,撞碎龙门!

面对这样的一剑,方应看大喝一声,从袖中滑出一样毛笔大小的物件,那也和毛笔一样尖锐的前段寒光熠熠,透着血色。

方应看不能任由这一剑完全施展开,他的眼光毕竟是方歌吟培养起来的,知道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其“意境”就能杀人,尤其是绝顶高手的“气场”、“意境”,一旦陷入其中,十死无生,他必须击这条剑气长河于半流。

所以他手中的兵刃随风拉长,机窍展开,变成了一柄长枪!枪芒如血花,人身似流星,直取对手咽喉!

顾绛微微皱眉,他对这一招很熟悉,枪尖在前为“杀神枪”,艳尾在后为“艳神枪”,金乌腾飞,进退自如。

金国完颜氏的乌日神枪,在完颜阿骨打的手中有金乌吞日之势,是战场厮杀攻敌的绝招,大开大合中不失精妙狠毒,可这招落入方应看手中,只剩下了“精妙狠毒”。

不似金乌,倒似黄蜂。

虽然时机抓得精准,可两人修为天差地别,纵然有雷媚助剑,还有他一群手下奋不顾身地为小侯爷卖命,但在这血河剑气下依旧触之即溃,不堪一击。

长河直下,泥沙不留。

顿时那些愿意为神通侯卖命的手下皆为剑气所杀,雷媚见势不妙,不敢硬拼,踩着一人的后背借力纵身,落在六合青龙等人的身后。

雷媚今日虽是关七的对手,可她这个人确实爱剑,曾有不少人赞雷媚的剑气如长江,她也一直以此自得,可今日见此辉宏磅礴的剑气,方知天地之大,一时神往。

她一收手,只留下方应看如河中孤舟,随时有倾覆之危。

终于,米有桥长叹一声,从身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长棍,他不能让方应看死,方应看是“有桥集团”的首领,虽然他们这个实力叫做“有桥”,可米有桥一直知道,能够出面成就功名的人,从不是他这个公公。

方应看不能死,所以米有桥必须出手。

米苍穹的长棍发出尖啸,朝天连舞九棍,闯进血河中去。

€€€€€€€€€€€€

宫中更漏声声,坐在世间最文雅奢华的宫宇中,坐卧不安的人难以入睡。

这位尊贵的中年人唤来近侍,问道:“诸葛卿家还未到吗?”

他这个时候找诸葛正我,当然不是因为米有桥不在身边,而关七入了汴京,他只是夜来雅兴上来,想寻诸葛侯爷对弈一局而已。

他这样说,近侍们当然也是这样说,就是诸葛正我来了,也得这样说。

因为他是这个国家地位最高的人,他是宋国的皇帝。

可被他惦念着的诸葛正我却不太想进宫去“下棋”。

诸葛小花轻抚着自己的胡子,连连叹息:“这么多年未曾见过关兄出手了,却不能一见‘天下第一人’的风采,真是一件憾事。”

严魂灵好笑地看着他,道:“要不,您趁着人还没到,先赶去神通侯府?要是知道您去了那儿,那位说不定就不找您嘞,毕竟万一把关圣主引入宫可怎么办?”

诸葛正我笑了笑,没有搭话,也没有起身,他倒不是真想去保护徽宗,自从九皇子出了汴京,他就彻底对赵佶死心了,还没有离开,不过是为了保护京中百姓。

以诸葛正我的智慧和见识,怎么会不知道这一次让金人得胜离去,会留下多大的后患?等金人消化掉这次征战所得,下一次席卷而来的会是更多金兵。

到那时,金人会不会打到汴京城下?这满城的百姓该怎么办?

既然已经有关木旦征伐变革,再塑新天,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无关紧要,可战局之外的黎民百姓,哪怕挽救一人,那这个可能会因他而得救的人,就是需要他来保护的。

面对笑吟吟的诸葛正我,严魂灵心中平静得很,她当然发现侯爷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再为家国忧心、入夜难眠了,这不代表诸葛正我放弃了这饱受摧残的人世,而是他已经存了死志。

与金人决战到底的死志,为保护平民良善舍生的死志。

神侯府上下当然永远与诸葛神侯是一心的。

他们虽是臣子,却从不是忠于皇帝,而是忠于皇帝所代表的国祚,忠于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

严魂灵笑道:“这可真是一个令人难以入眠的夜晚,您这盘棋只怕要下上一整夜了。”

诸葛神侯悠悠望着神通侯府的方向道:“这次进宫,只怕见不到米公公。”

严魂灵道:“何止,若是关七圣存心要杀方小侯爷,只怕您今后都见不到米公公了。”

€€€€€€€€€€€€

米有桥是个机敏惜命、小心谨慎的人。

他身处皇宫大内这个权利漩涡的中心,历经三朝,能坐到今天的位置,成为赵佶的宠臣,靠的就是揣摩上意,谦和周全。

像他这样的人,本不该为了自己以外的人拼命的。

可他现在正在为了救方应看拼命。

不仅仅是因为方应看一贯在他面前的乖顺贴心、恭敬细致,更是因为方应看身上寄托了他一生未能施展的抱负。

在米苍穹看来,方应看是个和他年轻时极为相似的人,柔和隐忍,八面玲珑,能够抓住机会乘风而上,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谁也不得罪。

米苍穹有着自己的雄心,他在汴京城中观望风云这么多年,又有着旁人难以比拟的能力,他当然会有野心,可这所有野心都断在了他的身份上。

太监的身份让他一步登天,进入国家权力的最高层,也永远把他隔在了那高层之外。

所以他倾尽全力支持方应看,他希望方应看能代替自己去成为那个拨弄风云、扬名立万的人物。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