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叹气,“你好像不讨厌我?”
废帝一惊,喝了一口酒,烈酒刺激神经,随口说道:“我讨厌你做什么,你若是顾漾明的女儿,我会将你千刀万剐。”
“哦。”谢昭宁应了一声,说:“陛下很思念顾太傅。”
废帝咬牙,眼中露出恨意,谢昭宁笑得如同狡猾的小狐狸,“日思夜想,半夜时常做梦梦到她,你难受吗?”
“闭嘴!”废帝大怒,抱起酒坛就要朝对方砸去。
谢昭宁提醒她:“你砸了就没得喝了。”
废帝忍了忍,将酒坛放下,背过身子,不理会谢昭宁了。
谢昭宁得意一笑,心中舒服很多,道:“你别生气,我看你生气,我还挺高兴的。”
“你生气,我开心,酒喝得就多了,真好。”谢昭宁故意气她。
废帝似个孩子一样又转了回来,凝着谢昭宁:“你是不是被谢蕴抛弃了,来我这里寻求快乐?”
谢昭宁一怔,废帝笑了起来,“果然如此,看来,宫里只有你我二人了。”
“我被抛弃又如何,她将来还会是我的皇后。”谢昭宁说着,郁闷地喝了一口,随后紧张地问她:“陛下来见过你吗?”
两人互相捅刀子,谁都不愿让谁好过。
唇枪舌战一番,已过亥时,酒坛已空,谢昭宁喜滋滋地要走了。
废帝问她:“谢蕴走多久?”
“你问她做什么?”
“我就想问问你会伤心多久。”
谢昭宁没有回她,转身走了,告诉她这么重要问题,就是找死。她走了一步,又转回去,告诉废帝:“她差点为你辞官,还好她足够爱我。”
废帝:“……”你在显摆什么?
废帝气得不轻,也有些酒醉,抱起酒坛就砸向谢昭宁。
谢昭宁跑得极快,宫娥们吓了一跳,忙进去收拾碎片,唯恐废帝拿着碎片自尽。
禁宫无声,寂寞无人,谢昭宁回到东宫,一头扎进床上,衣裳没脱就直接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午时,翻了个身,继续想睡,外面传来东宫詹事的声音,她刚想将头迈进被子里,对方直接走来了。
“殿下,醒醒。”东宫詹事上前,大着胆子将她被子掀开,“您忘了今日做什么?”
酒意作祟,谢昭宁周身犯懒,看着虚空发呆:“去、将内廷使、副使都找来了,孤过不好年,都别想好好过。”
东宫詹事抖了抖,觉得殿下是在指桑骂槐,但她没有证据,忙下去传话。
半个时辰后,祝云匆匆而来。
一个时辰,秦思安慢悠悠走来。
秦思安知晓谢蕴不在,也知晓谢昭宁回闹腾,她来时就准备好了彻夜不归的准备,祝云还是摸不清谢昭宁的性子,这不,一身常服就来了,明显是接到吩咐后就来了。
谢昭宁换了一身常服,拿着奏疏,认真请教祝云。秦思安来后就让人奉茶,上点心,自己幽幽吃着果子。
等到两人说完了话,她才给对方行礼。对方没搭理她,瞄她一眼后,兀自看自己的。
祝云心惊担颤,偷偷看了一眼秦思安,过年都被拉过来干活,这是怎么了?
“祝大人,你怎么了?”谢昭宁敲敲桌面,示意祝云回神,“你怎么分心了?”
小殿下语气沉稳,不算质问,却让祝云额间生出冷汗,道:“这是谢相经手的事情,臣不清楚。”
谢昭宁托腮想了想,“那就当她不在,将这件事查清楚。”
随后,她将所关文书都递给了祝云,“家去吧。”
祝云头疼极了,过年还要办差。她不敢反对,拿着文书走了。
她走后,谢昭宁同秦思安招手:“你来、你来。”
秦思安吃了半饱,将茶水放下,悠哉的走了过去,扫了一眼桌上的案牍,刚想说话,谢昭宁先开口:“别提谢相,她不在,不用推给她。”
“她走了,您自个儿出去玩儿,多好的机会呀。”秦思安鼓吹她,“过年就是玩耍,您何必困住自己?”
“我和谁去玩?”谢昭宁反问秦思安。
谢昭宁出生在宫廷,五岁内为躲避废帝追查,颠沛流离,五岁后流落在谢家,谢家的人并不在京城,而她对京城内的人并不熟悉,造成她无处可去职境。
秦思安品了品,“您怎么不去计家?”
“我去计家做什么?别打岔,这笔账是怎么算的?内廷使怎么花了这么多钱?”谢昭宁打断秦思安的思路,“说不清楚,就将钱拿回来。”
“你大过年在算账?”秦思安震惊了,她以为这位祖宗喊她来一起看奏疏,原来是查账。
她不解:“你疯了?”
“你贪了?”谢昭宁目光如矩。
秦思安看过去,又扯过一张自己做的市集调查的文书,上面对应着各种价格,“我都说了,你们给户部价格翻了三倍,你难道不知道我就是市集出身,对这种价格,最为敏感吗?秦思安,我在户部,你还敢玩猫腻?”
闻言,秦思安将两份对比了下,价格查得离奇,不用说,是下面那些小东西们做的事情,她汗颜,道:“是我治下不严,给我个机会。”
“好,给你个机会,钱还我。”谢昭宁笑吟吟地将文书都推给秦思安,“开朝前解决,内廷使,不要等陛下回来再解决。”
“你不想让我们过个好年?”秦思安眼皮跳了又跳,“谢蕴走了,你折腾我们?”
“那你们写信给谢蕴,让她早些过来,她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我什么时候不查。不仅你们内廷司,还有六部、禁卫军,乃至谢蕴的官衙,我都会查一遍,我又不用出门玩的,我时间多。”
谢昭宁心平气和地提醒秦思安,民春微笑,“我这是给你机会,你半路去追谢蕴回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行,我让人去追,她是腊月二十九走的,今日初一了,走了两天了,怎么追?”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秦思安要气死,谢昭宁又告诉她:“麻烦让六部尚书来一趟,日落前见不到,我就亲自去他们家里。”
“你不怕得罪人吗?”秦思安问她。
“我会告诉他们,谢相回娘家去了,孤闲来无事,去查一查他们去年送上来的账本文书。”
秦思安叹气,“谢蕴回来,准让你跪搓衣板。”
“我不管,赶紧去查。”谢昭宁不听她的,低斥一声,“站着干什么?”
秦思安跑得极快,恨不得插上翅膀。
初一这日,休沐在家的朝臣们闻讯放下酒杯,赶往各部衙门,翻起了原来的账簿。
一连几日,京城各处听不见丝竹声,就连设宴的家眷们也不敢热闹了,关起大门自己玩儿。
谢昭宁窝在东宫,看着各处送来的情报。
户部金科主事过年又纳了个妾,收礼不少。
鸿胪寺少卿刚认了个妹妹,养在了外面的住宅。
清月长公主自除夕后就没出房门……
谢昭宁皱眉,小姨娘还好吗?
一份份丢进炭盆里,化为灰烬。她托腮想了许久,少卿的外室,她想了想,唤来浮清,“派人去找鸿胪寺少卿的夫人,告诉她,他丈夫给她添了个妹妹,外面养着呢。”
浮清:“……”
“您这是做什么?”
“玩儿啊,不然做什么,日子如此枯燥,总得寻些乐趣,若是打起来了,记得与我说一声。”
谢昭宁兴致勃勃,又说道:“派个太医去清月府上,给她看看。”
浮清:“……”您怎么不上天呢。
“您该看的都看完了?”浮清指着一侧几摞高的奏疏。
谢昭宁摇首:“我觉得它们不适合我,我也看不懂,我等秦思安来求我,她会看的。”
“她求您做什么?”浮清纳闷,您这是又做了什么?
谢昭宁理所当然道:“她那群小崽子账目填不上,可不得来求我。”
浮清良久不语,京城翻天了。
翻天
谢蕴快马回到江州, 发现二房人住在宅子里,她没有在意,关门睡了两日。
睁开眼睛, 母亲坐床前, 目光浑浊, “听说你成亲了。”
快马疾驰, 不眠不休,最是累人。谢蕴起来, 周身都疼,甚至感觉浑身散架了一般, 她撑着坐了起来,语气漠然:“成亲了。”
“和谁成亲的?”谢老夫人斟酌下还是问了出来。
谢蕴靠着枕头,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陛下的女儿。”
她没有说是谢昭宁。
谢老夫人说:“阿玉过了童试, 你带他回京城,这里不适合他。裴暇都在京城了,不能不带他过去。”
谢蕴笑了笑, “不带。”
“他是你二哥的亲儿子, 你就这么不管不问?”谢老夫人有些生气, “这么多年来, 你在京城, 都是家里撑着你的。”
“所以谢涵仗着我的名声在外兴风作浪,我欠大哥的, 在裴暇身上补了, 我不欠二哥,没必要在裴昭玉身上补。您若想去京城, 我派人接您过去,其他人就不必了。”谢蕴依旧拒绝了。
老夫人动怒:“他是你的亲侄儿, 你就不能在意一二,将来你若死了,也是他给你……”
“我会过继子嗣,不用母亲操心,京城里的那位殿下会做好打算的,皇家的事情,不劳您操心。”谢蕴冷冷地打断了母亲的话,“这话传到京城,会让您耻笑您的。”
老夫人紧张了,“你二哥死了,那你就不管了?一年来,家里都要散了,你三哥做生意压根不成,要不,你将那个孩子找回来,让你大嫂收她做义女,谢家的生意让她管?”
谢蕴故作不知:“哪个孩子?”
“假的谢昭宁。”
“我找不到。”
老夫人面色颓败,“家里的事情,你是一点都不想管了?”
“我还要怎么管?裴暇少走十年弯路,我让这个长房长孙在京城立足了。”谢蕴直接视母亲骤然暗淡下来的目光,“您让我怎么做?”
老夫人动了动嘴皮,害怕女儿的冷漠,“我不能让谢家败在了你三哥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