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清笑了,“送过去,可就拿不出来了。”
上回谢相一怒之下,原物奉还,日后可不会这样了,必然会成了谢相的产业。
谢昭宁不在意,“她要就给她,总不能便宜了顾家人,都搬走,一只箱子也别留,悄悄安排,别惊动左邻右舍。”
“好,属下办事,您放心。”浮清爽快地答应下来。
谢昭宁又吩咐人将自己房里平常用的器物摆设都搬走,一阵忙活,时辰也不早了,她又回相府了。
临走前,顾春和坐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谢昭宁€€她一眼,世人啊,总喜欢自欺欺人。
顾家哪里不对?
顾家哪里对了。
失去风骨,还是世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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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回来时,谢蕴也从书房回来,婢女见状,便摆了晚饭,接着,众人都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两人。
炭火融融,谢蕴给谢昭宁夹菜,谢昭宁嘀嘀咕咕,说:“顾春和来找我,说顾家哪里错了。”
“明知故问。”谢蕴嫌弃道。
谢昭宁附和般点点头,“后来她就哭了,哭得可伤心,我来的时候还在那里哭。你说,想通了怎么还来问。”
谢蕴说:“她是不甘心,顾家爵位传了多年,突然就没了,谁愿意呢,你想想,国公一爵,可比侯爵伯爵还要显赫。”
她一面说一面往谢昭宁嘴里塞了块肉,“顾家保了多年,从废帝手中保了下来,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陛下手中没了,肯定会呕死。”
谢昭宁点点头,觉得也对,本以为会更上一层楼,不小心露出狐疑尾巴,一切都前功尽弃。
两人吃过晚饭,外面风寒刺骨,两人早早地上床,依偎在一起。
谢昭宁心思就不对了,她徐徐靠近,逼得谢蕴拿胳膊抵着她的肩膀,“做什么?”
“太安静了,我想听听你的声音。”谢昭宁义正词严。
她的那点小心思,压根瞒不过谢蕴。谢蕴瞥她一眼,“明日要上朝。”
“我不上朝呀。”
“我要上朝。”
谢昭宁被迫叹气,抵着她的肩膀,“你说,何时能够夜夜……”
虎狼之词将要出口,谢蕴直接捂住她的嘴,“睡觉,闭上眼睛。”
谢昭宁伸手,揽住谢蕴纤细的腰肢,凑到她的耳畔,嘴张了张,音还没出来,谢蕴就提醒她:“不要乱说话。”
被警告过的谢昭宁无奈地答应下来,抱着她,哼哼唧唧,谢蕴告诉她:“你不听我的,就搬去东宫,我想年前肯定可以搬过去的。”
谢昭宁哼哼唧唧,贴着她,当真就不动了。
谢蕴伸手摸摸她的后劲,小声开口:“你想着如何多住几日相府。”
东宫修缮过,谢昭宁必然是要搬进去的,她是陛下唯一的孩子,储君之位,非她莫属。
谢昭宁没想到好办法,“先解决少傅的事情,其他事情都不要紧了。”
风雪夜,两人紧紧依偎,谢蕴困,很快就睡了过去。
谢昭宁睡醒,身边没有人了,枕畔间留下那人的气息。她挪过去,歪倒在谢蕴的枕头上,阖眸又睡了会儿,直到婢女来喊,她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抱着枕头迷离了会儿,她糊涂在想,以后若是上朝,可得天天早起了。
她皱了会儿眉头,赶紧爬起来,去谢宅,盯着换匾额一事。
谢昭宁还没到,礼部的人就来了,许是看见了金主,礼部老尚书看到她,笑得格外开心。
“殿下来了。”
“您辛苦了。”
两人寒暄一句,谢昭宁抱着手炉,迎着寒风,望着众人忙活。
礼部老尚书抓着谢昭宁就开始唠唠叨叨,说礼部如何不易。谢昭宁留了个耳朵,不用想就明白他的意思:“您想修缮哪里?”
“礼部官衙。”老尚书激动极了。
谢昭宁想了想,没有拒绝,“你将图纸账目算好,送来我看一眼再说。”
“谢殿下、谢殿下……”老尚书激动得满脸通红,不想,谢昭宁提点他一句:“老尚书,我不想做冤大头,若我查出虚报一事,我的脾气可不太好。”
愿意修缮帮忙是好事,但做冤大头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老尚书满口答应,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秦思安来了,从马车上走下来,她望着匾额,道一句:“陛下题字,当真是威武霸气。”
谢昭宁抬首看了一眼,霸气?威武?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陛下的字谈不上霸气,与她温和的性子,倒有几分相似,霸气着实是不沾边。
谢昭宁问秦思安:“你怎么来了?”
“陛下来命我盯着此事,你也盯着?”秦思安抱着手炉,冻得脸颊发红,依旧身姿笔挺低站在风口间。
谢昭娘点点头,秦思安幽幽一笑,“你不用盯着这里,不如去看看坟头那块,陛下派了老道士们过去看风水了,你去看看。”
“你怎么不去?”谢昭宁识破她的小心思,“你怕冷不想去就让我去?”
秦思安说:“我年岁大了,你且让一让我。”
谢昭宁瞪她一眼,“我也不去,我也怕冷。”
“你怎么那么不开窍啊。你好歹也算先生半个女儿,你怎么那么懒呢。”秦思安开始打感情牌了。
“陛下让你去的,关我何事,我可以去,但不可以代你去,不如我们一道过去?”谢昭宁不上当,不当冤大头。
秦思安气得翻眼睛,“若是谢蕴让你去,你巴巴地过去。”
谢昭宁也不客气:“你又不是我媳妇,我又没有八抬大桥娶你过门。”
秦思安见她倔强得很,便实言:“我眼睛不好,骑不得马,你便去一趟。”
“你早说实话,不就好了。”谢昭宁散漫地扫她一言,“那你盯着,我去看一趟。”
秦思安搭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不舒服,少不得呸她一声,“和谢蕴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谢昭宁没有听到这句,领着浮清出城去了。
冬日寒风刺骨,刮在脸上生疼,谢昭宁打马出城,尾随一路护卫。秦思安留在谢宅里犯懒,再与礼部尚书说几句闲话,老尚书一不小心就透露出重修礼部官衙的事情。
秦思安多灵敏,张口就说户部抠搜,未必就会答应,且冬日里刚给兵部拨钱,这回陛下登基,耗费良多,户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答应给钱修劳什子官衙。
老尚书心地善良,张口就说公主殿下给钱。秦思安冻得发抖的唇角翘起半分,这个谢昭宁当真是财大气粗啊。
谢昭宁的钱喜欢给谢蕴花,如今多到愿意给朝廷花了,秦思安莫名不高兴。像她这般权势到了这等到一步,上头没路了,她也不想和谢蕴争个高低,且谢蕴将来是做皇后的人,争之无益,倒不如将心思放在名声、钱财一方面。
旁人的钱拿了,可能有危险。谢昭宁的钱,绝对安全。
秦思安想了一日,黄昏时分打马去相府了。
刚回府的谢蕴奇怪,秦思安这是黏在她的相府了,怎么又来了。
见到谢蕴的秦思安,开口就说:“她出城了。”
“那你来作甚?”谢蕴感觉此人心思不厚道,必然有所图谋。
两人共事多年,秦思安也不瞒她:“我缺一笔钱。”
谢蕴挑眉,“你缺一笔钱来找我做什么?”
“都知晓谢昭宁是生意人出身,她有钱,她都给礼部修官衙去了,好歹给我修修书啊。”秦思安语重心长,“我们内廷司有一个小司修书的,你也知道,一直都没有什么钱。”
谢蕴明白了,她来问谢昭宁要钱的。谢蕴看着秦思安,没见过上门要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她纳闷,“你要将自己变成大儒吗?”
浸淫官场多年,两人多少都会猜透对方的心思,谢蕴觉得她不仅是这么简单。
秦思安说:“我权势钱财都有,搏一搏好名声,不成吗?”
她的心思赤裸裸摆在谢蕴面前的,谢蕴不高兴了,“那你作何问殿下要钱?”
秦思安张口就说:“殿下有钱啊。”
“花旁人的钱给你谋好名声,当真是厚颜无耻。”谢蕴骂了一句,“殿下有钱,大可自己去办,何必经过你的手。你倒是提醒我了,可以去修书了,既然如此,这事让殿下来办。”
秦思安打的如意算盘飞了,她恼恨一句:“到底是厚颜无耻,这是我的主意。”
“你的主意又如何,你有钱吗?没有。那就别说话了。”谢蕴当即起身要赶客,“你想得倒好,空手套白狼,没脸没皮。”
谢蕴今日骂人,声音格外大,中气十足,听得秦思安纳闷,“你怎么那么生气。”
“你打她主意,我不该生气?”谢蕴没给她好脸色,“她什么都不懂,你就这么坑骗她。”
“她给礼部修官衙,为何不能替我修书呢。”
谢蕴说:“礼部没钱,你没钱吗?”
秦思安算是半个公主出身,前有先帝赏赐,后有她这些年来的积累,钱自然是有的,只是不愿意拿而已。
“谢蕴,我不与你说了,我等她回来,与她说。”
秦思安撩起衣摆,直挺挺地坐下了。谢蕴含笑提醒她:“我不让她答应,她敢答应吗?”
这话是实话。秦思安一个激灵,看向蕴怒的人:“谢蕴,做人不带你这么刻薄的,又没花你的钱。”
“她的钱,就是我的钱。”谢蕴说得理直气壮。
秦思安很忧愁,“你这么对我,会遭到报应的。”
“你撺掇她出城给看坟头,就不会遭到报应?那么冷的天,你躲在屋里快活,她顶着寒风来回跑,我若告诉陛下,陛下生吞活剥了你的心都有了。”
两人斗嘴,谢蕴从来都没有输过,秦思安这回确实没理,接连败下阵来,她只说道:“我等她回来,问过再说。”
谢蕴便不与她斗嘴了,也不赶走她,趁着间隙吩咐人去做晚饭。
谢昭宁回来时,外面寒风正吹着,跑进屋就见到秦思安,她纳闷:“你跑我家来做什么?”
“要钱呀。”谢蕴先开口,目光落在谢昭宁身上,“事情办得怎么样,冷不冷?”
“我看过了,时辰都定下了,不会出意外的。”谢昭宁冻得不轻,解开狐裘递给婢女,自己走到炭火旁烤火,扭头又见秦思安,“你来要什么钱,谢相欠你钱了?”
“小殿下,我有一桩买卖,你要参加吗?”秦思安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