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匆匆去了。
谢昭宁翻找出护心丸,还有一颗,不能随便给她吃了。
谢昭宁让人打了冰水过来,丢了帕子进去,再捞出来,冻得谢昭宁跳了起来。
拧干后,放在谢蕴的额头上,“你别死啊、真的别死,你死在我的手上,我会做一辈子噩梦的。”
谢昭宁再度求爹爹告奶奶,不断换着帕子,又担心外面飘雪的情况,一夜不宁。
熬到天亮,烧没退,雪停了,河水没有结冰,撑到晚上就可以靠岸。
小厮们不管女子的死活,只要靠岸就好了。
晚间的时候,靠了岸,雪又大了,谢昭宁抱起重病的女子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到了客栈。
大夫也来了,急忙诊脉。
大夫觑了一眼芝兰玉树的少年人,道:“不大好,你是不是喂了什么大补的药。”
“喂了。”
“喂了多少?”
“两颗,还有一颗,要喂吗?”
“你想试一试,就喂,可能会浪费你的好药。烧得时间太久了,试一试。”
大夫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提笔开药方,“我开的药,能不能喂进去,还要看她的求生意识,若是喂不进去,就是她的命。”
谢昭宁明白,救还是救,她拿出救心丸,熟练地喂了进去。
小厮拿药熬药,谢昭宁熬了一日一夜,困得不行,刚想阖眸,药汤送来了。
挣扎了会儿,她还是接过药,又是求爹爹告奶奶地求人家喝下去。
药喂进去,无法吞咽,很快从唇角溢了出来。
谢昭宁叹气,她有什么办法呢。
“你喝下去,说不定你就活了,喝不下去,你死了,白忙活一场。我的手为了你都要生冻疮了,没办法,我再努力一把,你要是死了,半夜别找我。”
谢昭宁咬咬牙,望着碗里的汤药,一鼓作气,猛地喝了一口,正准备喂的时候,对方突然睁开眼睛。
凌厉的眼神吓得她吞咽口水,直接将嘴里的汤药吞了下去,病人没喝,她自己喝了。
“你、你醒了。”谢昭宁小脸憋得通红,苦得皱眉,清澈的眼里带着悔意。
少年人漂亮的脸映入谢蕴的眼眸里,乌发红唇,颜色靡丽。
谁家的好女儿出门扮作男子?
谢蕴醒了,目光清凌凌,少女憨笑一声,唇角缓缓扬起一点弧度:“你醒了,自己喝药。”
谢蕴盯着她:“你刚刚想做什么?”
谢昭宁张了张嘴,地方目光恍若一泓被搅动的深潭,深不见底。
自己救人,好像成了犯人!
谢昭宁有苦说不出,脊背一寒,转身就想走,爱喝不喝,我有什么错。
她还没转过身子,一只滚烫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作死
女子的手烫得厉害,刺激到谢昭宁的肌肤,烫得她猛地收回手,这么一拉,险些将人拉了下来。
谢蕴无力,猛地一拽,脑海里一片空白,一双手却又很快托住她的肩膀,及时拉回榻上。
谢蕴浑身无力,烧得头脑昏沉,谢昭宁将人放下,道一句:“你这人,真凶。我救你还有错了不成,动不动凶人。”
榻上女子脸颊发红,头发散乱,非但无损她的美,添了几分破碎感。
谢昭宁搬了凳子坐下,对上女子那双冰冷却又风流妩媚的眼睛,“罢了,我不与你计较,我明日就走,我给你留些钱。”
她说得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你想走?”谢蕴蓦地摔了一跤,心口起伏,听到少女的话后,她睁开眼睛,触及对方澄澈般的眼眸:“你是哪家的?”
谢昭宁不想搭,反而体贴地给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尾指擦过对方的脸颊,“你是哪家的?”
两人对视一眼,谢蕴望着对方,浑身发软,道:“你会这么好心?”
“不好心?那我带你回家,让你做我的妾?”谢昭宁气极反笑,生起玩弄的心意,抬手在她脸颊上戳了戳,“我家里还没妾呢。”
“你、放肆!”谢蕴怒了,多年来身居高位,从未有人敢这么调戏她。
她用尽力气拂开少女不安分的手,“妾?你自己还是个女孩。”
谢昭宁脸色微变,唇角徐徐绷直,缓缓坐直了身子,努力不露出破绽,萍水相逢罢了,下一回也不会见面了。
知道也无妨。
“与你说笑罢了,我会与掌柜说一声,让你好好养病,钱给你留足了。”
谢蕴从她变幻的神色中看出了些许名堂,女扮男装?
她发现少女的不对劲,脑中昏昏沉沉,闭上酸涩的眼睛,“谢谢你救我,放心,不会让你白救。”
“你若真想感激我,下回见面就当作不认识我。”谢昭宁站起身子。
谢蕴抬首,认真打量少女,一袭蓝色澜袍,腰身纤细不说,脖颈上的肌肤雪白,小脸更是如同出水芙蕖。
唯一不妥的便是,胸口平平。
谢蕴低眸,谢昭宁回身去找钱匣子,又找了一只荷包,挑了些银票塞进去。
随后来到女子床榻前,将荷包塞进她的手里,“你醒了,我也要走了,下回见面就当作不认识我。”
谢蕴头昏得厉害,对方若走了,她一人未必能活得下去,索性直接装晕,不肯接受荷包。
谢昭宁哪里知晓对方赖上她的想法,体贴的喊了两声,“姑娘、姑娘?你叫什么?”
喊了没反应。
谢昭宁慌了,下意识拉住她的手又晃了晃,“你、你怎么又晕了,好歹将药喝下去再晕啊……”
喊了半晌也没人回应,谢昭宁急得去将人扶起来,单手舀了一勺药。
汤药喂到女子干涸的唇角,轻轻往上,汤汁喂进去了。
谢昭宁如同孩子般弯弯唇角,“喂进去、喂进去了……”
谢蕴:“……”是个傻的,傻得可怜又善良的孩子。
半碗药都喂了进去,谢昭宁累得发慌,将人放下,自己累得胳膊疼。
“你你你、下回再不救人了,不对,下回出门带个婢女。”
谢昭宁任劳任怨地嘀嘀咕咕,又让人去换了一盆热水,自己洗漱。
少女脱下外袍,露出纤细的腰肢,胳膊也不很细,背对着谢蕴,殊不知谢蕴睁开眼睛看着她。
谢蕴皱眉,这到底是哪家的女儿不做红妆扮作男儿。
谢昭宁不愿用人伺候,屋里只有一个‘昏迷’的,她也不在意,脱下靴子,脱下袜子,露出圆润的脚趾。
灯火煌煌,少女脸庞莹洁,侧脸映着光如弥着光晕,姣好美丽。
谢昭宁累了,撸起裤脚,双脚放进盆里,舒服的发出微叹,“救人、真是累死人。”
谢蕴:“……”她的意见很大。
谢蕴的目光落在少女露出的小腿上,同样,小腿也是很好看,肌肤雪白,弧线优美。
竟然会有人相信她是个小公子!
眼睛瞎了。
谢蕴偷看后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许是吃过药的缘故,谢蕴的烧退了,谢昭宁也打了地铺好好睡了一觉。
天亮后,勤快的少女将铺盖收好,又利落地收拾自己,换上干净的衣裳,恢复往日的神采。
一扭头,女子醒了,直勾勾地看着她。
谢昭宁不知自己被算计了,体贴地上前问她:“饿不饿,我让人熬了参粥,你吃些,也好有力气。”
谢蕴被她真诚炙热的眼神看得心中发虚,点点头。
谢昭宁让人去安排,自己端了热水过来,拧了热帕子递给对方,“你自己擦。”
谢蕴就这么望着她,良久不语。
“你想让我帮你,你就说,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晚上会做噩梦的。”谢昭宁脾气好,都是女子,说一声便是,怕什么呢。
谢昭宁将帕子放回水里,转身扶着对方坐了起来,心无旁骛的拧了帕子,将对方的手从被子里掏了出来。
她认真嘱咐:“我让人给你做了两身衣裳,你身上的衣裳是我的,用完后记得一把火烧了。”
“为何要烧了?”谢蕴任由她给自己擦拭双手,心生疑惑,她的衣裳见不得人?
少女没解释,“烧了就烧了,你哪里那么多话呢。”
谢蕴疑惑渐深。
擦过手,谢昭宁重新拧干了帕子,望着对方:“闭眼。”
谢昭宁一手搭在谢蕴的肩膀上,一手将帕子抹在对方的面上,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粗鲁。
谢蕴的眼睛被蒙住,黑暗中,触感格外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发烫,那抹温度穿透肌肤,让她很不适。
只是一瞬间,谢昭宁松开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除了我娘外,我就只伺候了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擦过脸,小厮将早膳送了进来,谢昭宁盛了一碗粥,递给谢蕴,“药还有半个时辰,我嘱咐过掌柜的,一日三餐会送进来的。”
谢蕴没接,自己一醒,人家就开始算计着丢下她了。
她转过头,不吃!
高傲的姿态与她清冷的五官,倒是极为符合。
谢昭宁这回懂了,自己走过去,触及女子侧颜,高烧退了,唇角有了颜色,清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