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 谢昭宁来做。
一切都会天衣无缝的。
谢昭宁带长公主离开,谢相依旧是谢相,哪里错了呢?
承桑梓恐慌极了,默默朝后退去,眼睁睁地看着马车从自己面前驶过,她被心里的恐惧捆绑,什么都不敢做。
谢昭宁失败了……
承桑梓陡然无力,唯有期盼着谢昭宁没有将她供出来。
谢昭宁说过,她做逆臣,让自己安稳做新帝,有谢相的扶持,一切都会安然无恙的。
就算败了,谢昭宁也会自己承担下来,不会连累东宫。
希望谢昭宁说到做到。
她深吸一口气,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领着自己的随从循序朝大殿而去。
没事儿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做,皆是谢昭宁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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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大殿点,长公主下了马车,看向车里昏迷的女帝,吩咐随从:“送陛下去寝殿。”
吩咐过后,她自己去了大殿。
朝臣陆陆续续被送了过来,今日谢蕴成亲,朝堂上有名望的没有名望的都去了,低品阶的没有去,他们也无法入宫上朝。
朝臣们被送了进来,陡然见到长公主坐在大殿内的台阶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诸卿,许久不见了。”承桑茴微笑地同朝臣打招呼,“我是谁,你们很清楚,不需我来说的。”
殿内老者在朝二十多年,怎么会不认识先太女承桑茴。
有人识趣地跪了下来,帝党不肯跪,见其他人陆陆续续跪下,他们也好跟着跪下来。
承桑茴并没有叫起,只说道:“二十一年前,三公主承桑珂生下一女,取名承桑梓。”
她说完,目光落在门口承桑梓身上,她招手示意对方进来,“你来,姨娘有话同你说。”
承桑梓遍体发麻,在宫中生活多年,她最会察言观色,长公主的笑容如同一把刀,戳进了心口里。
那不是笑,是杀人。
“你过来,孤又不会打你。”承桑茴语气亲昵,“怕什么呢,满朝文武都在呢,他们就是你的保护伞。”
满朝文武都在,长公主不敢对太女怎么样。
承桑梓慢慢地挪进殿,徐徐靠近承桑茴,承桑茴依旧在笑,说道:“先帝取名承桑梓,殊不知这个孩子并非三公主亲骨肉,而是从巴邑王手里买来的一个孩子。”
“准确的说,你是巴邑王的女儿。这也是巴邑王为何要追杀谢昭宁的缘由了。”承桑茴轻叹一声,“好孩子,你若愿去寻找你父亲,孤派人将你送过去认祖归宗。”
“巴邑王的女儿……”
“荒唐,长公主,你可有证据……”
“长公主,话可不能乱说,这是国祚大事。”
承桑茴眉眼端庄,姿态懒散,眼眸半敛,听到一声声质问也没有生气,好脾气地说:“若要证据,你们去见承桑珂要证据,我只能证明承桑珂从未生育过,去找太医院调脉案,她有没有生育,太医院一查便知。”
承桑梓震惊在原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脸色煞白,嘴角一张一合,什么都话都没有说出来。
内侍立即朝太阳院而去。
承桑茴不疾不徐道:“她的事情先摆在一边再说,孤今日搅了谢相的亲事,是孤不对,改日,孤还她一个盛大的成亲礼。孤说说孤的事情,你们愿意听吗?”
刀架在脖子上,他们敢说不愿吗?
没人说话。
承桑茴继续说道:“孤当年被害,生下一女,得先帝恩准,送至顾漾明手中,辗转托于谢家教养,便是如今的谢昭宁。她为何与荣安郡主那么像……”
她故意顿了顿,似是大鼓书一般,故意吊了朝臣的胃口,毕竟这等皇家秘事,得到长公主亲口所言,也是稀罕事。
承桑茴停顿,目光梭巡一番,落在了顾国公身上,她面带愧疚,随后看向旁人,说道:“她二人是姐妹,但孤只有一女,便是谢昭宁。至于他们的父亲是谁,并非西凉质子,是我朝儿郎,至于是谁,孤不在意。”
“殿下说不是西凉血脉,就不是西凉血脉,有何证据。”
御史叫喊,很是不屑。
谢御史吓得心口一跳,下意识就将同僚拉了回来,你自己死就好了,别连累御史台啊。XΖ€€
承桑茴并不恼,只说道:“曾经东宫的侍卫长,亡故多年,朕说了,你们去挖坟来验证吗?忘了,当年他连坟都没有,丢到乱葬岗,野狗咬得尸骨无存了。”
“孤说了,不是质子,便不是质子,谢昭宁身上并没有西凉血脉,至于那位荣安郡主,身上自然也没有西凉血脉。你们信则罢了,不信就算了。不信的人,脱下官帽官袍,回家种红薯。”
满朝文武露出惶恐,叫喊要见陛下。
“长公主殿下,您没有资格罢免我们,我们要见陛下、要见陛下。”
“陛下在何处,我要见陛下,唯有见到陛下。”
“长公主,你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吗?你的胆子太大了。”
承桑茴听到一句句叫喊,好脾气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淡淡一笑,无奈极了。
朝臣们吵了有半个时辰,承桑茴闭上眼睛,由着他们去吵。
吵吵闹闹至天亮,太医院院正抱着脉案来了,颤颤悠悠地跪下,朝臣们骤然失声,良久不说话的承桑梓也在这时睁大了眼睛
院正将多年前的脉案找了出来,不等他说,早就有人冲过去找了,一群人围着老太医撕扯,完全没有了体统。
承桑茴也不管,就让他们去找,忽而她唤来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徐徐问一句:“如何分辨妇人有没有生过孩子?”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常常和死人打交道,如何懂这等妇科的问题。
两人摇首,承桑茴又耐心问:“如何是死人呢?”
大理寺卿说:“仵作会验。”
说完,他又后悔了,忙低头认罪:“臣胡言乱语,望殿下恕罪。”
没成想,承桑茴将这句话听进去了,道:“那就等陛下大去后剖腹看一看。”
一句话惊得两人噗通跪了下来,口中一个劲地喊不敢不敢,愣是吓出以额触地,浑身冷汗层出。
院正那里给出来答案,“陛下于十五年前登基,臣去诊脉,发现陛下脉象不似生育过的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承桑茴揪着这句话:“这就是证据,脉案上所写就是证据,你说的话就是事实吗?证据摆在你的面前,你说不是,那什么是证据,将你缩下了,塞到陛下肚子里去看一看?”
对方吓得偃旗息鼓,立即缩到一旁不敢说话了。
吵到天亮了,一个个精神都很亢奋,承桑茴也不急,就等着他们闹。
随后她问刑部:“今年谢相回京,可是交给你们几个案子?关于临城江州城牙侩被杀一案的,查得如何了?”
刑部尚书正跪在地上,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谢相交代过,臣派人去查过,对方下手狠辣,不是寻常之辈,他们都曾接触一个叫漾儿的女孩,最后漾儿辗转卖到了谢府,就是如今被谢相带回来的谢昭宁。”
“何人动手所杀?”承桑茴问。
刑部尚书答不上来。
承桑茴摆手,“罢了,孤不勉强你。孤查到了,是巴邑王,太女,对不对?”
她转头看向了承桑梓,承桑梓面色苍白,“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不知道,孤在问你,就是勉强你了。”承桑茴怜悯道,转头看向刑部尚书:“继续查,好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继续问,若觉得脉案不足以证明,那就等你们陛下死了以后再去剖腹,让仵作来验。”
“陛下呢?陛下在何处?”
“你们陛下酒醉了,在宫里歇息,我来解决太女并非先帝嫡出一脉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不管。”
“长公主,臣想见陛下。”
承桑茴问;“好说,你多大了?”
“臣今年四十有三。”
承桑茴叹气:“四十三岁挺好的,我想见见你的母亲,问问她怎么管你的,做人这么杠,不是好事。”
对方哑然。
“殿下休要混淆视听,臣要见陛下。”
承桑茴还是叹气:“说了,陛下酒醉,你耳朵没有用?来人,割了他的耳朵,孤说累了。”
她站起身,众人骤然停了音,她说;“孤今日站在这里,是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也为了我儿认祖归宗,至于你们要见陛下 ,孤不会不让你们见,但是你们这么吵,死人都被吵活了。待会见到了陛下,别说我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有,你们的陛下没有后嗣,若我酒醉死了,国无储君,孤就是最好的人选,你们该想想,陛下死了,你们怎么办,孤若是新帝,会不会拿你们开刀。”
“你们听听,孤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们应该都懂了。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很蠢,所以孤就说清楚点,至于怎么办,是你们的事情,孤不阻拦你们。”
“哦。对。你们的夫人孩子在谢宅,好好说话,不然,贬官死儿子死老婆,就是人生一大憾事。”
“谁随孤去见陛下?”
承桑茴镇定自如地问了一句,无人应答,偶尔有几个脾气冲的想要说什么,同僚们死死拉着她们,谢相不在,秦思安又死了,新上任的内廷使没有反抗长公主的能力。
她说了这么一番话后,她摆摆手,“回家去吧,或者你们找个地方商量对策,你们肯定在想是我弄死了皇帝,对不对。但是你们得想,我弄死了皇帝又怎么样,我是先帝唯一的血脉,我女儿算是先帝唯一的孙女,你们弄死了我,我女儿继承皇位,你们还会跑得了吗?但是呢,皇帝还没死,活蹦乱跳,所以你们就别想了,好好当差。”
话说得明白又明白,众人脸色白了又白,话不说明白,他们还有揣摩的余地,这么一说,长公主就是逆臣了。
承桑茴点了几人,“内廷使、顾国公、禁卫军指挥使,院正、还有……”
陆陆续续点了六七人,她说道:“孤带你们去见陛下,免得真的有人说孤弄死了皇帝,孤已经背了冤屈十八年,可不想再背一个冤屈了。”
被点名的顾国公眼神发直,不敢相信长公主所言,但他心中清楚,若陛下驾崩,长公主继位,顾家必然会复起。
其余也是几人是颤颤惊惊,跟着长公主前往陛下寝宫,其他人不肯走,偏要在殿内等候。
七人跟随长公主离开,只见长公主步履平常,并无慌张,甚至好脾气地与内廷使聊起了近日的天气,吓得内廷祝云使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全。
长公主安慰她:“你慌什么,孤又不会杀你,陛下酒醉,又不是孤灌醉,你这么慌张就坐实我谋害陛下,你慌什么呢。”
祝云低声道歉。
须臾后,七人迈进寝宫,女帝就躺在榻上,众人都瞧见了,陛下面色红润,不像是被谋害了。
院正上去诊脉,众人焦急等着。
院正面色发愁,回头与诸位大人说道:“陛下确实是酒醉,醉得深了,怕是要睡好几日。”
“什么酒会醉得那么深……”
长公主瞥他:“七日醉、十日醉、百日醉、千日醉,没喝过还没听过吗?不要总是质疑旁人,你越是质疑,就越显得你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