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四哥、五哥。”谢蕴说。
老夫人沉默了,谢蕴淡淡一笑,“他们不是你的儿子,所以你害怕,谢家到了他们手中,他们不会听你的,甚至会压过二房三房,对吗?”
江州人很在意嫡庶,所以四房五房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宁愿将家业交给不会做生意的谢三,都不愿让谢四谢五插手。
老夫人脸上的颓然显眼了几分,“你将谢昭宁找回来,我信她。”
“你没资格了。”谢蕴低叹一声,“她如今身份显赫,岂会受你调遣,所以,母亲,你若想谢家好起来,就交给四房五房,若是不愿,我也没有办法。谢昭宁走了,就再也没有谢昭宁了。”
谢昭宁如今连京城那么大的产业都可以放手,岂会在意谢家的微末之资。
母女二人交谈,不欢而散。
谢蕴依旧觉得累,也觉得身体疼,她想起谢昭宁的手法,有些怀念。
躺了半日后,她还是起来走动,走到大房,想去谢昭宁的书房看,到了才发现那里连房屋的影子都没有了,被夷为平地,可见谢家人对她多厌恶,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再想起。
看着空荡荡的平地,谢蕴冷冷地笑了,老夫人还说让她回来,就是这样的回来?
谢家找不到谢昭宁的痕迹,谢蕴便去了红韵酒肆。
站在柜台前的一刻,红韵傻眼了,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尴尬地笑了,硬着头皮张口,“您、您回来了……”
“回来了,对了,我与谢昭宁成亲了。”谢蕴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她的笑容,让红韵紧张的心情舒缓下来,可听到她与谢昭宁成亲后,红韵嘴角抽了抽,像是中风一般。
谢蕴欣赏她的表情变化,“过来,我请你喝一杯。”
言罢,她寻了一个座位。
红韵立马让人去拿酒,自己跟着走了过去,“她从走了以后就没给我写信,我还以为她出事了,没成想,会与您碰上、您回来,那她呢?”
“她在京城做生意了,没有回来。”谢蕴俯身坐下,环顾四周,发现几乎没怎么变化,还与一年前相似。
谢蕴看着熟悉的场景,想起一年前的事情,兜兜转转,回不去了。
若是自己知晓谢昭宁的身份,也不会带她回去的!
跑堂的端了酒来,红韵亲自斟酒,目光扫过谢相的面容,发现她与一年前一般无二,只有些憔悴。
“她还好吗?”
“认祖归宗了,挺好的。”谢蕴端起酒杯,闻了闻酒香,“她如今,地位显赫。”
红韵听后,彻底放心了,再是显赫也不如谢相,有谢相照拂就好。
“她的性子有些软,好在聪明,我认识她以后,她总会给我解决许多难事。不爱读书,您呀,多让着她些。”
“她的性子不软,确实聪明,也确实不爱读书,认识得晚了些,若不然,我必然给她掰回来。”
谢蕴抿了口酒,眸色淡淡,又说道:“你想去京城吗?”
“不去了,我在这里习惯了,谢三不来找我麻烦,我这酒肆生意还不错。”红韵舒心长叹,“听说谢三做生意不厚道,许多人老人不想和他做生意。谢相,您来了,我就与您说一声,做生意不能将人逼得太死,赚钱也要一起赚。”
这番话说得与谢昭宁的话有些相似。
谢蕴点头,“所以,他管不了家的。”
“谢昭宁就很会做生意,我这酒肆开业的小办法都是她想的,她说喝多少送多少,看似亏本,实则招揽了生意,有回头客。让利一些罢了。”
红韵絮絮叨叨的说着,对谢昭宁的怀念,显露于面上。
谢蕴也听着,知晓了谢昭宁从前的事情,她原本读书很好,后来,渐渐地不爱读书了。
她可以去考科举,最后都放弃了。
或许,那些年来,大夫人逼着她开始管谢家的声音。
大夫人需要的是一个替她夺回谢家管家权的傀儡,而不是考上功名的假儿子。
在裴暇身上,她又变了,因为,那是她的亲儿子。
前程与家业,自然是前程重要。
人都是自私的。
谢蕴醉醺醺地离开酒肆。
回到谢家,送信的人等了许久,她笑了笑,谢昭宁的书信还是慢了些。
不想,送信的人说:“内廷使请您早些回京。”
来人是秦思安的信使。
谢蕴面上的笑容淡了淡,拆开信,看了一眼,面色冷了下来,谢昭宁在家翻天了。
查账……
胆子够大,陛下不在,她不在,就敢肆意查账。
秦思安说她一日不会,殿下一日不罢休。
谢蕴烧了信,回床睡觉了。
睡了一日,翌日起来,又有信使过来,是她的下属,催她回去,谢昭宁查账查她的头上,揪出了一堆虚报的账目。
谢蕴气笑了,胆子越发大了。
随她去。
谢蕴起来后,沐浴更衣,换了一袭柔软的家居服,刚想坐下,又来一信使。
是祝云的信,依旧是催她回去。
谢昭宁将这些人逼疯了,账是最经不住查的,一查之下,必然是有漏洞,谢昭宁是在谢涵的假账下长大的,耳濡目染,查了谢涵多少假账,这些人的小手段岂会看不出来。
一日间,最少五封信,秦思安是一日一封信,有时会有两封信,信中之意,让她回去收拾发疯的小殿下。
谢蕴失笑,歪倒在软榻上,柔柔地笑了。
笑意不及眼底,婢女道二公子来了。
谢蕴忙坐了起来,让人招呼裴昭玉进来。
裴昭玉走了进来,先行礼,不敢抬头,谢蕴问他:“何事?”
“姑母,父亲的事情过去了,母亲也知晓错误了,我们都是一家人。”裴昭玉怯弱,紧张得不敢抬首看向自己的姑母。
谢蕴听后,直言:“我已不是你的姑母,你的父亲做了那么多错事,一百多个家庭毁在他的手中,我无法原谅他。老夫人留下你们,我也无法阻止,但是,裴昭玉,我不想看见你。我看见你,就想起你父亲的做的事情,午夜梦回,我总梦到那些匠人来向我索命,质问我为何不制约你的父亲。”
裴昭玉慌了,撩袍跪下:“姑母,父亲已为自己的错事付出性命了,我并不知道他做的事情,若不然我必然会阻止他的。如今我想忏悔想改过。”
“忏悔、改过?谢昭宁暗地里救济他们的妻儿,你做了什么?从事情发生后,你从不过问,如今张口说忏悔、改过,你拿什么忏悔改过,用嘴吗?”谢蕴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脸面,“不要试图来骗我,你还嫩了些,出去。”
裴昭玉的哭泣忏悔,并没有让谢蕴改变心意,甚至,她更加厌恶。
裴昭玉走后,谢蕴又躺下了,阖眸享受回家的温馨。
可惜,一封又一封的信,催婚似的让她不得安宁。
无奈下,她提笔给谢昭宁写信,思绪良多,不知从何落笔。
想了半日,提笔写了两字:安分。
将信送出去后,谢蕴又躺下了,舒缓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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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朝后,陛下归来,朝堂上下,怨声载道,弹劾小殿下的奏疏摆了几摞。
承桑茴笑了,屏退朝臣后,指着谢昭宁想骂,谢昭宁却告诉她:“您不在的日子里,我给您讨回了十多万两银子,您不高兴吗?”
“是该高兴,朕不收拾你,谢蕴早晚回来收拾你。”承桑茴不管了,户部尚书递上一份奏疏,进项白银十三万两。
高兴吗?
确实值得高兴,没人会觉得钱多,承桑茴也是。
她将谢昭宁夸赞一番,谢昭宁告诉她:“还没查完呢,才回来一半。”
承桑茴笑不出来,觉得有些头疼,像是有人在她耳畔敲打木鱼,一下接着一下,疼得她苦恼极了。
她说:“小殿下,适可而止,谢蕴很干净吗?”
“我给她补上了。”谢昭宁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我查到就补上。”
人无完人,都会犯错。
“她当是疏忽了,不差这些小钱的。”谢昭宁厚着脸皮替谢蕴说了一句,又宽慰陛下:“我又没有罚他们,又没有关他们,查出来后通知一声,补上罢了,这还不行吗?”
“朕这里有封统计,给谢蕴送出的信多达百余封,催命似的催,你回来可有的受了。”
承桑茴也不管了,横竖催的是谢蕴,又没有人催她。
谢昭宁依旧摆出一副无辜的姿态,“我挺好的,她回来再说,您说三月里才回来,才开朝呢,还有两个多月。”
催罢,就上催上千万回,那也是谢蕴的事情。
谢昭宁高兴地走了,临走时还告诉承桑茴:“我找到了金丝楠木,您要做棺木吗?”
金丝楠木是难求的木料,相传皇帝们都喜欢用这等木料做棺木,虫蚁不咬,万年不腐。
承桑茴收了贿赂,摆摆手,让人将弹劾的奏疏都丢进火里。
女帝都不管了,秦思安彻底没了希望,一怒之下,恨不得亲自去找谢蕴,好想质问她:“你去年刚回了娘家,今年又回,你回去的时候,就不能把那位祖宗带上,害我亏了不少钱。”
秦思安补上的钱也不少,关键还没停止,还在查。
秦思安拎着酒去东宫找小祖宗去了。
去了才知,祖宗不见她,忙的很。
秦思安嘿嘿笑了两声,转头找阿姐去了。
承桑茴说:“朕收了她的好东西,你去找谢蕴,要不你自己去江州将谢蕴找回来。”
秦思安告状:“你可晓得您不在的时候,鸿胪寺少卿差点被他媳妇当街打死,这样的事情,一看就是她做的,只有她闲得发慌。”
“为何打死?”承桑茴纳闷。
秦思安说:“他养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