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他和温伏一起去食堂吃饭€€€€现在温伏每个周都有费薄林往他饭卡里固定充值的150块钱,跟费薄林自己的生活费一样,除开每天早上和周末在家吃饭的花销,150块相当够用,温伏甚至每顿饭可以打两荤一素和两份米饭。
吃完饭放盘子时费薄林问温伏晚饭有没有考虑好,温伏想了想,说吃什么都可以。
费薄林知道温伏大概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几顿正儿八经的饭,温伏想不出吃的,是因为认知里没有,那他就有的是花样给对方做。
菜市场还有一斤鲜虾,费薄林又买了些毛豆和肉末,晚饭既然决定吃得简单些,那就做点好的,一个麻辣虾仁,一个毛豆炒肉,再煮一个番茄鸡蛋汤,都是很家常但下饭的菜。
一进家门,温伏就换上拖鞋,抱着快递往地上大剌剌地坐开。五个快递堆在他两腿间,温伏拿起美工刀专注地拆口袋。
费薄林提着菜走过,低眼笑道:“一回家就坐地上,也不嫌脏。”
不过他也没打算把人拎起来。温伏身上穿的校裤,本来今晚就要洗的,这会儿叫人起来未免坏了兴致。
温伏埋着头捣鼓费薄林给他买的一堆包裹,难得地出声反驳:
“才不脏。”
说得慢吞吞的,木讷成习惯的语调里带着点少有的轻快。
“不脏?”费薄林睨他。
“你昨晚才拖的地。”温伏头也不抬。
费薄林扬起唇角笑了笑,刚要踏进厨房,就听到身后€€€€€€€€拆完包裹,很轻地“哇”了一声。
他回头,瞧见温伏正把书包从包装袋里拆出来,捧在眼前,两个眼珠子黑得发亮,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打量书包的每一个地方,认真得像在观摩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其实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藏蓝色帆布双肩包,五十几块钱,款式模仿的是学校里这几年很流行的一个背包品牌,整个包上连标签都没有,最大的优点就是耐用。费薄林一年多年前在这家店下单的时候这款才卖三十块钱€€€€当年他为了省钱早早学会了网购,许多日常用品都是在网店下单的。
而温伏此刻的神情则直接把五十块钱的包看出了五千块的价值。
整个一副“小猫咪我啊,今天算是开了眼了”的神色。
下午的太阳实在太好,他们拆个快递的功夫,夕阳就从阳台上拉进客厅了。
温伏的一堆包裹在傍晚霞光里被照得金光灿灿。
费薄林不再管他,转身进了厨房,开始慢慢打整食材。
外面拆包裹的声音断断续续,温伏每拆开一个就拿在手上观摩半天,小心翼翼把东西放到沙发上后又跑回地面坐着慢慢开下一个,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因此几个快递都拆得尤其的慢。
厨房里,费薄林给虾去了头挑了线,还顺便剥了壳,用料酒腌过后,就起锅烧油。
油烧热了,他拿耗油、生抽、老抽、淀粉和白糖调好酱汁,先把剁碎的姜葱蒜和几片香料扔进锅里爆香,再倒虾和小米辣,拿酱汁炒了几分钟,香味飘出去,外头的温伏拆着拆着包裹突然鼻尖一动,往空气里嗅嗅,咽了一口唾沫。
不到半个小时,两菜一汤做好了。
费薄林端着盛好的两碗大米饭出来,温伏一只脚上穿拖鞋,一只脚上穿新鞋,上身校服里套着新毛衣,正蹲在沙发边给拼接椅子的腿儿拧螺丝。
饭放到桌上,温伏的椅子腿儿也拧好了。
快递还剩最后一个没拆,温伏扭头看看饭菜,又看看前方的快递,又看看饭菜。
左右摇摆一阵后,还是选择了先上桌吃饭。
刚要伸手拿碗,被费薄林捏着筷子一打:“先去洗手。”
“哦。”
温伏欢快地去了。
踩着他的一只拖鞋和一只新鞋。
出来时属于他的碗里盛满了虾仁和毛豆肉末,费薄林特意给他拿了一个勺子,可以把所有菜拌到饭里一口吃,这是温伏喜欢的吃法。
因为心系那个还没拆完的快递,温伏着急地吃饭。
又因为菜太好吃,温伏着急地吃了三碗饭。
费薄林晓得他的心思,也就随了他,只有温伏刨饭刨得太快的时候,费薄林会忍不住提醒一句:“吃慢点。”
吃完饭放下碗,温伏屁股刚刚离开凳子,费薄林有一个眼神过来,他又坐了回去。
小猫咪我啊,近来也会察言观色了呢。
温伏飞快扫视一圈饭桌,终于想起抽出纸巾把吃得油亮的嘴给擦干净,然后麻利地把自己饭碗周围一圈掉在桌上的米粒撵到垃圾桶里,留下碗筷,从费薄林的神色中得到认可后,一溜烟回归到快递旁边。
费薄林收拾完厨房出来,温伏正抱着最后拆开的那个快递左看右看,若有所思。
那是个小猪形状的存钱罐,存钱的口子在顶上,温伏举着罐子顶,仰着头去瞄存钱口的黑洞。
“薄哥,”他听见脚步声扭过头,“这个做什么?”
温伏把校服外套丢在了一边,只穿那件新毛衣,脚上也换好了一双完整的新鞋,只是所有的吊牌都还没拆。
费薄林先把他脱到背后的校服捡起来搁在沙发扶手上,又去柜子里拿了剪刀,一边弯腰给温伏的毛衣和鞋子剪吊牌,一边说:“给你存钱用。”
温伏慢慢睁大眼:“我?”
费薄林扔了吊牌,放好剪刀,去房间的钱包里拿出温伏之前上交给他的统共1230块钱,一分不少,回到温伏面前蹲下,一张一张折起来塞进温伏手中的存钱罐:“别人家的小朋友,私房钱都有存钱罐放着,你也可以有。”
温伏低着脑袋,双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费薄林往存钱口一张张地放钱,鼻尖几乎快挨在费薄林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直到钱放完了,他跟黑洞洞的存钱口对视半天,再抬头望向费薄林,讷讷地问:“我也可以有吗?”
“当然可以。”
费薄林起身走向门口:“我要去看店了,你留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
温伏毫不犹豫把存钱罐往地上一放,跟屁虫一样粘过去。
周末的林家小卖部一直开到夜里十二点关门,温伏坐在收银台后喝完最后一口菊乐奶,晃晃盒子,确定里头一滴也没有了,才收好作业离开位置,开始帮费薄林清点货架里的商品。
本来每晚负责这项任务的人是费薄林,在此之前温伏企图帮忙拖地,奈何总是拖不干净,费薄林就把这项安排给了温伏。
清点完货物关了灯,小卖部窄窄的门上上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在凌晨的月色下一起回家。
夜宵是下午剩的毛豆肉末炒饭,费薄林特意滤了油,把肉末复炒得表面焦脆,白饭混着酱汁一起炒匀,温伏又吃了一大碗。
再想添第二碗,被费薄林阻止了:“晚上不能吃太多€€€€快去洗澡。”
温伏听话地抱着浴巾和睡衣要去卫生间,立马被费薄林一眼看穿心思。当即给人拎着后衣领子拽回去:“毛衣脱了,没洗过不能穿着睡。”
“……哦。”
温伏蒙混失败,不情不愿脱下他的新衣服。
好在这件毛衣也是灰色,费薄林把自己和温伏的校服连同毛衣一起放进洗衣机,开了房间的电热毯,等衣服洗完的间隙背了会儿书,正在阳台晾衣服时,余光瞥见一个黑影嗖地窜进客厅,又嗖地离开。
费薄林:?
什么玩意儿闪过去了?
他拿着晾衣杆探寻地走进去,环视一圈客厅,敏锐地发现温伏的书包、存钱罐和新鞋都不见了。
费薄林了然地往房间里去,果然见温伏穿着睡衣,怀里抱着存钱罐,手上拎着包和鞋,偷偷摸摸把新书包放在床头,又把新鞋放在床脚,小心而隆重。
做完这一切一抬头,温伏撞上费薄林,眨眨眼:“薄哥?”
费薄林不说话。
温伏:“我能抱着存钱罐睡吗?”
费薄林:“……”
他就知道。
“不可以。”费薄林黑脸,无情拒绝,“抱着睡一晚上,你会着凉拉肚子。”
温伏:“我不会。”
费薄林:“你会。”
“我不会。”
“你会。”
“我不会。”
“……”
费薄林看出来这个存钱罐今天温伏是非抱着睡不可了,遂无奈叮嘱道:“最好不要挨着肚子。”
也不知温伏听进去没有。费薄林一个眨眼,对方就钻被子里了。
等他在外头洗漱整理完,再回房间,温伏趴在床上睡着了,腰部隔着被子鼓起一大块,一看就是放存钱罐的地方。
像是有话等着要跟费薄林说,房间里一传来脚步声,温伏人还没醒,耳朵先动。随即他睁开眼,半梦半醒地搜索到费薄林的身影,眼神迷迷糊糊地往人身上盯。
费薄林一边在衣柜里拿出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一边头也不回地问:“还有事?”
温伏趴在枕头上点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就小声喊:“薄哥。”
带点没睡醒的鼻音和腔调。
“嗯?”
“薄哥,”温伏又喊了一遍,同时往床外侧蹭蹭,“我晚上,能跟你换个位置睡吗?”
两个人一个月以来一直睡一张床,费薄林每天起得早,为了方便下床,都是睡外面。
他听见温伏的话,停下手上动作,无语地摇摇头。接着转身撑手俯在床边,凑到温伏眼前,忍无可忍又咬牙切齿地伸手捏住温伏的脸颊肉:“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想随时看地上那双鞋?”
温伏的脸被捏变了形,眼睛刚闭上又强打着睁开,虽然面无波澜地坚持嘴硬,但说话已接近呓语:“我不困……我能看。”
“呵。”
费薄林冷笑。
费薄林松手。
房间安静了两秒。
温伏睡着了。
“呵。”
“我不困€€€€”
“我能看€€€€”
费薄林讽刺拉满地在温伏耳边低声重复这两句话,说完又转身去衣柜拿衣服。
等他把两个人的衣服都在床尾放好,慢腾腾掀开被子躺下准备睡觉时,旁边一双猫眼幽幽地睁开:“薄哥……”
!!!
费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