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在一旁捻唇轻笑,并不出言。
张水生被臊得老脸一红,憨笑着。
吴蔚见状也不再打趣, 拧开装了腌梅子的罐子, 让张水生取了一颗, 她也拿了一颗给绣娘吃了。
吴蔚这次没有吃腌梅子,应对晕车吴蔚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张水生这个情况恐怕一路上都要靠腌梅子撑着了,吴蔚舍不得再吃,想把梅子都留给绣娘。
绣娘将吴蔚告诉她的预防晕车的法子说给了张水生, 后者听了眼前一亮,把车帘卷起, 目视前方,一开始还有些不得要领,不过一直到出城上了驿道, 奔驰了十几里路,张水生都没有任何不适。
“三娘, 你这法子真是神了!”张水生惊叹到。
绣娘的心中满是骄傲, 回道:“我从未出过远门,哪里知道这样的法子?这都是蔚蔚告诉我的。”绣娘转头, 与吴蔚微笑对视。
她的蔚蔚,总是能想出旁人想不到的点子,知道一般人不知道的事情。
……
就这样一连走了几日,眼看着仓实县就要到了,按照车夫的经验,只要稍稍提速,就能赶在宵禁之前入城。
仓实县是一个漕运中心,三教九流混杂,前些年出了一些治安问题后,当地府衙施行了宵禁制度。
车夫问吴蔚的意思,吴蔚想着出来的日子也不短了,天灾来临之前每一天都是宝贵的,能抢出一日是一日。
便告诉车夫,全速前进,今夜就不在路上留宿了,直奔仓实县。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
谁也没想到原本平坦的驿道上会突然多出许多碎石,颠簸不说,还把马车的轮子给颠坏了一个,轴承和轮子直接脱离,随着一声马儿受惊的嘶鸣,马车就像大摆锤一样以马儿为中心,在路上转了一圈还多。
即便车夫经验老道,眼疾手快,还是造成了损失。
坐在车辕上的张全因为反应不及,直接被甩飞出去,趴在了路边,马车上的一部分行李,也被被甩出马车。
千钧一发之际,吴蔚死死抱住了绣娘,张水生则堵在车门处,双手扣着两边的木板,双足开立撑住两旁,凭借身体的优势将车门堵住,吴蔚以身护着绣娘,整个背部撞在了张水生的身上,然后扑倒在了车厢里。
也多亏了张水生,吴蔚和绣娘才没有被双双甩出马车,不过这一撞即便是身强力壮的张水生也有些吃不消,险些闭过气去。
马儿被马车拉倒,车子带着马在驿道上滑出好远才停住。
一行人唯有绣娘受伤最轻,只是脑门撞到了吴蔚的嘴巴上,起了一个包,而吴蔚的嘴唇被牙齿咯出了血,背部和胸口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撞击。
马车停下后,张水生捂着胸口咳嗽了好一阵,车夫的虎口都勒破了,张全还好,只是摔了个鼻青脸肿,身体上有些擦伤。
“三娘,你怎么样,不要紧吧?”吴蔚第一时间检查绣娘的情况,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绣娘刚想回答,抬眼便瞧见了吴蔚一嘴的血,当即被吓了个魂飞魄散,眼泪充斥眼底,叫道:“蔚蔚,你流血了!”
吴蔚一门心思都在绣娘的身上,并没觉得有多疼,听到绣娘这么说也并不在意,又问道:“你先别动,感受一下身体哪里疼?撞到哪里没有?”
绣娘摇了摇头,一双手捧着吴蔚的脸,眼中满是焦急与疼惜:“让我看看。”
“蔚蔚,三娘,你们两个不要紧吧?”
“二姐夫我们没事儿,麻烦你先去把咱们的行李捡回来,张全和车夫都没事吧?”吴蔚冷静地说道。
“几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我这就去把行李都捡回来。”车夫道了歉,跳下马车,检查了马儿并无大碍,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路上不知从哪儿来的许多碎石,把车轮子给颠掉了。”车夫解释道。
张水生跳下马车,扶起张全后,彼此问候了一番,一起去捡散落的行李去了。
……
绣娘扶着吴蔚坐下,翻开吴蔚的嘴唇,发现是嘴巴里被咯出了一个口子,鲜血正汩汩的流。
“疼不疼?止血药呢,我找找。”绣娘四处打量,寻找药箱。
吴蔚却按住了绣娘,一双手按着绣娘的肩膀细细拿捏至手腕处,然后又检查了绣娘的双腿和肋骨,问道:“我按过的地方,有没有很疼的?”
“我很好,倒是你……得赶紧止血才好!”
吴蔚这才放下心来,排除了绣娘骨折的可能性,一颗心松下来,身上的痛感也随之而来。
吴蔚闷哼一声,她最怕疼了,却还是笑道:“我这都是皮外伤,不要紧的。”
绣娘的贝齿划过下唇,她才不信吴蔚的话呢,都流血了。
她沉默着打开了医药箱,找到止血药后,翻开了吴蔚的嘴唇,低声道:“忍着点。”
“嗯。”
黄绿色的药粉洒在吴蔚的伤口处,疼得吴蔚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当即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绣娘取出贴身的手帕,拿过水壶来润湿了,细细为吴蔚擦拭脸上的血渍,哄道:“忍一忍,等到了仓实县,咱们就去医馆,让大夫给你瞧瞧。”
吴蔚的食指点上绣娘的额头,距离指尖半寸远的位置,隆起了一个紫红色的包,吴蔚心疼极了,说道:“撞到头了,怎么不说呢?头晕不晕?有没有恶心,视线模糊的症状?”
绣娘摇了摇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的吴蔚的脸上,手上擦拭的动作不停。
止血药很好用,吴蔚嘴巴里的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
吴蔚和绣娘搀扶着下了马车,车夫已经将马儿解开,拉到了路边安抚,张水生和张全一起抬着散落的行李往回走,滚出去的车轮也被捡了回来。
吴蔚绕着马车走了一圈,掉了一个车轮,损伤并不算严重,不过今日想在天黑之前赶到仓实县,怕是难了。
原本平整宽阔的驿道上,不知道为何突然出现了许多碎石,看样子好像是在运输的途中倾倒,散落的,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样子。
吴蔚捡了几块碎石来到路边蹲下,看着碎石上附着的白色结晶陷入了沉思。
这些石头的体积都不大,上面还能看到人工破开的痕迹。
绣娘搬了一个折凳塞到吴蔚的屁股下面,问道:“这些石头,怎么了?”
吴蔚拿着一块石头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随后在绣娘不解的目光下,舔了一口。
“蔚蔚,你这是?”
“呸呸……是粗硝石。”
味道微苦,结晶并不是盐,而是一种还没有经过煅烧提炼的粗硝石。
吴蔚眯了眯眼睛,定睛在散落在路面上的碎石,目之所及,全是硝石,无一例外。
吴蔚不懂丹道,但也大概知道炼丹最主要的原料历来都是雄黄,朱砂这种东西,就算是有些术士会放些硝石在里面,也用不上这么多吧?险猪复
这些碎石看上去都是在运输的过程中散落的,对于总量而言是极少的一部分了。
绣娘见吴蔚陷入了沉思便不再言语,她知道每每蔚蔚露出这样的表情,便是在思考着某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车夫安抚好了马儿,径直朝着吴蔚走来,躬身歉意道:“姑娘,真是对不住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的车费我自减五两,您看成吗?我也是吃辛苦饭的苦命人,家里头上有老下有下的,好在几位都没受什么伤。”
吴蔚抬眼看了车夫一眼,淡淡道:“这里离仓实县还有多远?”
“再有个四五十里就到了,要是咱们这车不坏,今日肯定能进城。”
“这趟路,您一年能跑几趟?”吴蔚又问了一个让车夫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仓实县交汇了一郡三府的漕运,不少商人都来这边,我一年少说也能跑个四五趟。”
“这些碎石,你之前来的时候,路上也有吗?”吴蔚指了指脚边的石头,问道。
车夫大叹倒霉,叫苦道:“哪儿呀!我也是第一回 碰到这种事儿,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弄了这么多石子儿在路上,我要是早知道是这个路,一早就下车拉着马车慢慢走了,何至于此啊,哎。”
听了车夫的回答,吴蔚的心里有了方向,顺势道:“出门在外的谁都不容易,我们也是小本生意人,耽误一日也耽误了不少事情,虽然我并不想追究,到底咱们是签了文书的,所以就按照你说的,车费我最后会少付给你五两,我们进城看医馆的钱,就不问你要了。”
车夫听了虽然有些心疼,却也知道吴蔚说的是事实,再次道了歉,帮忙去抬行李了。线逐夫
吴蔚又捡起一块碎石在手中把玩,心中暗暗思量:会有这么巧吗?
第140章 仓实县内
硝石能做什么呢?
吴蔚再度陷入了沉思, 除了自己提供的那个制造化肥的方法,硝石摇身一变,还能作为大杀器的原材料之一, 另外硝石还可以制冰, 可以做颜料。
此地离仓实县不远了,这么大批量的硝石, 不管是做什么的, 都能在仓实县的市集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吴蔚心道:希望是自己多心了,或者……有没有可能是高宁雪呢?她既然能把自己介绍到仓实县来采买粮食,还能推荐一位帮助自己的人, 说不定是平燕王府在仓实县有产业。
这么大批量的硝石, 能做出许多化肥了, 若这些硝石真是高宁雪的手笔,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吴蔚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朝一直陪在身旁的绣娘笑了笑。
“思考好了?”绣娘柔声问道。
“嗯,晚上和你说。”吴蔚习惯性地说道。
这是她和绣娘之间的默契,但凡身边有一个外人在场, 二人都不会谈论任何重要话题,不管有再大的疑问, 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前询问,一切都等到晚上,把房间的门关起来, 在被窝里说。
“你怎么样,除了嘴巴里面, 还伤到哪里了?胸口和背上, 痛不痛?”绣娘问道。
“我没事儿,有二姐夫给咱俩当肉垫呢, 我感觉……我抱着你砸到二姐夫身上的时候,胳膊肘好像击到二姐夫的身上了,等进了仓实县,一定要给二姐夫请个大夫瞧瞧才行,可千万别落下什么内伤了。”
“医馆是要去的,这笔银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省,你嘴里的伤口也要郎中看过我才放心,可是马车坏了,咱们怎么办呢?”
正说着,张水生和张全捧着散落的行李来到了绣娘和吴蔚的身边,吴蔚起身打量二人,张水生的脸色不太好,相比之下张全所受的都是皮外伤,虽然擦伤看起来挺疼的,但只要消毒得当,并无大碍。
“二姐夫,刚才车夫说免了咱们五两的车费,这件事便不追究了,等进了仓实县咱们自己找一家医馆。”
“我和阿全都不要紧,出门在外处处都要用银子,哪里经得起这么花,不用去医馆。”
吴蔚扒开了自己的嘴唇,露出里面的伤口,说道:“我得去医馆上止血药,你们放心我和绣娘两个人去啊?一起去顺便就瞧了,光是请大夫检查一下要不了几个铜板,换个安心。”
张水生摸了摸自己的肋骨,里面隐隐传出刺痛,便也没再坚持。
车夫来到众人身边,说道:“我这马车今日是肯定走不了了,我有个想法和几位商量一下?”
“说吧。”吴蔚答道。
“由我先骑着马赶到仓实县,去骡马市找找熟人,借一辆马车,请几位帮手过来,到时候几位客官乘着新马车进城,我也好让人帮着把这破车拉回到城里去修修,如此可行吗?”
吴蔚淡淡道:“我没记错的话,骡马市都是在丑时左右才开市吧?你这个时辰进城了去哪里找人?”
车夫面上一赧,陪笑道:“如今也就剩下这一个法子了,我知道姑娘你也会骑马,可是这车马行里面到底没有熟人不是?咱们这么多行李,还有这几位,还是要找个马车来才装得下呀。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好在马车没坏太多,今夜就委屈几位在驿道边上露宿一夜了。”
吴蔚看向了绣娘和张水生见二人都点了点头,才松口道:“那你快去快回吧。”
“哎,姑娘您放心,明儿一早我准时来接几位,我的车里还有些米,几位可以自取,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西边林子穿过去,走不了多远就能看到一个湖,取水也方便。”
“有心了,还请速去速回。”
车夫得令,牵来马儿,翻身上马,一溜烟儿朝着仓实县飞奔而去。
吴蔚一行人选好了露营地后,四人各自分工,捡柴火的,打水的,收整行李的,淘米做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