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谢御史的幺女。”
“她为何穿男人的衣裳,不男不女。”荣安嘲讽。
鸿胪寺卿尴尬地笑说:“我朝女娘爱穿澜袍,盛行此风。”
荣安郡主沉默了,谢蕴坐下,谢昭宁突然起身离开,她想了想,跟上前去了。
鸿胪寺卿也要跟上前,谢蕴出言制止了:“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明白,闻言坐了下来。
日头晒人,殿外阳光直晒,不少人避开阳光,选择阴凉处站立。
谢昭宁出殿,寻了个树下站立,荣安追随过来,“谢昭宁。”
“荣安郡主。”谢昭宁友好地笑了,“你寻我有事?”
“你引我出来是何意?”荣安反问谢昭宁。
树下散着细碎的光,三两落于谢昭宁白净的面容上,她浅浅一笑,唇角勾起得体的笑容,“我觉得我们像是一家人,同龄同岁,你说你是长公主的女儿,可信吗?”
她开门见山,像是丢过去一颗炮竹,砰地一声就炸开了。
眼前的少女像是披着白兔皮囊的小狼,在荣安面前露出犀利的爪牙。
她说得直白,荣安不用品就明白过来,当即沉了面容,“你是何意?”
“你还不明白吗?不是皇家的人就别来掺和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谢昭宁故作叹气,“你这么一闹,我的日子都不好过了,谢相天天疑神疑鬼,怀疑我是不是西凉的探子。你说说你,骗谁不好,跑来骗这些人静似的女人。”
“你说我是骗子?”荣安咬牙。
气氛剑拔弩张,日头晒得人头晕,谢昭宁靠着树干,同她点点头,日光洒在她的身上,映照出纤细的身影。
“你不是骗子吗?西凉派你来之前,没查清你的身份吗?”
少女唇红齿白,眉眼弯弯,红唇薄薄的,谈笑间,温柔似水,丝毫没有逼迫感,整个人像是玉石雕刻出来的。
若不是知晓她身份,荣安险些要被她给骗过去了,“我身在西凉,长在西凉……”
“你想想,你若是先帝,质子玷污了你的女儿,你还会巴巴的将他的女儿送去西凉?”谢昭宁打断她的话,认真地说起了道理,“西凉国主就没有怀疑过吗?”
这一句话,让荣安说不出话来 。
谢昭宁继续说:“正常人都知道放虎归山的道理,先帝乾刚独断,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吗?且你并非是由先帝送去的,而是交给了巴邑王,你说巴邑王会想不到这层吗?说不定他随便找了一个孩子,送去了西凉,也就是你。当你在西凉争来争去,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谁会放过你?”
“胡说、你在胡说。”荣安不信,脸色白得厉害,死死盯着谢昭宁,“你休要试图骗我。我不信你的话,你和谢蕴串通好的。”
“串通就免了,你我如此相似,可不是谢相可以掌控的,我话已至此了,对了,巴邑王派人来杀我。你说,为何要杀我呢。我不过是普通百姓,连巴邑王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就得罪了藩王。”
谢昭宁做了最后总结,抬起轻快的步子就走了。
她这么毫无防备,荣安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巴邑王为何要杀谢昭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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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殿上,朝臣都已齐了,三两坐在一起说话,秦思安坐在谢蕴身边,两人悄悄说话。
谢昭宁走近,秦思安就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秦思安下意识就让开位置。
秦思安走了,谢昭宁落坐,她又看向秦思安,道:“她怎么鬼鬼祟祟的。”
“她……”谢蕴欲言又止。
谢昭宁凝着她的眼睛:“你二人都是鬼鬼祟祟的。”
“没有,我哪里就是鬼鬼祟祟的,你别胡说。”谢蕴不承认,坐直了身子,显得自己有气势。
她觉得自己光明磊落,谢昭宁不信,“你脸上贴了一行字。”
谢蕴纳闷:“什么字。”
谢昭宁说:“我心里有鬼!”
谢蕴懒散地瞪她:“有鬼有如何,你心里有鬼吗?”
两人小小声地说了两句,荣安跟着回来了,鸿胪寺卿迎上去,荣安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
随后,女帝来了,她牵着承桑茴的手,将对方安排在自己一侧。
荣安的目光便又转了过去,谢昭宁照旧去喝酒,不忘问谢蕴:“为何就一壶酒。”
“你可以去要呀,又不是不给你。”
“你上回怎么不告诉我,害我去偷酒,丢人。”
谢昭宁咬牙,这人坏得很,看着她丢人却不开口。
承桑茴坐下后,目光冷淡,眼中只有自己桌上的吃食,荣安在众人视线中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跟前,“殿下。”
承桑茴抬首,荣安得见她的面容,年轻时惊艳京城的美人,哪怕是疯了、老了,眉梢眼角依稀可见曾经的美貌。
两人在冰冷的殿宇对视,承桑茴像傻子一般给她拿了一个果子,随后自己咬着手中的果子。
荣安接过了果子,一扫曾经的嚣张,紧张的张了张嘴:“我是你的女儿,你可识得我。”
承桑茴并不言语,甚至低下了头,继续吃自己的果子,恍若没有听到她的话。
她的沉默,让人琢磨不透。
荣安等了须臾,她依旧只吃果子,荣安不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女官伺候着长公主,替她整理衣襟,甚至提醒少吃些果子。
谢昭宁静静观察眼前的景色,好奇道:“我记得东宫有个小朝廷,当年全没了?伺候她的宫娥呢?”
“东宫倾覆,连只活着的苍蝇都没飞出去。”
谢蕴低语一句,谢昭宁骤然捏紧了酒盏,一句话昭示着曾经的血雨风云。
都死光了。
死得干干净净。
谢昭宁在想,先帝对自己女儿可真狠。
荣安的呼唤失败了,西凉使臣不甘,他们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荣安回身呵斥一句,他们都停了下来。
谢昭宁继续喝酒。
今日端午,又是白日里的宴席,朝臣都很收敛,很快就散了。
女帝亲自送长公主离开,谢昭宁颤颤地念叨一句:“你说陛下对殿下那么好,何必那么狠毒呢。”
谢蕴猜:“或许殿下有喜欢的人!”
谢昭宁瞪大了眼睛,谢蕴无奈道:“我不过是猜测罢了。”
跟随殿下的朝臣都死了,心腹都没有留一个,曾经的那段过往是怎么样的,只有殿下心里清楚。
午后半日假,两人回相府去了,府里准备包粽子。
院子里摆着粽叶和各种馅料,金镶玉叉腰站在一边,指挥婢女忙碌,好是一阵忙活。
谢蕴不喜欢,道:“忙碌那么久,就吃这么一个,有意思吗?”
金镶玉说:“不如不包了,去街上走走?”
谢昭宁往石凳子上一坐,“你们去,我不去!”
谢相就是败家的,她才不去呢。
谢蕴闻言,也坐了下来,金镶玉哼哼两声,“你们可真无趣,今日外面可热闹了。”
“你查的案子查得如何了?”谢昭宁睨她一眼,自己撸起袖口,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看得金镶玉眨了眨眼睛。
谢蕴立即拍了拍谢昭宁的手腕,将袖口直接拉了下来,免得有人看红了眼睛。
金镶玉跟着坐下,“各处都在查了,我也去宫里查了。”
“宫里?你能查到什么,这么多年,陛下早就查完了。”谢蕴伸手拿了一片粽叶,问谢昭宁:“吃哪个馅料?”
谢昭宁摇首:“我喜欢吃米的,不喜欢加东西。”
谢蕴将白米放进粽叶里,五指翻飞,很快就包好了一个,递给谢昭宁,“吃一个应应景就得了。”
她将粽子包完了就准备要走,“去街上。”
谢昭宁将粽子提了起来,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小巧爱人,绑着五色丝线,她诧异道:“你还会包这个啊。”
“谢相什么都会,什么都不会。”金镶玉撇嘴说了一句。
谢昭宁纳闷:“什么叫什么都会,什么都不会,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资 源 扣 €€ 82 3410 647
金镶玉指点迷津:“她是什么都会,但不愿意做,不就是什么都不会。”
谢昭宁觉得言之有理,转头拉着谢蕴坐下,“一个不够吃,最少两个,你自己不吃吗?”
“你真麻烦。”谢蕴被迫坐下。
眨眼间的功夫又包了两个,三个粽子用丝线绑在了起来,下锅煮的时候就不会乱,吃的时候用剪子剪断就可以。
谢昭宁拿起来三个粽子,不觉看向谢蕴一双手,心里赞叹一遍。
但上街是不可能的。
不去!
她将粽子递给婢女,自己跟着起身,“谢相,午后时光美妙,我们小憩片刻。”
谢蕴:“……”
金镶玉傻眼了,不是包粽子吗?好端端怎么又去睡觉了。
她悄悄问一句:“要不要给你们准备水,我听说相府有一处汤泉庄子,这个时候去玩,很是不错的。”
少女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谢蕴伸手捂住她的耳朵:“相府没有这种庄子。”
“有,太女还来借用过,邀约谢相去过。”金镶玉看热闹不嫌事小,“最后没去得成,但相府是有的。”
谢昭宁拂开谢蕴的手,直勾勾地看向金镶玉:“为何没去成?”
“陛下急召,半路回来了。”
谢昭宁凝眸:“你的意思是没有陛下急召,她们就去了?”
金镶玉轻轻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