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还朝, 朝堂上瞬息万变, 哪里有她的地位呢。
谢昭宁瞬息就清醒了, 呆呆望着谢蕴远去的背影。
谢蕴走了,屋里空荡荡的, 谢昭宁抱着自己的膝盖, 低眸看着脚下的地砖,路要怎么走呢?
和谢蕴好好的走下去, 装作无事发生,看着长公主继续疯疯癫癫吗?
谢昭宁说不好, 但自己知晓,无论自己怎么做,天上的顾少傅都不会怪她的。
少傅不怪,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产业,让自己过更好的生活吗?
谢昭宁冥思苦想,更衣洗漱。
今日天气好,太阳从东边冒头,淡淡的热就席卷而来,谢昭宁换了一袭青色的袍服,带了落云要出门去了。
门口遇见浮清,她脚步一顿,吩咐落云:“你不必跟着我了,浮清跟着就好了。”
落云的功夫,在浮清跟前三脚猫都算不上。
落云委屈呀,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哼哼唧唧地退回去了。
一旁的浮清瞥她一眼,冷冷地笑了。
两人骑马离开,身后跟了尾巴,浮清调转马头朝偏僻的暗巷驶去。后面的人直接跟上前,刚进入巷子,一人飞身踢过来,当即从马上掉了下来。
浮清手起刀落,当即解决了。
随后,她去追赶谢昭宁。
两人停在一间棺材铺前,谢昭宁纳闷,道:“你们怎么选这么晦气的铺子?”
浮清下马,“越是晦气,越没有人过来,主子,我们进去。”χ€€€€
谢昭宁迷惘之际,浮清喊了她一声,她无奈下马,一头钻进铺子里。
铺子里摆了十几口棺材,阴森幽暗,寻常人压根不想进来。谢昭宁磨磨唧唧地跟着走进去,里面的光渐渐灭了。
浮清推开门,眼前骤然出现一束光,里面站了十多个女子。
方才的黑暗恐惧消失,谢昭宁浑身麻了,对方朝她齐齐跪了下来,“主上。”
这一刻,谢昭宁糊涂地在想:回不了头了。
谢昭宁颔首,对方都站了起来,浮清挨个介绍一遍。
十二个管事,各领其责,往日的情报都是她们整理出来,送到顾漾明的面前。
谢昭宁坐在首位上,十二人各自介绍,倒也好认,十二月,最大的一月三十岁,最小的与谢昭宁同庚。
她们表面上都是生意人,经营自己的铺子,比如这间棺材铺,就是一月经营的,同时盯着这一片,有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回告诉上面的人。
谢昭宁听后,不觉惊讶,不得不夸赞,顾漾明心思玲珑,安排布局,让人称赞。
各自介绍过后,无关紧要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前三位。她们曾经是东宫女官,后被救了出来,跟随顾漾明至今。
闻言,谢昭宁忍不住问:“我的父亲是谁?”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摇首不知。
谢昭宁叹气,没人知道,她又问:“我与荣安是何关系。”
“主上,你倒不如问问我们谢蕴身边有多少个女人。”三月叹气,“你问的这些事情,只有殿下与巴邑王知道,我们着实不知道。”
谢昭宁张了张嘴,问:“谢蕴身边多少个女人?”
三人:“……”
“说玩笑罢了,我问她作甚。”谢昭宁淡淡一笑,肌肤雪白,眸色徐徐恢复清明,说道:“少傅在时是何模样,日后也是这般。我日后还需仰仗各位,我不过是一商贾,往日所学,皆与生意有关。其他地方欠缺,你们可要尽力教我。”
“主上说笑了,我们所谋求,不过是希望还自己清白罢了。”一月摆手,“主上,您害怕吗?”
谢昭宁沉默,不是害怕,是担心。
如今的地步,她是一人,又不是一人。
“主上,你不必害怕,但您该注意谢蕴,她是帝党,您应该清楚,您与她之间,必然无法结善果。您若侥幸赢了,她会俯首称臣吗?”二月陪笑着说,“万一您败了,她能护得住您吗?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最浅显的道理,往往最是折磨人。
谢昭宁点点头,“我知道。”
“主上处变不惊,倒是与殿下相似,您莫怕,少傅说过的,您有选择的余地。”一月含笑。
十八岁的年龄,正是爱玩,如今富贵握于手中,又有美人,放弃仇恨也在情理中。
娶谢蕴,对于寻常人而言,一辈子都不用努力的。
屋内寂静,谢昭宁垂着眼睫,姿态谨慎,三人都不敢再说了。
过了许久,静到三人都熬不住的时候,谢昭宁才开口:“哪里有选择的余地,赶鸭子上架罢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除非自己不做人。
秦思安畏缩不前,都可为顾漾明抛弃君主抛弃半生努力,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谢昭宁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苦笑道:“慢慢来,不可冲动。”
闻言,三人松了口气,她们害怕,害怕十多年的努力成了东流水,且瞧着小殿下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仁心为上,若是放弃,她们也劝说不得。
一月见她低头,关切道:“您是在意谢相,对吗?”
谢昭宁沉默。
二月却说:“您担心什么,谢相明辨是非,不会让您危难的。”
少女微抿唇,垂着眼睛,对她们的话,置若罔闻,三人又是一番对视。
须臾后,她问:“长公主真的疯了吗?”
“没疯吗?”三人齐齐出声。
谢昭宁说:“若没有疯,当拨乱反正。若真疯了,你我便是逆臣。可能寻个名医,悄悄送入宫里去查?”
“查过了,没有结果,疯这个病症,模糊不清,不好查。”一月叹气,“当年第一时间就送了大夫入宫,查了几遍,并无结果,那疯帝看管得严,大夫只好撤了出来。”
谢昭宁深吸了口气,“那也没有办法了。”
所以,顾漾明一直没有动手。
她又问:“禁卫军中可有人?”
一月点点头。
谢昭宁松了口气,收敛了颓靡之色,正色道:“静观其变,杀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顾漾明筹谋至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少女容颜明艳,眉眼如黛,脾气好,待人温柔,看得三人都高兴。
一月问道:“主上是要成亲了吗?”
谢昭宁点点头。
“那就成亲,我们去给您准备聘礼,不能慢待了人家。”一月神情激动,道一句:“许久都没有喜事了,一定要大办。”
许久不说话的三月,询问道:“成亲后,就是一家人了,主上,您何不拉谢蕴入局呢?”
话音落下,其余两人神色一颤,二月瞪了三月一眼,“你长脑子了吗?”
成亲可以,请君入瓮,就不行,容易出事。
谢蕴狡猾如斯,就算她想入局,她们也不会信的。
感情一事,虚无缥缈,轻信不得。
三月被两人一瞪,讪讪地笑了,“都成亲了,万事都好说。”
“是吗?万一合卺酒中给你下毒,你哭去吧。”二月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谢蕴如今是百官之首,握着权柄,怎么会违逆皇帝。”
三月不甘心,悄悄看向少女:“皇后的位置,不好吗?”
其余两人,蓦地失声。
谢昭宁被逗笑了,轻咳一声,道:“不提她,今日与各位见一面,往后有事派人去通知浮清。”
三人起身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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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棺材铺子里出来,阳光逼人,晒得人头晕。
谢昭宁打马回府,半道上买了一车西瓜,派人给谢蕴送去,自己回府去了。
金镶玉离开相府,相府内清净了不少。
谢昭宁回来后随意吃了些午饭,自己去后院摘了些葡萄,回来后让人放在井水里。
做完这些,浮清送了些情报进来,小声说:“陛下召了温粱回京。您或许不知温粱是谁,她是先帝跟前温相的孙女,曾是今上的伴读。后与秦思安政见不和,陛下贬她出京,如今调了回来,怕是给她安排了内廷使的位置。”
谢昭宁凝神,“我懂了,杀了她,不准她回京。”
“杀她?”浮清疑惑,“杀她做什么?”
“给今上添堵啊。”谢昭宁扯唇笑了笑,眼中浮现冰冷,“她要做什么,我偏要去搅和,温粱想来也不是善茬,对吗?既然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要回来,我岂能坐以待毙,路上埋伏,杀了。”
浮清颔首,“属下这就派人去。”
浮清离开,谢昭宁拆了信,随后都烧了干净。
外头已是黄昏,谢昭宁出府去接谢蕴。
路过一西瓜摊,她勒住缰绳停了下来,目光落在鸟笼里的鸟上。
她下马走了过去,鸟看向她:“小郎君,吃瓜吗?可甜可甜了。”
谢昭宁玩笑:“有多甜?”
鸟答:“我的心给你,甜不甜?”
谢昭宁露出玩味的笑容,招来瓜农,“我要买它。”
“不卖、不卖。”瓜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是卖瓜的,又不是卖鹦鹉的,买瓜给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