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仵作 第10章

“吴姑娘,这是我家那口子,姓张,这位是吴姑娘。”

“二姐夫好。”

“哎哎,好。”张水生面皮黝黑,倒也看不出脸红来。

张水生饭量大,柳二娘子把自己带来的那两张饼也给热了,在吴蔚的热情要求下,一盆白米饭三个女子一人吃了一碗,剩下的全都进了张水生的肚子,四道菜更是吃的一点儿都不剩,就连菜汤都被张水生沾了饼子给消灭掉了。

吃了如此丰盛的一顿,张水生深感愧疚,当即告诉了吴蔚自家的住址:“吴姑娘,今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是家里缺了什么,你托人到我家,给你二姐捎个口信儿,我隔天准到。”

“是呢,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着。”柳二娘子表示赞同。

绣娘眼眶一红,别开了眼。

柳二娘子问道:“和大姐夫说的怎么样?”

张水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拿余光瞄了绣娘一眼,摇了摇头:“不成,大姐夫……前些天不小心伤了腰,下不了地儿。”

“怎么回事?落下病了,还是?”

“没大事儿,就是得养一些日子,不能和我一起上山了,哎……可惜。”

“二姐夫是打算上山打猎吗?”吴蔚问道。

“不是,是赶在大雪封山之前上山采药。”张水生答。

“采药?二姐夫是郎中?”

吴蔚好奇懵懂的模样实在可爱,柳二娘子笑道:“他?大字不识几个,还郎中呢。”

张水生也笑了,从怀中摸出一块布,抖开铺到桌上,布上面画了几株药材:“前几天府衙门口张榜,燕王府急需这几味药材炼丹,准备献给陛下的,咱们清庐县离燕王千岁的封地最近,府衙悬赏,一株一百文!”

柳二娘子突然神秘兮兮地插了一句,说道:“我还听说,说是燕王千岁的封地出祥瑞了,这回必成金丹的,所以才急!”

第14章 来月事了

柳二娘子环顾一周,见自家丈夫没有出言阻止,妹妹也是一脸好奇,吴蔚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当即来了兴致,继续说道:“孙家二婶子她亲外甥的姐夫是燕王府的帮厨,我听孙家二婶子说,燕王千岁的封地里出现了七颗鹅蛋那么大的珍珠啊,就和结了果儿似的,从石壁里面露出来,你们猜怎么着?”

听柳二娘子说到这儿,吴蔚已经有些想笑了,首先珍珠最应该出现的地方是海边,其次鹅蛋那么大的珍珠,可以说是世间罕有,出现一枚已经是小概率事件了,一下子出现七颗?这仿佛是那个什么热血动漫里的剧情,七颗还都出现在石壁里?吴蔚觉得这所谓的“祥瑞出世”八成是假的,要么是在传播的过程中被夸大其词了,要么就是别有用心的编造。

吴蔚沉默不语,张水生不耐烦地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三个听众两个都不捧场,这让柳二娘子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唯有绣娘的表现让柳二娘子稍稍满意,只见绣娘期待地盯着柳二娘子,一副欲知后事如何的表情。

柳二娘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发现珍珠的地方叫香炉山,是块风水宝地!传说是神仙炼丹的地方,燕王千岁就在山上修了一座宫殿,开炉炼丹,准备将仙丹进献给陛下!”

柳二娘子说完,端起面前的水碗一饮而尽,绣娘听的入神,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不就是,喏……你姐夫那张破布,是从县衙的告示栏上抄下来的,一株一百文钱,要是能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寻到个十株八株的,今年就能过个阔绰年了。”

张水生惋惜地说道:“哎,可惜大姐夫伤了腰,我家里没有兄弟,堂兄弟都不在清庐县,等我找到他们早就大雪封山了,来不及。”

“那二姐夫不能自己去吗,或者和同村的人结伴儿,一起上山?”

张水生看了柳二娘子一眼,后者心领神会,解释道:“傻妹子,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公爹这几年腿脚不好,不然也不会去找大姐夫了,两个人上山多少有个照应,这一趟没有个把月是回不来的。自家人嘛,赏钱儿也好分,谁多谁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和外人去终究不如自家人。”

绣娘听得似懂非懂,吴蔚却听明白了,不怕无功而返,就怕分配不均,到时候荒山野岭的,保不齐谁起了歹心,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张水生看了吴蔚一眼,突然说道:“吴姑娘要是个爷们儿就好了,我一定邀你一同上山。”

“我看你那个嘴可真是没有个把门的,又胡说八道。”柳二娘子嗔道。

张水生憨笑一声,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虽然才刚认识,但我觉得吴姑娘的人品是信得过的,人家都没生气,你恼什么?”

柳二娘子瞪了张水生一眼,对吴蔚说道:“吴姑娘,他就是个大老粗,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不要紧的二姐,我明白姐夫没有恶意。二姐,二姐夫,关于这件事儿……我想说说我的看法,我这些日子蒙受绣娘诸多照顾,你们夫妻俩也是实实在在的善良人,要是我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二位多包涵。”

柳二娘子夫妇对视一眼,均有些意外于吴蔚的正式,柳二娘子挺了挺腰身,说道:“你说吧,吴姑娘。”

“嗯,我觉得山上采药的事儿,还是不去为好。虽说这一百文一株的价钱高于市价,可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就像二姐夫说的,这一进山要个把月,谁也不知道这一个月里会发生什么事儿,这个季节山上的野兽有的还没开始冬眠,遇到野兽怎么办?这一个月在山上如何生存?食物,住在哪儿?万一大雪封山下不来了又怎么办?”

张水生皱着眉头思索良久,说道:“这里面有几味药咱们清庐县就是产地,运气好的话能采到几十株……”

吴蔚略算了一下,几十株的酬劳的确不少,够盖几间房了。

吴蔚微笑致意,没有再劝,有些话只能是点到即止,决定权在人家手里。

反倒是柳二娘子把吴蔚的话听进去了,说道:“要不咱别去了吧,反正你也找不到帮手,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呢?”

……

柳家夫妇走了,走之前还邀请吴蔚和绣娘得了空去坐坐。绣娘和吴蔚一起收拾碗筷,绣娘刷完吴蔚用净布擦碗里的水,绣娘问吴蔚:“你说二姐夫会去吗?”

“不知道,不过这恐怕并不是一个好差事,我对那个所谓的祥瑞,心存疑虑。”家里就剩她们两个,吴蔚才展露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祥瑞还能有假啊?”绣娘停下了刷碗的动作,惊愕地看着吴蔚。

吴蔚凑到绣娘耳边,低声道:“你小点儿声,这事儿可不好让别人知道的,咱俩知道就行了,记住了?”

绣娘忙不迭的点头,吴蔚继续说道:“这世上绝对的真假少有,真相要在探究和实践中去验证,心存疑虑才能保持清醒,发现容易被忽略的细节。”说完,吴蔚愣了一下,这句话是她还很小的时候,自家父亲对她的教导,怎么就突然说出来了?

绣娘睁着那双干净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吴蔚,吴蔚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触碰了一下,笑着问道:“没听懂?”

“嗯。”绣娘点头。

“就是遇到紧要大事时,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要不时在心里悄悄问问自己‘为什么’,这样才能保持清醒,不被人骗去。这回懂了吗?”

“嗯。”绣娘点头,看着吴蔚下意识地说道:“那我……”

“嗯?”

“没有,没什么。”绣娘低下头,将手中的盘子转的飞快,手指和盘子表面摩擦出“吱吱”声。

敏锐洞察如吴蔚,自然猜到了绣娘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可吴蔚考虑过后还是决定不接话,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既然能穿越过来,定然就有穿越回去的方法,既然无法成为绣娘的依靠,又何必给她希望呢?

在这样一个时代女子独自生存下去不容易,吴蔚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在离开之前尽可能地培养绣娘的独立性,提高未来的生存能力。

吴蔚和绣娘虽然就差了三岁,但在吴蔚眼中,绣娘有时单纯的就像一个孩子,这是因为这些年她被当成一个赚钱的机器关在家里,养成了不谙世事,任劳任怨的性子。可如今,绣娘分家出来了,要独自承担一切,必须要快一起成长起来,毕竟生活的风雨是不等人的。

收拾完碗筷,太阳刚刚西斜,吴蔚背了个竹筐,拿了斧头出门,打算把湖边的木头劈了,背回来。

灶台里炉火正旺,卧房很暖和,安静中带着一丝闲适,绣娘却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她想去挑水发现水缸几乎是满的,堂屋的食物也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家里的窗台,火炕,所有能摸到的地方绣娘一早都擦干净了,堂屋和院子也都扫过,更没有什么针线活儿可以做……

往常像这个时辰,绣娘不是在熬猪食,就是在清扫牛棚,要么就是带带虎哥儿,反正有得是活可以做。

没活可以干,绣娘感觉像是心里缺了一块似的,吴蔚才离开不久,绣娘就已经开始盼着她回来了。

突然,绣娘感觉到腹部一阵绞痛,紧接着便是熟悉的感觉,绣娘连忙冲到了堂屋,用破布去了木桶里收集的草木灰……

吴蔚背着满满一竹筐的柴回来了一趟,把柴火放到院子里后又背着竹筐走了,等到第二次背着竹筐装满木柴的竹筐回来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绣娘,我回来了。”

“嗯!我这就做饭……”

“不用,我来就行。”吴蔚进了屋,发现绣娘搬了木墩坐在了堂屋,吴蔚有些奇怪地问道:“大冷的天儿,你不在炕上待着,在这儿坐着干嘛?”说着舀了锅里的热水,洗脸,洗手。

绣娘踌躇片刻,低声道:“我、我身上不干净,不进屋了。”

吴蔚拽过净布擦了脸,随口答道:“哦,你要烧水洗澡吗?不然你去屋里洗吧,堂屋冷,别着凉了。”

“你,你进去歇着吧。”

“放心吧,我不会偷看的。”吴蔚进了屋,躺到炕上感觉从自己的身体里传出一阵“嘎巴”声,不禁感叹今日的运动量有些超标,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绣娘?”吴蔚唤道。

“……我在堂屋。”这下吴蔚总算是觉出不对了,她立刻来到堂屋,借着灶台里透出的火光瞧见绣娘竟然还坐在那儿,只是身体瑟缩到了一起,一副痛苦的模样。

“绣娘,你怎么了?!”吴蔚蹲到绣娘面前,抓住绣娘的手,很冰。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扶你进屋,走!”

“不,我……”绣娘挣开了吴蔚的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来月事了,身上不干净,不进屋了。”

明白绣娘所谓的“不干净”为何物后,吴蔚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来到这个时代以来,吴蔚第一次发了脾气,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绣娘被吴蔚吓到,“我”了好几声,也没说出下文。

吴蔚拧着眉毛,严肃地说道:“回屋!”

几个呼吸后,绣娘压抑的哭声传来,吴蔚顿感一阵无力,重新蹲到绣娘面前,握着她的手刚想安慰,就听绣娘说道:“蔚蔚你别生气……我、我好疼,疼得动不了。”

吴蔚默不作声,一条胳膊穿过绣娘的腿窝,一条胳膊穿过绣娘的腋下,将人抱起,往屋子走去。

第15章 请爱自己

吴蔚将绣娘安顿到了炕梢,扯过被子将绣娘盖住,摸出从义庄顺过来的蜡烛点上,才看清楚绣娘的脸色究竟有多差。

绣娘的脸上早已失去了血色,嘴唇上也好似蒙了一层白霜,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贝齿咬着下唇。

吴蔚摸了摸绣娘的额头,入手冰凉还有一层冷汗,手,脚、也是冰凉的,明显就是很严重的痛经反应,吴蔚心道:看绣娘之前所表现出的生活方式,不痛经才怪……

吴蔚叹了一声,反身出去来到堂屋,又往炉灶里丢了几块干柴,随后找出自己之前在山上挖到的姜,细细切丝,先舀出半盆热水才将姜丝丢到了锅里,煮上简易姜汤,端着调好的温水进了屋。

“绣娘?醒醒。”

“嗯。”绣娘的声音和小奶猫一样,几乎是吴蔚的话音刚落,她就撑着身子坐起来了,看得吴蔚是又无奈,又心疼。

“裹好被子,泡泡脚,会有缓解的。”

“嗯。”绣娘依旧是乖乖照办,吴蔚看着绣娘将脚放到了水盆里,看着她裹着被子,垂首不语,吴蔚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坐到了绣娘的身旁,抬手揽着了绣娘的肩膀,让她靠到了自己的身上。

“姜汤得熬一会儿呢,小半锅水熬成一碗,驱寒的效果才好,再等等。”吴蔚轻声道。

“蔚蔚,对不起……”绣娘虚弱地说道。

“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水凉了和我说。”

“嗯。”

泡过脚,喝下姜汤,绣娘的脸色好了不少,两个人的晚餐吃的是吴蔚烙的饼和鸡蛋汤,还有柳二娘子拿来的酱菜,收拾完碗筷吴蔚盘膝坐到炕上,她在思考这节生理课该怎么讲,既不会冒犯到绣娘,还能让她听明白。

而吴蔚的沉默令绣娘惴惴不安,这是她第一次见吴蔚发脾气,可绣娘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吴蔚生气了。

当时她疼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在听到自己说“来了月事,身上不干净……”以后才发了脾气,想到这里绣娘不禁疑惑起来:哪里错了呢?从小娘就是这么教她的,家中的女人来了月事之后都不能睡在炕上,要在地上打地铺。

娘说:女子的月事是秽物,会冲撞人的。老屋的卧房太小,没办法打地铺,自己只能待在堂屋,以免冲撞到蔚蔚……

“绣娘。”

“是!”绣娘坐直了身体,紧张地看着吴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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