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凝珍现在仍然能够无比清晰地回想起当时那个早上的情形,当时还年轻的她沉浸在激动中毫无察觉,可后来的她回忆起那时的场景,总觉得王馨彤眼中带着点义无反顾的决绝。
她当时已经察觉到了很多东西,也同样被严密地监视着,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暗示卓凝珍。
好在卓凝珍足够聪明,在看到那条项链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在他人询问的时候没有把这条项链的真实来历说出去。
“当时就有人来问我那天早上王馨彤和我聊了什么,这项链怎么又和王馨彤那条有点像,我立马感觉不太对劲,用我看上了她的项链问是哪家买的搪塞了过去,还好他们对这种珠宝没有什么警惕,只以为是小女生的爱美心理,便没有多在意,被我搪塞过去了。”
那个时候曹正德他们刚刚损失了一个之前物色好的工具人,这个工具人还给他们搞了不小的麻烦,所以跟卓凝珍这个“备选”只是刚刚开始接触,对她还没有到严格监控的地步,卓凝珍便在一次假期回了一趟家,在她觉得最安全的一个环境里,按照那天早上王馨彤跟她说的方法打开了项链,里面果真有东西。
一枚小小的芯片,记录着一切。
卓凝珍特意去买了个读卡器,终于知道了一切。
这个项链,原本王馨彤寄存在她家附近的一个自动快递柜里面,预约一定时间后寄件,寄件地址填的她亲戚家的一个电商店铺的地址,收件地址填的卓凝珍的号码和地址。
如果没出事,王馨彤就会叫人帮忙把这个快递取出,取消预约,再重新预约一个四天后寄件的时间,但她出了事,就没了这个步骤,于是一到时间,快递员寄件,在她出“意外”的一周后,到了卓凝珍手上。
收货地址甚至还是国家队的地址,这是一步险棋,赌得就是那些人的自负和灯下黑,还好她赌对了。
“有些事这里面记录得比我嘴上说更直观也更清楚,你们之后看就知道了。”
卓凝珍小心翼翼地把那枚芯片拿出来,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池惊澜的手心。
柯苑泽的目光跟过去,眼神幽幽。
卓凝珍忍不住被逗笑了:“小柯,拿出你刚才安慰我的冷静来,都是当队长的人了,别耍这些小花招。”
“之前不交给你们也是怕你们莽撞,但最近的几次对他们的精准打击,都是小师弟主导的吧?小师弟让我看到了契机,交给你我比较放心哦。”卓凝珍有些俏皮地朝着池惊澜眨了眨眼。
池惊澜腼腆地笑了笑,手上倒是没有一点推脱,果断把那枚芯片收进了手心。
“师姐,我会好好保管的。”小少年认真地开口说道。
“几年来我也没机会去看她,在曹正德气温光他们面前,我必须扮演好对她的厌恶以及不屑,只有我们自始至终都是对立的,他们才不会把我和她联系起来……希望事情结束之后,我有机会能去看看她,成为植物人,至少比彻底失去醒来的机会要好。”
卓凝珍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几人:“更详细的那枚芯片里面有答案,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池惊澜摩挲着手心那枚芯片,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翻到那个图案,递到卓凝珍面前。
“师姐,你见过这个图案吗?”
卓凝珍定睛看了看,瞳孔微微放大,惊讶道:“见过,我还真见过。”
她很快回忆了起来:“在齐文光那边,还是我刚成为她搭档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出去比赛的时候,在他行李箱里见过印着这个图案的平安福,当时那个平安福快要掉出来了,我就提醒了他一下,没想到他当场呵斥了我,反应特别大。那个时候我已经从王馨彤寄给我的芯片里知道不少东西了,不过王馨彤也不知道齐文光有问题,但我当时对什么都很敏感,因此多留了一个心眼,把那枚平安福记了下来,跟这个图案绝对一样。”
“后来证明,齐文光才是藏得最深那个,关于他的事情,我也在芯片里留了东西,你们看了就能知道,我也有研究过这个图案,感觉像是他们那群人的身份象征,或者说是通行证之类的东西。还有一点,曹氏体育的logo和这个图案很像,曹氏体育就是他们背靠的一个大资本,逼迫运动员们免费代言的也都是这些旗下的产品,但他们的产品质量很差,还有安全隐患,有些人用出了问题,他们就轻易把锅一甩,甩到了代言的运动员身上,然后出了事的新闻,都被他们花钱镇压下去了。”
“他们的logo看起来就像这个图案的简化版,我认为是有一定联系的。你们是从哪里见到的这个图案?”
卓凝珍也很惊讶,这东西很隐秘,她也是蛰伏在他们身边那么久,才发现了这点联系,小师弟是怎么知道这个图案,又是为什么觉得这个图案跟那些人有联系的?
池惊澜笑了笑,直接切了那张沾满泥土的平安福的照片给卓凝珍看:“师姐,和这个一样吗?”
卓凝珍看了看,更惊讶了,她点了点头,给了池惊澜肯定的答案:“没错,一样。”
池惊澜坦然道:“这是我在卡尔加里的比赛的时候,在那里发现的,嗯……当初池澜出意外的那个地方。”
为什么会去那里,这个池惊澜没打算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不过他没想到凌榆居然主动背了锅。
顶着柯苑泽一脸“是不是你把我家小师弟带坏”的狐疑目光,凌榆挑了挑眉,坦然承认。
“是我好奇去看的,怎么了吗?”
“没什么。”柯苑泽抽了抽嘴角,无语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牛。”
凌榆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典型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柯苑泽扭头不去看这二货,也因此错过了自家小师弟和凌榆的默契对视。
“哦~对,池澜是小鱼偶像,我知道,看来几年过去,你对你偶像的狂热程度不减,还更上一层啊。”卓凝珍也笑着调侃了一句。
凌榆的脸“蹭”得一下变红了。
其他几人顿时笑出了声。
几人都默契地略过了平安福的话题,几十年前就出现了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那些人的根系深不可测,他们是知道的,如今只是多了一个佐证而已,说出来平添不快,这难得团聚聊天的机会,没有必要。
而且那么多年过去,都快腐朽在土地里的东西,也不可能成为什么重要的证据,池惊澜问出这个问题,更多的,只是想解开自己的执念而已。
如今还多了一点意外之喜,对手是谁更加明确了,这还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池惊澜见师姐面前的茶杯已经快见底,重新为她续上了一杯,然后抬起手肘,默默怼了怼自家师兄。
他知道自家师兄有问题想问,也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
但池惊澜可不想代为其劳,还是让师兄自己问吧。
他给自己也续了一杯茶,默默喝了一口,抿唇悠悠地想道。
柯苑泽无奈地看了眼自家白切黑的小师弟一眼,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不,这回被小师弟算到了。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一直躲在后面让小师弟帮他开口。
柯苑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向卓凝珍,认真开口道;“阿卓,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你是不会把这枚芯片交给我们的吧。”
卓凝珍看着柯苑泽认真的神色,迟疑片刻后,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呢,阿卓?”
柯苑泽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却没有停下,直指问题中心。
“是……牺牲自己吗?”
“……”
卓凝珍好像沉默了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着面前颜值都很出众,都担心地看着他们的两个大男孩一个小男孩,展颜笑了。
“是,但又不完全是,放心,我大概还是能保证自己的安危的,不用这样看着我。”
卓凝珍掀去平日里在齐文光面前伪装的面具,笑容不是伪装出来的在队员们面前的强势,而是真正自由的恣意。
“别忘了,我可是你们的大姐头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在他们面前向来装的自负无脑又见钱眼开, 那些人始终觉得一个女人不可能有多大的能耐,当年王馨彤摆了他们一道,他们自觉轻易镇压了, 就更看不起女人了, 因此我很容易骗过了他们,这几年努力下来, 我一直很配合他们, 他们也算把我当成了半个自己人。”
当然, 即使是半个自己人, 也仍然需要被全方位无死角地监控着。
卓凝珍冷笑了一声, 目光凌厉。
“到现在我也已经收集了不少证据, 但是关于王馨彤的车祸,还有其他类似的事情, 明知道不是“意外”,但涉及到法律道德底线,他们非常谨慎, 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 现在有的那些证据不足以让所有人绳之以法, 但他们做了什么, 就应该承担相应的代价。”
“所以, 我原本的打算也很简单, 和你们这一次的做法其实还挺像的。”
如今时代发展迅速, 国家对体育运动的支持力度越来越大,许多运动员也不再是因为学习或者走别的路没有出路才被迫选择的体育这条路。
越来越多的人是因为爱好选择成为运动员,也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起了更多的运动项目, 人们关注的运动,不再局限于夏天的那几项热门项目, 很多在以前都算得上冷门的冬季运动,都渐渐走进了人们的视线里。
卓凝珍相信,如今越来越百花齐放的时代,不可能再是那些人的一言堂。
“这一次体总局对明年冬奥的宣传力度空前大,我并不想让那些人再潇洒一个冬奥,所以本来是想在今年年底的奥运会名额选拔赛的时候送他们一个大丑闻,借助上面对冬奥会的重视程度和舆论,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到时候有那么多人盯着,他们应该也不会对我下手,所以我的安全还是能保证的,我一个人能解决,也就不用告诉你们让你们担心了。”
其实归根结底,卓凝珍只是不想把更多的人牵扯进这个泥潭里面来,想要一个人承担那些后果而已。
“你们一个个的,真是……”柯苑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看看池惊澜,又看看卓凝珍,又无奈又自责,心想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想着要牺牲自己,让他这个男单队长当得都像是个摆设,他干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躲在谁的后面吃软饭啊。
柯苑泽自觉兢兢业业许多年,也肃清了国家队里不少乱象,但和眼前这两位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行,真行。
池惊澜看到师兄脸上和善的笑容,默默地挪了挪位置,悄悄离师兄远了一点。
师兄露出这种表情,那说明他是真的气到了。
池惊澜略有些心虚地伸手挠了挠脸颊,又很快挺直了脊梁,现在的他可是已经改了,师兄可不能秋后算账。
于是小少年端正了坐姿,随大流地看向卓凝珍,神情乖巧,就怕惹祸上身。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卓凝珍身上,有些灼热的被注视感让她回了神。
说实在的,她很惊讶。
即使她偶尔有在别人口中了解科苑泽的情况,甚至有时候比赛遇上,也会跟他点头简单交谈几句。
可那都是带着面具的,带着隔阂的。
亲眼所见,亲身体会,才最真实。
如今卓凝珍才真正发现,当年跟在她身后屁颠屁颠的小男孩,也已经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成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模样啊。
卓凝珍能感受出来柯苑泽在生气,但她并不后悔。
就像池惊澜虽然如今做出了改变,也不会后悔他曾经的决定一样。
因为那时候的情况,他们的决定是最好,能牺牲最少人的办法。
只是现在有更好的办法了,卓凝珍也不会执拗地不去做出改变。
“小柯,别急,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们了。”顶着柯苑泽的目光,卓凝珍笑眯眯地开口道。
她会把曾经的想法说出来,自然也代表着那些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不过我说的也是一个方法,你们可以当做参考。”
柯苑泽沉默片刻之后,只能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好”。
见师兄一副拿卓师姐没办法不敢反驳的模样,池惊澜忍不住惊奇得看了好几眼。
可真是一物降一物,没想到师兄还有被制住的一天。
池惊澜在柯苑泽恼羞成怒瞪过来之前施施然收回了视线,看向卓凝珍,神色认真了起来。
“卓师姐,你确定要在明年冬奥之前揭露他们吗?”
现在形势已经越来越明朗了,这次他们制裁了曹正德,至少能够让他们安分收敛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