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上了马车,看着马车上华贵的装潢,绣娘愈发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定是雪儿姑娘无疑了。
绣娘很高兴,马车已经开了,绣娘掀开窗帘往外一瞧,只见外面熟悉的景物快速朝后面略去……
马车的速度非牛车可比,平时要一上午的路程马车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马车停下绣娘下来后有些惊愕地看着周围,此地竟是县城,而且离清庐县的衙门不远,只隔了一两条街的样子。
“柳姑娘,请了。”
宅子门口立着两位打扮与这二人差不多的守卫,绣娘被领着进了院子,走过长廊和花园来到正厅前,其中一人说道:“柳姑娘稍候,我去禀报。”
男子敲响房门,禀报道:“大人,柳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吧。”听到那人的声音,绣娘的心一紧,竟是男子的声音!
绣娘不安地看了看陪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对方只是微笑,把绣娘请到了门口,不等绣娘开口便替绣娘推开了门,说道:“柳姑娘,请吧。”
正厅门里立着一张屏风,绣娘看不到里面的人,身后的门已经关了,那二人并没有跟进来。
绣娘低头整理了下衣裳,又理了理耳畔的碎发,绕过屏风,只见主位上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那女子正是数月不见的高宁雪!
看到绣娘,高宁雪也是一喜,招呼着绣娘过来坐。
绣娘点了点头,目光只是在那男子身上扫了一眼,隐约瞧见那是一位年轻的公子,面皮白净。
绣娘刚想施礼就被高宁雪拉住,只听高宁雪热络地说道:“绣娘,许久不见了。蔚蔚呢,怎么没来?”
绣娘抿了抿嘴唇,回道:“雪儿姑娘,蔚蔚她被关了大牢,来不了了。”
高宁雪转头看了那男子一眼,说道:“坐下吧,坐下说。”
……
绣娘知道这是一次再难求到的机会,算一算日子,就算是高宁雪接到消息快马加鞭赶过来也不会这么快,对方一定是来清庐县办什么事儿的,顺路来看看自己和蔚蔚。
绣娘整理了思绪,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和二人说了,但是关于张成的介入,绣娘只字未提,却说了她给高宁雪发了求救信的事儿。
高宁雪听了,一双黛眉蹙到一起,解释道:“我这次是要回泰州一趟,在清庐县歇歇脚,顺便和你们聚一聚,并未收到你的求救信,况且……”后面的话高宁雪说了一半儿,转头看了一眼隔着一张小几的男子,没有说下去。
那男子倒是开口了,淡淡说道:“依本朝律例,女子冲撞公堂可掌嘴十至二十下,清庐知县这么判可是不合规矩了。”
高宁雪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满男子突然插话,但还是对绣娘说道:“这位是刑部的萧侍郎,蔚蔚的冤屈萧侍郎会为你们做主的。”顿了顿,高宁雪转而对旁边的男子说道:“是吧,萧侍郎?你不会看着无辜民女被冤枉致死的吧?”
听到高宁雪说这话,绣娘身子一转,“扑通”一声就给男子跪下了。
没错,这位正是高宁雪被赐了婚的,未婚夫婿,萧盛,字伯让,如今官拜刑部侍郎,这次以高宁雪的未婚夫婿的身份和她一同回泰州拜见老燕王。
“萧大人,请您为民女的朋友吴蔚做主啊,她真的是被冤枉的,我可以作证,我们只是普通百姓,从来没做过不对的事情!”
不等箫盛开口,高宁雪起身将绣娘拉起,拖着她坐到了自己这边的下手位,说道:“跪什么跪啊,萧侍郎爱民如子,不会坐视不理的,你把事情讲清楚就行了,一会儿我叫人来替你写一份状子,交给萧侍郎。”
面对高宁雪的屡次三番的“不客气”箫盛只是微微一笑,眼中更是无一丝怒意,沉吟道:“状子就不用了。依律民告官是要滚钉板的,柳姑娘不必承受这份苦楚。这清庐知县违律定罚本就不该,吴姑娘也被关押了月余,既然还没问出什么,早该放人才是。待我派人到衙门去传个口信儿,吴姑娘明日就可以归家了。”
绣娘有些愕然,继而连连道谢。
绣娘万万没想到,自己快把腿跑断了,联合张成和张水生研究了几日,诸多部署也没做到的事情,就被箫盛这般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不是“修书一封”而是“传个口信”,证明了在箫盛眼中,清庐知县什么都不是,连让他提笔写封信都不配。
箫盛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听说,柳姑娘和吴姑娘曾在危难中帮过县主一次,想见见二位。既然人已经见到了,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说完箫盛起身,朝高宁雪微微颔首,出了正厅。
高宁雪恶狠狠地瞪了箫盛的背影一眼,等到箫盛出了门,脚步声都听不见,才朝虚空处挥了挥拳头,重重地哼了一声。
箫盛走了,高宁雪便拉着绣娘坐到箫盛的位置,推了推小几上的干果,说道:“饿了吗?吃点吧。”
“谢谢。”
高宁雪见绣娘不动,便抓了一把塞到绣娘的嘴里,上身往绣娘这边倾斜,看着绣娘的目光炯炯,用仅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绣娘,你有没有我师父的消息?”
“吧嗒”一声,绣娘刚举到嘴边的花生掉落在地。
高宁雪口中的“师父”自然是东方瑞了。
绣娘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见状,高宁雪的眸子一下子就暗淡下来,整个人也仿佛被人瞬间抽空了力气般,往靠背上一软,喃喃道:“师父……”
绣娘鼓起勇气,说道:“我……我也听说了东方大人的事情,我和蔚蔚都相信东方大人是无辜的。”
高宁雪苦笑一声,说道:“可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不信,四皇兄被发现的时候,胸口扎着师父的贴身匕首,平日里放在裤管里的那一把。可我不相信师父会杀人,这些年她一直教导我,要依律执法,即便是面对穷凶极恶之徒,在能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也不得滥用私刑,要将犯人绳之以法。可是师父到底在哪儿呢?京城都被翻遍了,我还以为……她会躲在你们这边呢。”
绣娘叹息一声,说道:“蔚蔚和我说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或许等到案子沉冤得雪,东方大人就回来了。”
“谈何容易啊……”
高宁雪心中哀伤,这些年东方瑞结下了不少政敌,一部分是看不惯她一个女子身居高位的,还有的是亲朋故旧作奸犯科被东方瑞绳之以法的,东方瑞铁面无情,从不接受朝中任何人的求情,经年累月下来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死的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儿子,高宁雪因为是东方瑞的徒弟,也被革了明镜司左使的身份,但她到底还有一个县主的身份,对她倒是没有别的惩罚了。
如今明镜司惨遭一场大血洗,从前那些备受东方瑞青眼相看的干将,全部受到了牵连,革职查办已是好的,更多的是身死,甚至祸及妻儿。
张威张猛这两位东方瑞从前身边的近侍,已经不在了。
第107章 吴蔚出狱
绣娘见高宁雪悲戚的表情便知道案子的发展不容乐观, 她本想安慰几句,可是理智却告诉她,这件事从发生起就不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自己和蔚蔚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常人, 需要的是平静的生活。
想到这里,绣娘动了动嘴, 只说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东方大人一定平安的在某处。”
高宁雪点了点头,低声道:“但愿如此。”
又是片刻的沉默,高宁雪重新振奋了精神, 对绣娘说道:“我已经派人到百味楼订了一桌席面, 再过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我们难得一聚,今日你就留在我这儿, 明儿一早我派马车送你们回去。”
听到高宁雪说“你们”绣娘一喜,道了谢。
这时,门被敲响了, 高宁雪说:“说到就到。”
绣娘也点了点头,以为是餐食被取回来了。
“进来吧。”高宁雪道。
随着一声开门声, 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位劲装男子,来到高宁雪面前五步开外站定,行了一礼, 说道:“禀县主,我们的人把吴姑娘接回来了, 该如何安置?”
绣娘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激动地说道:“蔚蔚在哪儿?”
“这么快?”高宁雪略显惊愕,她还以为要明日呢。
那男子答道:“萧大人派小人去传了口信儿, 清庐知县立时就下了放人的命令,还叫两个衙役抬了把小轿把吴姑娘给送过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高宁雪问道。
“那牢房简陋潮湿,吴姑娘……吴姑娘的身上难免沾上些味道,小人特来请示该如何安置吴姑娘?”
闻言,绣娘的脸一红,瞥向了高宁雪。
“人没事儿吧?”高宁雪问道。
“吴姑娘并无大碍。”
高宁雪笑了笑,吩咐道:“找间厢房,派两个人过去伺候吴蔚沐浴更衣,找一身我的衣裳给吴蔚送过去,一会儿直接把她带到膳堂来。”
“是!”男子领命去了,绣娘恨不得立刻就跟过去,不过把高宁雪一个人放在这儿着实失礼便又坐了下来。
……
另一边,两名衙役抬着小轿把吴蔚送到宅子门口就离去了,吴蔚认得这里,正是之前东方瑞的临时住所,但此刻里面住着的人显然不是东方瑞,那就只能是高宁雪了。
能让张宽这么痛快放人的,大概也只有县主出手了。
吴蔚深吸了一口气,牢房外面的空气是如此的新鲜清爽,自由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她找了个凳子坐下,不一会儿就有家丁和丫鬟鱼贯而入,往澡盆里打水的,准备洗漱用品的,还有往澡盆里撒花瓣的。
“麻烦你多放点花瓣进去,谢谢!”
那丫鬟捻唇一笑,索性将一篮子的花瓣都倒到了木桶里,调好了洗澡水家丁又留下两桶水才退下,两名丫鬟来到吴蔚面前行了一礼,说道:“姑娘水调好了,由我二人伺候姑娘宽衣沐浴。”
吴蔚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自己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人!如今身上的外伤基本好了,怎么能让人伺候呢?
“不用了,二位妹妹找个地方去休息一会儿,或者是替我到外面守着,我自己来就好。”
两个小丫鬟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叫声妹妹正合适。
两名丫鬟也不勉强,又朝吴蔚行了一礼,便到门口守着去了。
吴蔚来到木桶前,宽衣解带,先舀了一些清水把露在外面的皮肤擦洗了一下,看着变了色的净布吴蔚一阵恶寒,又擦了两遍才跨到了浴桶里。
“舒服~”吴蔚一双胳膊搭在桶沿上,发出一声长叹。
丫鬟们也闻到了吴蔚身上发霉的味道,除了花瓣还往水里滴了几滴百花露,随着水面的摇动,丝丝花香钻到吴蔚的鼻子里。
吴蔚取了一块新净布,浸湿后直接盖在脸上,感觉到热气渗透到毛孔里,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也油然而生。
吴蔚的心里恨极了张宽,在狱中时,吴蔚每天除了思念绣娘,思考脱身之策,思考东方瑞的案子,再就是想着怎么弄死张宽了。
可此时此刻,吴蔚什么都不想想,她只想清空大脑,安静地小憩,待收拾妥当就去当面谢过高宁雪,然后马不停蹄地回到绣娘身边。
……
吴蔚擦干身体,换上了搭在一旁架子上的新衣裳,入手丝滑冰凉,正好适合夏天穿,一看就是高宁雪的。
二人的身材差不多,吴蔚比高宁雪稍微高挑了一些,穿她的衣裳倒也合适。
不过由于皇子新丧,高宁雪带出来的衣裳颜色都很素净,用料和做工却是民间不常见到的,颜色更是吴蔚来到此地后第一次见。
这个时代染色的技术还没有后世那般发达,故此一些需要勾兑,或是由金贵原材料才能提炼出的颜色,于民间十分罕见,至少在清庐县这个地方是如此。
丫鬟给吴蔚从里到外准备了一整套,吴蔚穿完了中衣后,拿起上衣穿了,只是到穿襦裙的时候,怎么也系不好,便叫来了丫鬟帮忙,两个小丫头麻利地帮吴蔚穿好襦裙又把被吴蔚忽略到一旁的云肩也给吴蔚戴上了,之后便是挑选了几件配饰,拿出一双全新的薄底儿绣花鞋给吴蔚换上。
“姑娘请坐。”
吴蔚坐到梳妆台前,两名丫鬟手持净布,一左一右将吴蔚半干的头发再次擦干,动手给吴蔚梳了一个发髻,又给吴蔚施了一个薄妆。
彻底收拾完毕,吴蔚才被两名丫鬟送出了客房交给门口的侍卫,由侍卫带着吴蔚来到了膳堂。
膳堂里,绣娘和高宁雪正在说话,吴蔚听到声音不由得神情一振,加快了脚步,没等侍卫通禀吴蔚已经迈过膳堂的门槛,欢喜地唤道:“绣娘!”
只听珠帘“哗啦”一声,吴蔚看到了绣娘,绣娘也看到了吴蔚。
绣娘呆呆地站起来,看着吴蔚,怔怔的。
她从未见过吴蔚这般模样……
高宁雪也上下打量着吴蔚,赞道:“还挺好看的,赶明儿再送你几身。”
只见吴蔚梳着一个白合髻,略施粉黛,一点绛唇,双眉如墨,肩上披着一副雪青色的云肩,身着一件似白非白,素雅却不似纯白那般扎眼的上衣,下着一件虾青色的百褶襦裙,腰间挂着一只同色的香囊,只一眼便让绣娘再也挪不开了。
从前,吴蔚一直都穿着男女皆可的长衣长裤,头发也是要么扎个马尾,要么在头顶挽个发髻,美名其曰:“干活方便”,即便如此绣娘也觉得吴蔚长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