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伏在池壁上, 歪头看着水中的谢蕴。
水熏红了谢蕴身上雪白的脊背, 放眼看去, 脊背上的肌肤染成了粉色,脊背优美的弧度, 让谢昭宁目不转睛。
谢蕴转过身来,谢昭宁又忙撤了眼光, 故作正经地问:“你怎么对待陆白红?”
陛下明显有提携陆白红之心。
她问,谢蕴自然回答:“寻常对待,朝臣那么多, 交心的不过二三,如今,她从交心的人中赶了出去罢了。我自然无事, 秦思安自然要在意的。”
谢昭宁没明白, “关她什么事, 陆白红与她联盟了?”
“笨。”谢蕴低斥一句, 不悦道:“陆白红地位本就不低, 如今得陛下看重,秦思安意在相位, 她能不急吗?”
谢昭宁恍然, 指尖撩起几滴水,面色发红, 思考过后,又问:“陛下为何拉起陆白红玉与秦思安对抗呢?”
“朝堂岂是一家之主?”谢蕴说道, “你所看到的,不过是我与秦思安之争,实则呢,背地里,不知多少之争。往后,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人去查,就会发现,两人之争的水面下,千军万马。”
谢昭宁听进去了,点点头,微叹一声,“我记住了。”
她低头认真思考,额头上的水珠顺势滑下,啪嗒一声,落在圈圈涟漪的水面上。谢蕴盯着那圈涟漪看了许久,最后,伸手,指腹擦过谢昭宁瘦弱有力的肩膀。
谢昭宁诧异,谢蕴吻上她的唇角。
水声哗啦做响,热意涌动,在寒冷的初春之际,遍体温暖。
谢蕴的主动,意味着更进一步。
肌肤相贴,没做什么,便让人耳根发红。
谢蕴便是如此,她不过亲了谢昭宁罢了,耳根都红了。她轻轻蹙眉,目光落在谢昭宁雪白的身子上,嘴角轻轻勾起,而后,她的手饶过谢昭宁平坦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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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的第二日,吴家人来告假,少傅又病了,谢昭宁听后,立即丢了装腔作势的书本,拔腿就往宫外跑。
去找谢蕴。
还没出宫门,就见到鸿胪寺卿像是丢了魂一样往宫里闯。
谢昭宁停了下来,招呼对方近前,“卿有急事?”
“边关告急。西凉以荣安郡主为要挟,同我朝要三座城池,黄金万两,粮食万担。”
谢昭宁闻言,眼睫垂了下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说道:“可曾问过谢相?陛下病了,当先告知谢相。”
“说了,谢相让我来告知陛下,此等大事,谢相也无法做主。”
“你问了陛下,又能怎么样呢。”谢昭宁自嘲一句,“荣安是谁,是计良与外室之女,你问陛下作甚,陛下岂会在意旁人之女。”
鸿胪寺卿也是纳闷,“殿下,西凉要城要钱,是不是疯了,挟持一个百姓就问我朝要那么多东西。”
“不必告知陛下,召集群臣来我东宫商议。”谢昭宁面无表情地吩咐一句。
鸿胪寺卿叹气,觑了一眼殿下神色,“臣这就去办。”
谢昭宁恍若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有气无力地回东宫。
其实不用商议,去问陛下,陛下必然不会答应的,雄兵已囤边境,静等西凉兴兵犯境,她是不会答应西凉的无理要求。
早就许久前,陛下就已经舍弃了荣安。
谢昭宁抿唇,耷拉着脑袋。
跟着她浮清怪道:“殿下是舍不得荣安吗?”
“不是,我与荣安不过几面之缘罢了。”谢昭宁苦笑,扭头看向浮清,脸色发白,她说:“浮清,荣安何其无辜呢。”
浮清说:“她不无辜,她享受了十八年的荣华富贵,如今身份揭穿,是她的命。之前来京,她何其猖狂,有此命运,也是她自己得来的。不值得可怜。”
春阳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犯瞌睡。
谢昭宁沐浴在阳光下,身上的金丝泛着粼粼光泽,她走进东宫,坐在主位上,脸上浮现肃然。
她告诉浮清:“我想救命荣安。”
浮清说:“救她做什么?”
谢昭宁没有答话,所以人都放弃荣安,包括陛下,但她于心不忍,却又知晓,救回荣安,自己的地位会受到威胁。
可她还是想救。
浮清又说:“殿下,救回她的代价太大了,她在西凉长大,心里都是西凉,回到这里,您确保她无二心吗?”
谢昭宁不知道,她根本不了解荣安,但她就是觉得该救。
两人说了会儿话,谢蕴来了,她是得到消息后第一个来的。
谢蕴步入殿内,身影拉至颀长,她在谢昭宁面前停了下来,浮清揖礼,徐徐退了下去。
“殿下不高兴?”
谢昭宁低着头,手扣着袖口,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听到谢蕴的话后,她徐徐抬首,看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她说:“我只和你说。”
“殿下说。”谢蕴点点头。
“我想救她回来。”
谢蕴笑了,没有嘲讽,也没有呵斥,只温柔地说:“想是可以的,但不能那么做。你知道吗?”
“所以,我只和你一人说。”谢昭宁颓靡,“我就是觉得,一念之差,或许就是我了。”
谢蕴颔首:“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如今坐在东宫,不能感情用事,三城是多少将士打拼来的,不值得。谢昭宁,我不会答应的。就算是你深陷西凉,我也不会答应。陛下也不会答应的。所以,不要愧疚。不要觉得是你偷了她的人生,拒绝西凉。我朝有武将,可以带兵出征。我朝亦有钱财,不会低头。”
“谢昭宁,此刻不是小儿女的愧疚,而是一国之荣辱,你懂吗?”
谢昭宁抿了抿唇角,“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就是、就是……”
“就是心里难受,对吗?”谢蕴放柔了声音,“你难受是对的,你若不难受,就不是我喜欢的承桑漾了。”
谢昭宁愕然抬首看着她,眼中闪着光,“我以为你会嫌弃我没出息。”
“你是人,又不是木头,有七情六欲,会难受很正常。陛下也会难受,所以你按住了鸿胪寺卿,准备先定夺,将此事定下来,再告知陛下结果。如此,放弃她的,就是你、是满朝文武商议后的结局,陛下被迫接受,就不会在取舍中难过,对吗?”
谢蕴恍若是谢昭宁肚子里的蛔虫,将她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
谢昭宁轻轻地笑了,见她站着,忙挪了挪,朝她招手:“过来,坐。”
谢蕴蹙眉,“他们就快来了,不坐了。”
“还没来,就算来也是要通报的。”谢昭宁满不在乎,“坐。”
谢蕴无奈,走过去,俯身坐下,“少傅病了,你得了空闲,也别四处跑,去陪陪陛下。”
“我与陛下说不上两句,她就气我。”谢昭宁叹气,她和陛下,大概没法好好相处。
陛下专拿话刀子捅她。
两人坐在一起,谢昭宁轻轻呼了口气,说道:“西凉的动作怎么快?”
“不快,从陛下登基到今日,已有五月,西凉几乎在陛下登基就知道了此事。”谢蕴低头,目光扫过谢昭宁膝盖上的那只白净的手,她没有思考就伸手握住,告诉谢昭宁:“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做什么都要偏向自己,不要觉得愧疚,若是荣安,也会这么做。这不是你的错,不必愧疚难过。”
谢昭宁恍惚了半日,闻言心里起伏不定,“我知道。所以,我召你们来了。”
话音落地,宫人通报秦思安祝云等人来了。
谢蕴起身,松开她的手,顺势摸摸她的脑袋,随后展颜笑了。
秦思安与祝云等人一道入殿,瞧见谢蕴先来,秦思安打趣道:“谢相是刚来,还是本就在这里?”
谢蕴站在一侧,谢昭宁代为答道:“谢相是年轻,腿脚比你快罢了。”
秦思安:“……”
“你怎么又拿年龄说事。”
祝云低头,憋着笑,这位殿下的性子有些随陛下,瞧着温和,嘴巴不饶人。
谢昭宁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孤说错了吗?”
“没有。”秦思安没好气道,目光在她身上戳了戳,恨恨道:“殿下这么在意谢相,何不将人藏在东宫。”
“藏在东宫,相位给你,对吗?”谢昭宁略眯了眼睛,唇角弯弯:“你想得倒是快活。”
秦思安又是一噎,“我就说她一句,你指桑骂槐说了三五句,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谢昭宁理直气壮:“我又不和你睡一个被窝,自然是要帮她的。”
祝云忍不住笑了出来,以袖遮面,笑得肩膀发抖。
秦思安被说得面色发红,道:“殿下有能耐就别立皇后。”
“我没有能耐,自然是要立皇后的。”谢昭宁说。
秦思安不说话,嘴巴厉害得很,一句不让,就知道护着谢蕴,吵不过两个人。
其他人陆陆续续来了,谢昭宁让人赐座,时间长,站着说话会腿疼。
各自落座,宫娥奉茶,个个气都顺了。
人来得差不多后,谢昭宁示意鸿胪寺卿说话。鸿胪寺卿站了出来,将与谢昭宁说的话一一说了出来。
一将军笑了,“他们是想钱想我朝土地想疯了吗?拿一小娘子就来问我要钱要粮,呸、什么玩意儿,还有开小朝会商议的吗?直接拒绝,真是有辱智商。”
谢昭宁低头,把握着腰间的美玉。
说到这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表态,不用动脑子就知道拒绝。
拒绝的声音中冒出一句话:“这个荣安也算是是殿下的姐妹,殿下召我等过来是商议的,不是一口拒绝的。”
谢昭宁蓦然抬首,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时,谢蕴看向说话的那人:“殿下召你过来是商议要事,不是随口胡言,给殿下乱黛帽子。”
秦思安也看向那人:“人家长了那么多脑子,你怎么一个都不长。”
两人陆续发话后,对方缩了回去,登时,殿内也安静下来。
谢昭宁微笑,道:“以国事为先,孤与荣安不过几面之缘,不必在意。”
话音落地,有人松了口气,附和道:“殿下说得是,自然是以国事为先。”
众人陆陆续续表态,拒绝西凉无理要求。
小朝会散后,谢昭宁与鸿胪寺卿立即去见陛下。
今日阳光好,陛下在殿前晒太阳,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一览无余,听着脚步声,她睁开眼睛。
“臣见过陛下。”鸿胪寺卿先跪下行礼。
谢昭宁惯来不行礼,走到陛下跟前,直接搬了个凳子坐下,问道:“陛下气色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