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想和你聊聊。”
“好。”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月事时是十四岁,由于我们家的教育比较特殊,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女子为什么会来月事,所以当时还是很平静的。买了……嗯、自己弄了一条月事带,晚上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娘。我记得我娘那天钻进了我的被窝,搂着我,对我说: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都是会来月事的,这是女子长成一个大姑娘的必经之路,让我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更不要觉得羞耻,惶恐……如果有什么想不明白,或者心理上过不去的坎儿,一定要告诉她。其实我娘很清楚,就凭我从小受过的家庭教育,是绝对不会因为月事而出现什么心理问题的,但她还是很温柔的安慰了我,给我讲解了一些知识和经验。今天,我想把当年我娘给我讲的一些话,也讲给你听。女孩子平时一定要注意保暖,特别是脚底下,不要贪凉,适当运动,在月事期间可以吃点甜的,如果感觉到焦虑,不安,莫名的委屈……大可以哭出来。绣娘~月事是绝大多数女子必须要经历的事情,所以……请你不要觉得羞耻,不要觉得惶恐,更不要觉得对不起任何人。”吴蔚平静又温柔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力量,涓涓安抚着绣娘不安又贫瘠的心,摇曳的烛光倒映在吴蔚深邃的眼眸里,绣娘就那样呆呆地望着,泪珠无声滑落。
“可是……”
吴蔚将绣娘拥入怀中,隔着被子拍了拍绣娘,温柔又坚定地说道:“没有可是。绣娘,如果咱们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别人只会更加轻贱咱们。你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感受的人,难道还体会不到什么是舒服的,什么是痛苦的?你坐在堂屋冷不冷?疼不疼?喝了姜汤,泡过脚,躺在热乎乎的火炕上,舒服不舒服?人就这一辈子,你没有违法乱纪,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么不让自己活得舒服点儿呢?”
“嗯~。”
“这就对了,你要记住。你现在已经是分家立户的人了,你是这个家的主人,一家之主,不要再被过去束缚了,好不好?”
“好。”
绣娘依偎在吴蔚的怀里,原本空洞的眼眸逐渐有了光泽,吴蔚的话就像这屋子里的那截燃烧着的白蜡烛一样……
没有任何一户人家会好端端地用白蜡烛照明,可白蜡烛所散发出来的光,丝毫不比油灯的逊色。
另类也能带来光明。
吴蔚的话与绣娘所受的教育完全相悖,可在听完之后,哪怕绣娘会不安,会害怕,但还是选择了相信。
“睡吧,睡一觉……明早起来会好很多,等到来年……”吴蔚的话戛然而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绣娘或许是没有来年的,待到湖面解封,温度适宜,自己一定要找到穿越回去的办法。
绣娘却扬起了头,追问道:“来年怎么?”
吴蔚笑了笑,隔着被子像拍小婴儿一样拍着绣娘,答道:“等到来年,我上山去采些艾草,拿回来加工成艾条,给你做艾灸,你这属于是寒病。老话儿说:寒病夏治,熏一个夏天的艾灸,今后多注意生活习惯,以后就不会疼了。”
绣娘有些崇拜地说道:“蔚蔚还懂医术?”
“不懂,不过是知道些土方子,上不得台面的。”
“才不是,蔚蔚会打猎,会修房子,会写字,会做好多手艺,还会医术……很厉害的!”
“睡吧,我也累了,明儿我早起去趟市集。”说着吴蔚掀起被子,钻到了被窝里。
……
这夜,绣娘在吴蔚的怀里睡得无比安心,这是她自从有月事以来,睡的最舒服,最温暖的一夜。
次日,天还未亮吴蔚就醒来了,她不禁感叹生物钟的神奇,起床后烙了两个饼子夹着酱菜用油布纸包了揣到怀里,这是晌午的口粮。早餐是白米粥还煮了两个鸡蛋,绣娘昨夜起了两次,此时睡的还沉,吴蔚独自吃了,把绣娘的那份早餐焖到锅里。背着竹筐到院里挑了些品相,大小都不错的木材,装到了筐里。
吴蔚想去市集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用背后的这些柴火换些铜板,另外……吴蔚还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来到市集,吴蔚感觉自己的双肩火辣辣的疼,感叹古代生活艰辛的同时,吴蔚也很庆幸这个时代商业的发现似乎比自己从书本中读到的古代要发达不少,清庐县也不是多么繁华富庶的地方,却有一个固定的市集,不用等到初一十五。
吴蔚没有选择蹲在路边贩售,而是来到酒楼碰运气,一连试了三家都碰了壁,原来这些酒楼都有固定的提供柴火的人,或者有专门劈柴的伙计。
吴蔚咬了咬牙,要是这筐柴卖不出去,自己还得背回去,肩膀非得磨破了不可……
吴蔚来到一个小摊旁边,拱了拱手问道:“老板,请问一下……这附近最大的酒楼在哪儿?”
“你是来卖柴的吧?”
“老板好眼力,是想换点儿钱。”
“你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到头,然后往东拐,再走一会儿就能看到了,那边有个百味楼,是咱们这儿的老字号,他们东家人厚道,说不定能收。”
“多谢。”吴蔚谢过老板,背着柴往百味楼走去,百味楼很好找,红木匾额上绿色的三个大字,匾额下面挂了四盏灯笼。
吴蔚刚一进大堂就有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客官,您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
“小二哥,我带了一筐晒干的柴来,街坊邻居都说百味楼的东家仁义,让我过来问问你们收不收。”
店小二笑了,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放下我看看。”
吴蔚放下竹筐,店小二把手插到竹筐里扒拉了几下,拽出一根掂了掂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才说道:“你且等等,我到后面去问问。”
吴蔚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看到旁边桌子空着,干脆坐到长凳上,敲起了自己发颤的腿。
吴蔚心道:还是太高估自己的体力了,这一筐劈柴少说得有三十斤,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卖了,可不能再背回去了。
就在吴蔚盘算着有没有可能多争取几个铜板的时候,身后有人说道:“绣样不错,位置也别致,可惜磨坏了。”
吴蔚转头看去,只见自己坐的这张桌子的隔壁,坐了两位穿着男装的女子,说话者看起来好像比绣娘还要小一些,同桌的那个人瞧着有三十开外,正端着酒杯慢悠悠地品尝。
目光也扫了吴蔚背上的燕子一眼,仅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吴蔚微微一怔,不由得多瞧了二人几眼:这二人明显是做了易容的,但吴蔚还是凭借着家传的法医经验,通过二人腕部以及颈部,判断出二人的女子身份。
就在吴蔚即将收回目光的时候,那个年长些的女子突然抬眼和吴蔚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女子的目光如利剑般,透出一股刺穿人心的力量,有那么一瞬间吴蔚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她老爸的挚友赵叔叔€€€€一位在一线奋斗了几十年的刑侦警。
吴蔚火速转过了头,通过短暂的目光交汇,吴蔚感觉那位年长的女子不简单!对方恐怕已经洞悉了自己发现她们是女子的这件事了,吴蔚可不想惹麻烦。
第16章 被调戏了
“师父,那个背柴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长得可真好看……”在吴蔚转身去以后,适才那位提醒吴蔚背后绣样儿磨坏的年轻女孩用袖子遮住下半边脸,凑到同桌那位年长女子的身侧,低声说道。
“吃饭。”年长的女子淡淡答道,说着自顾自的斟酒,浅酌,但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吴蔚,眼眸深邃,似在探寻着什么。
此时吴蔚虽然保持着一个放松的体态,但内心并不轻松,她的大脑正飞快运转,回忆着刚刚匆匆一瞥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两个女子明显是经过巧妙易容的,如果不是自己特意去观察恐怕也会忽略,从二人的衣着上来看……肯定不是贫苦之家,而且还有钱下馆子!也就可以基本排除是什么穷苦母女,被迫女扮男装投奔亲戚的戏码了……
那位年长的女子目光很是锐利,来到这个时空以来,吴蔚也遇到过不少男男女女,这般锐利的目光还是第一次见,吴蔚知道:一般有这样目光并敢与人对视者,有一半是源于底气。
要么就是有厚实的背景,要么就是像赵叔叔那样职业所致……
而反观自己,是个实实在在的黑户,希望不要被找麻烦才好。
吴蔚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能表现出自己已经看出她们是女子的这件事儿,拿了钱安安静静的离开,最好。
吴蔚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她甚至觉得身后那位年长的女子一直在盯着自己,但也只能佯装不知。陷竹付
终于,店小二带着一位腰上缠着围裙的男子出来了,男子做了和店小二一模一样的动作后,点头道:“不错,大小合适,也都晒过了。收了吧。”
“谢谢,太感谢了。”吴蔚庆幸自己出门前专门挑选了一番。
“你这些柴不到一担,但品相好些,按照一担算,二十文如何?”
“好。”吴蔚已经没了讨价还价的心思,店小二带吴蔚到柜台去结账,路上吴蔚小声对店小二说道:“小二哥,今后再有柴,能不能还送过来?”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不过冬天咱们楼里对劈柴的需求大,你要是每一次都能保证和这次一样好,分量足够,应该都能收。”
“谢谢!”
吴蔚接过铜板,再次谢过掌柜和店小二,转身往外走,就在即将要踏出酒楼门口的时候,被一条胳膊拦住了去路。
“你是个姑娘?”还没等吴蔚开口,对方先发问了,拦住吴蔚的正是那位年轻的姑娘。
吴蔚往后退了一步,拧着眉头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请公子自重。”
“嘿,你还真是个姑娘啊?”女子笑了,目光中透出狡黠之色,索性整个人都挡在了吴蔚的面前,轻咳两声,正色道:“我看你也累了,不如到我那儿坐坐,陪本公子喝一杯?”
吴蔚暗地里已经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合着自己是被一个小姑娘给调戏了?
眼前这位姑娘身材和自己差不多,但若是真打起来,吴蔚有把握在三分钟之内制服对方,真正让吴蔚忌惮的是那个还端坐在四方桌后面,自饮自酌,至始至终未置一词的女子。
吴蔚向左闪了一步,对方挡住,吴蔚又闪身向右,对方再次挡住,吴蔚无奈又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公子要是再这样,我可要喊人了。”
闻言,女子将双手背到身后,略扬起光洁的下巴,得意地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可没对你怎么样啊。”
吴蔚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救命啊!救命啊!”看着女子逐渐慌乱的表情,吴蔚冷哼一声,暗道:你当我是在和你开玩笑么?
“你,你别叫!”吴蔚的叫声已经引来了诸多瞩目,如果她再来一句“有人强抢民女”的话,眼前这女子肯定要挨揍,但吴蔚的目的只是脱身,她猛地推了女子一把,借着空隙冲出了酒楼,女子被吴蔚推了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向后退了几步,后脚跟磕到门槛儿上,摔了一个屁墩儿。
“喂!”女子羞怒地吼了一声,却只能看着吴蔚越跑越远……
厨房的人拿着竹筐出来还给吴蔚的时候,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伙计拎着竹筐来到门口,也不见吴蔚的身影,却看到坐在地上的客人,疑惑地问道:“客官您怎么坐在这儿啊……您看到一位穿蓝色衣裳的客官了吗?”
“没看到!还不快扶我一把?”
“哎,是……”
伙计丢下竹筐把女子从地上扶了起来,后者愤愤地踢了门槛儿一脚,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师父,我从来没见过那样泼辣的女子!泼辣还不讲道理!”
年长的女子脸上总算有了些表情,无奈地看了自家徒弟一眼,说道:“人家早就识破我们的身份了,你所谓的撒泼只是人家顺势而为,全身而退的手段,马上就要到了,别再节外生枝了,将你送回去以后,我还有别的事情。”
……
吴蔚一口气跑出两条街,转头见女子没有追来才停下,折腾了这一上午吴蔚也饿了,来到背风处掏出怀中的饼子,大口大口地吃了。
吴蔚掂着手中的铜钱儿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决定先把帐还了,下次再给绣娘买线。
吴蔚来到上次那家药铺,伙计一眼就认出了吴蔚,吴蔚笑着把十五文钱双手奉上,说了些感谢的话,正巧被吃完午饭回来的坐堂郎中碰见,老郎中捋着胡须说道:“姑娘姓什么?家住何处?”
“老先生好,我姓吴,名蔚,暂居清庐县,就在离此地不远的城郊,住在朋友家。”
老郎中微微一怔,这种小地方有名字的女子本就不多,像吴蔚这种与外男自报家门的女子更是不曾见过,不过老郎中反倒是欣赏吴蔚的爽朗与守信,回道:“老夫姓孙,既是这回春堂的东家,也是坐堂的郎中,姑娘中气十足,面色红润自是用不着的,万一日后有需要的地方,只管过来。”
吴蔚当即笑开了花,搓着手说道:“老先生,我现在正好有一件事儿,想请您老施以援手。”
孙郎中先是一怔,随后大笑起来,他活了大半辈子,经营了四十多年的医馆也算颇有些家底儿,银钱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难得遇到像吴蔚这般有趣的年轻人,当即请吴蔚进了看诊堂。
二人相对而坐,孙郎中说道:“姑娘,说说吧,需要些什么?”
“老先生,我有个朋友需要一些艾草,如果能是艾绒就更好……我不会白要您的,我算是和百味楼谈好了劈柴的供应,一担柴他们给我二十文钱,您就按照市价给我,我卖柴还您,每次给您十文钱,剩下的我要买些日用品。您看成么?”
孙郎中捋了捋胡须,说道:“艾草并非贵重药材,夏天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送你一些也无妨,可总要对症下药……是哪位郎中给你开过方子了?你朋友是什么病,需要艾草?”
“我朋友每次来月事的时候手脚冰凉,额头冒虚汗,浑身无力,我打算弄些艾草回去做成艾条,给她做艾灸。”
孙郎中眼前一亮,问道:“你懂医理?”
吴蔚连忙摆手:“不懂不懂,这不就是民间的土方子吗?”
“姑娘何必谦虚?民间土方中确有:‘灸治未病’的说法,常用于伤寒,偏头痛,风湿之症和冻疮上,据老夫所知,并没有土方子记载了艾灸可以作用在你说的那个病上,不过……艾灸有行血气,去寒湿的功效,对你朋友的身体会有改善,可此时艾灸并不应时,要等到夏秋之际才好。”
“老先生说得极是,不过我朋友的情况真的很严重,所以我想试一试,哪怕有所缓解也是好的……”
……
一刻钟后,吴蔚背着一小袋艾草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回春堂,孙郎中欲把艾草送给吴蔚,但吴蔚坚持给钱,最后以十文钱的价格买了一布袋,约定好下次来市集送柴的时候再结账。
出了回春堂,吴蔚又找了一家规模不错的成衣铺,进到里面直说要找老板谈一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