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两人对视一眼,谢昭宁望着对方。
谢蕴阖眸, 慢慢地平缓呼吸,懒懒地说一句:“管她。”
风雨停歇。
“她叫什么?”谢昭宁纳闷,想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谢蕴推开她, 翻身去摸索被子, 严严实实的将自己裹了起来, 谢昭宁怕冷, 沿着缝隙钻了进去。
两人盖着一床锦被, 暧.昧的气氛一时间无法消散。
躺着是假,谢昭宁伸手握住谢蕴的手腕, 轻易将人拉了过来。
谢蕴未曾想到她又贴过来, 一时不察,待睁开眼, 对上少女缱绻的眼眸。
外面的金镶玉被侍卫紧紧围住,落云一剑迎向对方, 剑剑狠辣,迎风而战。
刺客狡猾,佯装去杀金镶玉,趁着落云分神,转身飞上屋顶,消散在视线中,侍卫们倾巢而出。
金镶玉吓得衣裳都湿透了,瘫坐在地上,“我刚眯上呢,刺客就朝我砍来,我得罪谁了。”
落云收剑,走到她跟前:“睡觉,我守着门。”
“睡不着了,我要去找谢相,府上守卫太差了,都打上门来了。”金镶玉哪里还敢睡,差一点就没命了。
她披了衣裳就往主院跑去,落云伸手拦住她,“不成,谢相她们歇下了。”
“她们?还有谁。”金镶玉裹紧了身上的衣裳,想了想,想起谢相醉了,谢昭宁伺候着。
她又怀疑,道:“这都二更天了,她们该睡了,我去应该也没事。”
“不对,我刚刚叫了一声,若是平日里,谢相肯定来了,今夜没来……”
金镶玉自问自答,抬首看着漆黑的夜空,品了品,拉着落云回屋去了。
天亮再去找谢相告状。
落云不肯进屋,抱着剑守在门口,金镶玉拉着她进去,“刚刚刺客就是从天而降的,我怕了,你进去守着。”
两人拉拉拽拽,落云被拉进屋,金镶玉砰地一声关上门,利索地爬上床,顺便给她腾了一人躺的地方。
落云自然不肯上床,飞身上了横梁,金镶玉又不肯了,“你躲上面,我还怎么睡,怎么换衣服,你下来。”
“谁看你啊,要睡就睡,不睡就坐着。”落云也不愿惯着对方,抱着剑就闭上眼睛了。
金镶玉坐在床上捶着锦被,“你这人、真是无趣极了。”
气得她仰面就躺下了,翻身用被子裹着自己,气呼呼地睡觉了。
下半夜相府安静下来,天色微亮,主院内传出流水声。
谢昭宁迷糊睁开眼睛,身侧空无一人,她伸手去摸索,也没摸到人。
迷糊了会,她慢慢爬了起来,坐在榻沿上,婢女上前拿鞋给她穿好,“娘子醒了。”
“她呢?”谢昭宁还是有些困,困得睁不开眼,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还没亮呢。
太早了。
她脱了鞋想钻进去继续睡,婢女回答她的话:“谢相去沐浴了。”
谢昭宁陡然就醒了,点点头,“我也想沐浴。”
“您等等,谢相快洗好了。”
谢昭宁睡眼惺忪,闻言后自己呆了呆,还没全醒,眼前多了一人:“起来做甚。”
“你起了,我也该起来了。”谢昭宁声音不大,听起来,绵软极了。
谢蕴伸手,摸摸她的小脸:“你起来做什么,去铺子里也没必要这么早,睡个回笼觉再去。”
谢蕴刚沐浴出来,手是热的,谢昭宁被摸得浑身一颤,“我再睡会儿。”
她果断地钻进被子里,像是一条入水的鱼儿,钻进去后露出一只脑袋。
谢蕴被逗笑了,谢昭宁抬首看她:“你要走了吗?”
眼前的人与昨夜又有几分不同,失了那份娇媚,被裹上月华般的清冷,让人敬而生畏。
谢昭宁裹着被子坐好,谢蕴去梳妆,不忘提醒她:“别随意出门,遇见荣安及时避开。”
荣安可不是好东西,嚣张跋扈,谢蕴打心眼里不喜欢。
“记住了。”谢昭宁歪头倒下去,眯着眼睛去听谢蕴的动静。
谢蕴梳妆,也没再说话,待梳妆好,人又睡着了。
年轻人血气方刚,觉也多。
谢蕴就不说话了,示意婢女们动作轻一些,自己换上衣裳就走了。
临走前又顿住,走到榻前,低头看着被子里的人。
谢昭宁睡得正香,没有意识到面前站了一人。
谢蕴看了一眼,将锦帐扯下来,遮住光线,自己悄悄走了。
一出院门,就听到金镶玉的哭声,“谢相,我招惹谁了,有人三更半夜来杀我。”
“你有十七八个相好,谁动手的,自己去查。”谢蕴敷衍一句,没工夫与她理会。
她抬脚要走,金镶玉摸摸眼泪,说道:“我觉得是荣安郡主动手的。”
谢蕴止步,诧异:“你们昨夜睡了?”
“没有,怎么会,我还没有那么饥渴。”金镶玉摆手,叉腰怒视虚空,“我的相好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怎么来杀我,敢来相府杀人,只有荣安一人。”
谢蕴觉得也有道理,“追到刺客了吗?”
“追丢了,功夫很好。谢相,您出入要注意些,风姐姐怎么还没回来。”金镶玉纳闷。
谢蕴也说不上来,道一句:“我让赵霍跟着就好了。”
赵霍还没走,说是在京城办事,谢蕴想要将人留下,她也是惜才之人。
金镶玉这才放心,谢蕴吩咐她:“去太医院查一查,问一问可有让人失忆的药,若有,如何治。”
“您还是想让谢公子恢复记忆?”金镶玉颤了颤。
“她恢复记忆了,许多秘密迎刃而解。这是最快捷的办法。”谢蕴也说不上来,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查清楚才知道未来的路怎么走。
金镶玉听了这话,眼睛瞥向卧房的方向,提防道:“谢相,您将她送回江州,便跟您没有关系了。”
谢蕴没有想象中的心狠,只道:“她离开相府,离开京城,还能回到江州?”
一旦离开相府,女帝没有顾忌,将人杀了或者掳回宫里试探,那样活着比死了还惨。
承桑茴二十年来疯疯癫癫,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她也曾是骄傲一世的太女殿下,掌管天下人生死,如今,活得浑浑噩噩。
提及废太女,金镶玉面上的笑容散了,说道:“她真的疯了?”
“疯不疯,只有她直自己知道。”
谢蕴出府去上朝了。
朝会上议论的是西凉的要求,将长公主送出去,换两座城池。
女帝不答应,鸿胪寺提及西凉如今兵强马壮,若是开战,我朝未必能胜利,且会死了千万人。
女帝沉默了,朝臣猜不准她的意思。
朝会结束,商议没有结果。
散朝后,女帝去冷宫了,推开殿门,承桑茴坐在地上折纸鹤,她走了过去,“阿姐。”
承桑茴没抬头,手中托着纸鹤,女帝半跪下来,握着她的手腕,逼迫她抬首,“阿姐,你看看我。”
“你有病啊。”承桑茴怒骂一声,抬首怒视对方,睁大眼睛,“我手疼了,你又来做什么。”
“阿姐,你的孩子回来了,要带你走,你想走吗?”女帝凝着面前的长姐,目光如炬,恨不得将对方看透,“我说过,你不能离开这里,阿姐,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不能一走了之。”
承桑茴怒视着她,伸手就推开了,“我好疼了,你自己不好好读书,惹了陛下不高兴,休要来寻我,孤是太女,不会忤逆陛下,你退下。”
一句话威仪毕现,女帝恍惚回到从前的日子,长姐依旧是风光的太女,她只是公主罢了。
她日日跟在长姐后面,看着长姐处理政事,她二人几乎形影不离。
后来就变了。
女帝坐了下来,平视长姐的眼睛:“阿姐,我想与你在一起,不离不弃,仅此而已,我没有过分的要求啊。”
“我看着你就好了,看着就好了。你曾经说过不成亲的,为何又变了,为何又有了喜欢的人呢。”
“阿姐,我哪里做的不对,不好吗?你为何要赶我走呢,我就想默默看着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去赶我走、为什么,你说你是太女,以仁慈的心善待百姓,怎么就不可以善待你的妹妹。我是你的妹妹,我喜欢你,想跟着你,有什么错!”
女帝站了起来,气恨让她情绪大变,她来回走动,试图寻找东西来发泄。
承桑茴吓得瑟缩起来,见她起身,自己爬起来就对外跑去。
一阵风跑过,宫娥们叫出声,“殿下、殿下、殿下、你去哪里、陛下、殿下出去了。”
一群宫娥跟着追了出去,女帝惊慌失措地跟着去追,“拦住她、拦住她。”
承桑茴疯疯癫癫,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阻拦的宫娥不用劲,一路都拦不住她。
她跌跌撞撞的爬上城墙,忽然停下了脚步,浮云辽阔,锦绣京城,一一浮现在眼前。
她笑出了声,在众人的惊呼中爬上了墙头,她兴奋地高呼,兴奋地呐喊,“孤是太女、孤想念陛下了、陛下,你可想念女儿……”
喊了一声后,她又皱起眉头,眸色茫然:“孤与陛下许久未见了,陛下是病了吗?”
“阿姐……”
女帝跟随其后,颤颤惊惊地停了下来,“阿姐,你别动、别往前走。”
春风拂过额头,撩起额前碎发,承桑茴坐了下来,双腿晃动,她恍若没有听见女帝的呼唤,依旧望着前方,口中嘀嘀咕咕:“陛下让孤成亲,陛下气病了、陛下说孤太令她失望了。”
“孤做错了什么呢?”
她冥思苦想,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风迷住了眼睛,她伸手捂着眼睛,身后的宫娥内侍们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女帝一步步挪上前,目光紧锁面前如同稚子般的女子,轻轻地呼唤她:“阿姐,陛下在等你呢,我们去见陛下、阿姐,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不给你惹麻烦、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