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蔚……”
绣娘一头扎到吴蔚的怀里,吴蔚亦抬手拥住了绣娘,片刻后吴蔚的怀中传出绣娘闷闷的哭声,只听绣娘哽咽道:“蔚蔚,我爹真的是我克死的吗?不是的吧?我的心里好难受,我好委屈……我明明,明明什么都没做,每天都和平常一样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这么多年了都是一样的,爹也好好的,怎么就把爹给克死了呢?”
“绣娘,你没有错。你爹不是你克死的,人上了年纪,就像藤蔓上熟透的瓜果,哪怕是看着饱满,终有瓜熟蒂落的一日,每个人都会死,你爹的死与你没有关系!你要勇敢一点,相信自己,这么说的人一定都是生活的懦夫,连承受不幸的勇气都没有,才会让你这个无辜又没有反击能力的人承担责任!”
“……蔚蔚,呜呜呜。”
吴蔚一下一下轻抚着绣娘的脊背,哄道:“哭吧,哭完这一场咱们昂首挺胸好好生活,你要相信我,你爹的死与你无关,今后我不会再让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了。”
“……嗯!”
第47章 祥瑞交接
绣娘哭累了, 吴蔚把她哄睡以后看了看天色提着斧头出门去了。
次日,吴蔚又拉着绣娘去了一趟市集,将卖柴换来的铜板全部都买了木工的工具还多搭了十几个铜板才够, 绣娘不明白吴蔚买这些东西是做什么, 但只要是吴蔚想要的东西,一向节俭的绣娘掏铜板的动作都会变得非常潇洒。
回到家吴蔚开始做工了, 似乎很急, 白天在院子里干,到了晚上还要点着蜡烛在堂屋继续忙碌,上元节的前一天晚上更是几乎忙了一个通宵。
这期间绣娘几次想帮忙都被吴蔚拒绝了, 吴蔚解释说:好不容易弄出这么一块合眼缘的料子, 要小心些, 至于具体要做什么,吴蔚没说。
上元节一早, 绣娘一觉醒来,看到吴蔚坐在炕沿上,睁着一双通红的眼注视着自己, 绣娘吓了一跳,当即睡意全无坐起来问道:“蔚蔚, 你怎么了?你这是……一夜没睡?”
吴蔚放上炕桌,把赶工出来的东西捧进屋放到了炕桌上,绣娘看到成品立刻明白了吴蔚这两天在忙什么, 惊愕溢于言表:“蔚蔚,你忙了两天, 是为了做牌位?”
吴蔚点了点头, 取了砚台开始研墨,问道:“令尊名讳是?”
“……这牌位是给我爹做的?你怎么不告诉我?”
吴蔚笑了笑, 平静地答道:“我这也是第一次做木匠活啊,这东西我也只是见过,知道是怎么个形状,刨坏了好几块材料,总算是成了这么一块儿。万一我完不成呢?我不想再让你难过一次了。”
听了吴蔚的解释,绣娘只感觉自己的心里沉甸甸的。
墨研好,吴蔚却并未动笔,而是先拿了羽毛笔,问绣娘:“老爷子叫什么?”
“柳长生。”
“好。”
吴蔚突然放下笔,到堂屋去洗了把脸,并认真地把双手洗干净,提起精神后重新坐到炕桌前用羽毛笔认真地勾勒出“柳公长生之位”六个字的轮廓,仔细端详过后才提起毛笔将勾边的字涂满。
“好了,我再去扎个灯笼架子,你去做点好吃的,晚上就在堂屋设个供桌,祭拜你父亲。”
绣娘红着眼眶点了点头,说道:“不用特别扎灯笼了,你躺下好好睡一觉,晚上在供桌上点支蜡烛就好,谢谢你,蔚蔚。”
“行,正好我扎灯笼的手艺也不咋地,困了先睡一会儿,你把牌位捧到高处先放着,今后逢年过节就可以在家里行祭拜之礼了,等以后有机会问问二姐夫老爷子葬在哪儿,不过你一个姑娘家自己上山也不安全……”吴蔚嘟囔了几声,睡着了。
绣娘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收拾好,又给吴蔚拉了拉被子。
捧着自家父亲的牌位,绣娘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注视了吴蔚半晌,才默默出了卧房把柳老爹的牌位放在了堂屋存放蔬菜的那个架子的最上面,这个家又小又破,连个摆放牌位的好地方都没有。
吴蔚一觉醒来已是下午,绣娘给吴蔚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白粥,煮鸡蛋,地瓜和酱菜,说道:“蔚蔚,你先简单吃一口垫一垫,留着点儿肚子晚上咱们吃好的。”
“好啊~,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煮了点腊肉切成薄片,取了两条鱼已经收拾好了,还有白菜,等面发起来……晚上咱们蒸点白面馒头吃。”绣娘指了指放在炕梢的面盆说道。
这些菜式都是既能端上餐桌,也能端上供桌的,其实煮一方新鲜的白肉更好,奈何家中条件有限,只有腊肉了。
趁着吴蔚吃饭的功夫绣娘到厨房去忙,吴蔚吃完饭出来一瞧,绣娘正在蒸馒头,而一颗完整的白菜也被分成了两部分,白菜帮被绣娘雕成一朵花的形状,白菜叶留着炒菜吃。
吴蔚也挽起袖子帮忙,天黑下来之前,饭菜做好了。
柳老爷子的牌位前摆着一篮子白馒头,一条鱼,一盘腊肉,还有几块冻豆腐,和一碟白菜雕花。
绣娘和吴蔚的餐桌上放着一盆白面馒头,白菜腊肉炖冻豆腐,一条鱼。
吴蔚先进屋等绣娘,绣娘则点燃了白蜡烛,摆好碗筷后跪了下去,绣娘的声音很轻,吴蔚刻意忽略了绣娘的声音,没有人知道绣娘和她父亲究竟说了什么。
在这僻静的,义庄旁的破旧小屋里,吴蔚和绣娘共享上元节的一餐团圆饭。
相比于村镇里的爆竹声声,这里更像是“与世隔绝”的小天地。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上元节之后清庐县大地回暖,冰消雪融,春天的气息渐渐弥漫在这片原野上。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吴蔚和绣娘一起,把吴蔚当初在湖边搭建的那个半成品的小屋全部变成了劈柴,还剩下最后一批晾晒好的劈柴,绣娘和吴蔚商量着今日就到市集上去卖了。
趁着初春尚有几分料峭,说不定百味楼还能按照二十文一担的价格回收。
于是一大清早,吴蔚和绣娘带着午饭出发了。
吴蔚背着一筐劈柴,绣娘背后的竹筐里则放着家中的那口大黑锅,前几日锅子坏了,并不严重只是透过锅底隐约能看到灶台里的点点红光,吴蔚卸下大锅一瞧,锅底已经很薄了,还破了几个芝麻大小的洞,必须得趁早修一修,不然等锅底儿掉了就不是修的事儿了。
家里的盐也不多了,盐铁历来都是由官府掌管,不管是修锅还是买盐,都要到官营的铺子去办,正好她们一直卖柴的那个市集就有铁匠铺和盐庄,二人便商量着这一趟过去把三件事儿都办了。
绣娘想着:再买一些布回来,开春儿了给吴蔚做身应季的新衣裳。
可是,当吴蔚和绣娘来到市集时,却傻了眼。
往常热闹的市集今日却异常的冷清,街道两边的商铺大门紧闭,有的铺子门口还摆了歇业的牌子,更别提那些在街边摆摊的那些小商贩了。
吴蔚和绣娘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青天白日的,好好的市集活脱脱成了鬼街,绣娘的心里多少有些发毛。
“绣娘,我们回去吧。”吴蔚适时说道。
“好。”她看了看吴蔚背后满满一筐的劈柴,说道:“蔚蔚,咱俩把筐换一换,我背劈柴,你背我的,歇一歇。”
“我看还是……找个地方把柴藏起来,要不干脆就扔了得了,你的竹筐我俩换着背回家。”绣娘竹筐里的那口大铁锅分量也不轻,虽然不及吴蔚背后的劈柴,但差不多也有劈柴一半的分量了,要是把两筐东西都完整背回去,鞋子和衣服非得磨破了不可,得不偿失。
绣娘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心疼,但一想到这样至少可以让吴蔚轻松一些,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吴蔚拉着绣娘转身往回走,想着出了市集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柴放下,下次来的时候还可以碰碰运气,万一没人拿呢?
结果刚转过一个拐角,迎面碰到两名衙役,绣娘习惯性地往吴蔚身边挪了挪。
吴蔚倒是镇定,拉着绣娘按照原先的路线径直走去,也就朝着两名衙役的方向迎面去了。
果然,绣娘和吴蔚被衙役挡住了去路,其中一名衙役一眼就认出了吴蔚,阻止了同伴提刀的动作,笑道:“这不是吴姑娘吗?你来这儿做什么?”
“你认识我?”
“€€,吴姑娘验尸那日正是我当值啊,姑娘不记得我了?”
吴蔚了然,答道:“我和我朋友来赶集的,本来想到百味楼去把劈柴卖了,再把家里的锅拿去修修,买点盐就回去,没想到市集没开。”
衙役解释道:“这段日子姑娘还是别来了,来了也是白来,一直到下月初五,清庐县的大集都歇了,只保留各个村子里面的小集。五日前府衙的告示就下发到各个村了,你们的村长没告诉你们吗?”
“哦,原来是这样。多谢差大哥了,我的朋友住得偏僻,消息闭塞了些,给二位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回去。”
那衙役继续说道:“姑娘这柴是打算再背回去?这里离小槐村……得有十几里的山路吧?”
吴蔚当即卸下了竹筐说道:“不了,原本是打算卖到百味楼的,太沉了我们两个也背不动,正要出了市集找个地方丢掉,不如请差大哥帮忙处置了吧。”
“姑娘放心吧。”衙役笑着应下了。
这柴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可都背到这儿来了,这二人随便敲开一家餐馆还怕对方不收吗?平白得的铜板为何不要?
吴蔚也明白这个道理,做了个顺水人情。
“那我二人就告辞了,留步。”
吴蔚拉着绣娘走了几步,那名认识吴蔚的衙役跟了上来,说道:“吴姑娘。”
“差大哥还有何事?”
“姑娘住的地方正好挨着出清庐县的驿道,这几日二位姑娘最好是紧闭家门,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要出来,不日就有朝廷的兵马经过咱们清庐县到泰州交接,与燕王府的人交接祥瑞,为了这事儿清庐县所有的大集都歇了,派发到各村的告示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你们要是实在着急,可以走小路,去小槐村或者毗邻的张家村,各个村子里的小集还开着。”
“多谢。”吴蔚与绣娘对视一眼,朝衙役抱拳行礼,然后拉着绣娘离开了。
走出好远,绣娘问道:“蔚蔚,刚才那位大人说的祥瑞,是不是去年年底二姐说的那个,拳头那么大的珍珠?”
“应该是吧,反正和咱们没关系,回家。”
第48章 祥瑞过境
绣娘将新做好的衣裳展开, 是一套石青色的衣裳,绣娘在腰部线条上做了调整,虽然衣服的颜色深沉了些, 但并未失了柔和之美。
清庐县不如繁华之地考究, 冬装无论男女大都是长衣长裤,不过春天和秋天的装束女子通常会配上一条襦裙, 但这并不是绝对的, 比如有些贫穷人家,家中的女儿出生的晚只能捡兄弟的旧衣裳穿,再比如像绣娘家这种没有儿子的人家, 养不起闺秀, 所有的女儿都要干活, 穿襦裙不如长衣长裤方便,还有的就是如吴蔚这种, 单纯觉得襦裙穿起来比较麻烦的。
在蓝星的时候吴蔚倒是经常会穿着裙子出门,但到了这个衣食住行都要靠双手创造的时空,吴蔚觉得穿裙子纯粹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所以在绣娘询问吴蔚想要个什么款式的襦裙时,吴蔚毅然决然地请绣娘给自己作身长衣长裤。
那日赶集虽然扑了个空, 可由于家里唯一的锅漏了必须要及早修理,于是第二天绣娘又和吴蔚走小路去了一趟张家村赶集,花了五十文请工匠帮忙修补了锅子, 买了盐,在绣娘的要求下又买了一匹石青色的粗布, 回到家绣娘和吴蔚谨记衙役的叮嘱, 关紧房门非必要绝不出屋。
这会儿,吴蔚正捧着《杂记》, 吃着她和绣娘一起晾晒的地瓜干,绣娘则坐在炕梢给吴蔚做衣裳。
“蔚蔚,来试一试合不合身?”绣娘将即将完工的衣服递给吴蔚,说道。
吴蔚正看书看得入神,听到声音极为不舍地又扫了两列才将书扣在一旁,把剩下的半截地瓜干吃到嘴里。
“好嘞。”
吴蔚灵活地挪蹭到炕沿,脱下棉袄。
棉袄下面原本的T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绣娘亲手做的红娟肚兜,上面绣着几朵荷花,雪白的皮肤在红色肚兜的映衬下显出一种相得益彰的美感。
突然,吴蔚的发带松了,盘在头顶的青丝一股脑地铺泄下来,铺在雪白圆润的肩头,盖住了大片大片露出的脊背。
绣娘的眼眸里正好完整地倒映出了这一幕,眨眼间便将这一幕化作剪影,印在脑海,明艳又清晰。
绣娘的呼吸一滞。
绣娘竟没由来的紧张起来,宛若那偷窥后不安的孩子,慌忙地别开了眼。
绣娘不解:明明都是女子呢,还同吃同住了这么些时日,自己何必如此?
绣娘想不通,只是本能想起身躲出去,屁股已经离开炕沿了,又忽然感觉自己如此行径有些奇怪,便又坐了下来。
吴蔚轻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抓住发带,递给绣娘:“绣娘,帮我拿一下~。”
“哦,好,要不你还是先穿……”绣娘的话还没说完,吴蔚已经将散开的头发收拢在头顶盘了一个发髻,伸手道:“发带。”
“我给你系吧,你坐下。”
“嗯。”
吴蔚坐了下来,绣娘跪坐到吴蔚的身后,命令自己将目光死死定在吴蔚的头顶,不敢偏颇一寸,说道:“蔚蔚,你要不要梳个女子的发式?”
“不要。”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