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仵作 第124章

“哎呀, 铜板又不是银子,走嘛~我也想出去走走。”

……

吴蔚让伙计套了马车,只带了一壶水, 一块香皂,扶柳翠微上了马车, 吴蔚跳上车夫的位置, 往城外的方向赶去。

柳翠微的心里,却有一件很在乎的事情。

就是适才吴蔚说的那句:“她在泰州城内的名声也不算好。”

柳翠微也想了这可能是吴蔚一时情急说的气话, 不过以柳翠微对吴蔚的了解,吴蔚从来都不是一个口不择言的人。

坐在摇晃的马车里,车帘外不时传来吴蔚轻快的声音,柳翠微一边应答着,一边在思考吴蔚这些话究竟是因何而来。

思来想去,柳翠微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商会。

她们二人整日都在一起,每日见过的人,做过的事情都差不多,也唯独商会这边,吴蔚每次都是单独去的。

柳翠微决定找个时机问问。

……

另一边,柳二娘子安抚好柳老夫人,匆匆回了米庄,却被伙计们告知:吴蔚和柳翠微出门去了,是坐着马车走的。

柳二娘子一下子就没了主意,苦着一张脸回到了榨油坊。

张水生刚好忙完了一个活,打算喝杯水,歇一歇,就看到柳二娘子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回来了,唤道:“二娘?”

“嗯,你忙完了?”

“是啊,蔚蔚给做的这个东西可真好用,还有两个活儿今儿的活就全都做完了,我听蔚蔚说娘把你和三娘都叫回家了?什么事儿?”

柳二娘子一听到“吴蔚”两个字便心中发苦,又听张水生提起这件事,更是愁容满面。

张水生见了,也不着急喝水了,拎过一条长凳坐了上去,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说道:“坐下说,怎么了和霜打的茄子似的,是岳母那边又来亲戚了,还是?”

在张水生看来,自家娘过来找人,却没叫自己回去,问题应该是出在柳家了。

柳二娘子长叹一声,说道:“我们家可没有那么多亲戚,是三娘……今日城南有位姓白的媒婆,受了城南沈家的托付,到家里给三娘说媒了。”

张水生怔了怔,思索片刻后,眉头越皱越紧,问道:“成了吗?”

“没有,那媒婆的嘴可真厉害,硬是把白的说成黑的……”之后柳二娘子便把媒婆的说辞和吴蔚的拆穿和张水生说了,张水生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但是关于柳翠微据理力争那段,柳二娘子没敢提。

张水生沉吟道:“虽说这也不是件坏事儿,证明三娘从前的名声都洗刷干净了,可是以如今三娘的条件,想说到一个好人家,难了。”

柳二娘子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我也是被冲昏了头了,哎。”

“那个姓沈的想得倒是挺美。让三娘过门去给他的一双儿女当后娘。说白了也是看中三娘如今的家底儿了,若要是这姓沈的没有子嗣,倒也不是不能相看一二。有孩子了就别再提了,后娘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没成也好。”

柳二娘子点了点头,依旧苦着一张脸。

张水生见状,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我哪有,我瞒着你做什么,就是没成嘛。”

“这姓沈的并非良配,没谈成不是正好,你为何苦着一张脸,是不是三娘那边不乐意了?”

柳二娘子张了张嘴,见实在是瞒不过,才把柳翠微适才最后说的话和盘托出。

张水生沉默了,柳翠微的话,也是张水生最担心的事情,适才柳二娘子一提媒婆上门,他就想到了,只是自己这个做姐夫的不便说太多,免得和图谋人家什么似的。

张水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呀你,你说我该说你点儿什么好呢。明摆着的道理,你怎么想不明白呢?”

“我哪有啊,媒婆又不是我找的,我和三娘是一起回去的,媒婆已经和娘说了好一会儿了。”

“那你也该劝着些,你不想想,以三娘这个年岁,和她同龄的男子要是还没成亲,要么就是家里穷的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要么就是名声不好,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别人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这样的男子配得上三娘吗?三娘做得一手好女工,还经营着一家米庄,你看蔚蔚那架势,俨然一副和三娘不分彼此的模样,三娘的嫁妆怎么算?蔚蔚对咱们两家……说句难听的,仁至义尽了吧?你们这么欺负她可不行。”

“我没有啊,我们哪里欺负蔚蔚了,我拿蔚蔚当我的亲妹子,我哪里舍得啊?我这不是糊涂了吗,再者说……年轻时候不考虑,老了以后她俩连个后都没有,怎么办?谁照顾她们啊?”

张水生被柳二娘子气笑了,说道:“蔚蔚的前途不可限量,今后的银子定是数不清,买大宅,请佣人,买丫鬟,买家丁,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张水生一把扯下肩头的净布,摔在桌上,说道:“我们张家可没脸,若是三娘嫁出去,我们一家就搬回榨油坊来住。我一个七尺汉子,买不起大宅,我还吃不了苦吗?我不能带着一大家子人,没名没分地住在一个未出阁的外姓姑娘家里。”

柳二娘子都快被张水生给训哭了,丧着一张脸认错,保证回去就劝劝柳老夫人。

哄了好一会儿张水生才消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这个当姐夫的,不是不盼着自己的妻妹好,若是真有门当户对,三娘也想看中的好姻缘,让我给三娘添置一份嫁妆也行,可不能什么人都行吧?三娘的日子够苦的了,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啊?”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我晚上回去就好好劝劝娘,我们俩不是没转过来这个弯儿吗,你别生气了,家里都指望着你呢。”

……

碧草如茵,水光一色,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清风拂面带来一股河水的清新。

马儿在那边悠然吃草,河面上一叶乌篷船,船夫站在船头划桨,吴蔚和柳翠微坐在船舱里,船舱并不宽敞,坐下两个人倒也是够的。

二人的中间摆了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条烤鱼,两双筷子。

这条鱼是刚烤好的,吴蔚讨价还价到了十五文钱。

酒楼里的一道鱼价格不菲,但渔夫手里的鱼,并不值钱。

从这里到泰州城里能收鱼的酒楼,还要走十几里的路,渔夫见吴蔚还要吃别的,就按照卖给酒楼的半价卖给吴蔚了。

船夫挑好位置,停船撒网,盘膝坐下,背对着吴蔚她们。

柳翠微和吴蔚吃完了烤鱼,也挪出船舱,欣赏河上的景色。

吴蔚弯腰拨弄了一下喝水,将目光投远,说道:“我以前就很喜欢看水,特别是这种流动的活水,感觉听着这些‘哗啦哗啦’的声音,特别治愈,烦恼都被冲走了。”

“蔚蔚也有烦恼吗?”

吴蔚勾了勾嘴角,说道:“我说的是从前,遇到你以后我就很少有烦恼了,遇到的事儿也基本都是能解决的问题,有什么可烦恼的呢?”

渔夫就坐在她们的不远处,有些话柳翠微也不方便问,只是点了点头,将目光投远,陪吴蔚一起盯着河面看。

远离了车水马龙的泰州城,远离了米庄外街道的喧嚣,柳翠微好像体会到了吴蔚的那种感觉,烦恼都被这水给冲走了。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渔夫提网,做鱼粥的食材有了。

鱼粥要生火,不能在船上做,渔夫将船划到岸边,麻利地收拾鱼,生火,熬粥。

柳翠微说道:“我们到马车里去等着,做好了可否给我们端过来。”

“成,你们去吧。”

吴蔚交了钱,一共四十文钱,烤鱼十五文,鱼粥二十五文。

来到车厢内,休息片刻,柳翠微唤道:“蔚蔚?”

“嗯?”

“有一件事,我很在意,你可不可以和我说说?”

“你说吧。”

“你为什么要说,你在这泰州城里的名声不好?我知道这不是气话,是不是外面有人说了你什么,还是商会里,有人欺负你了?”

吴蔚惊叹于柳翠微的敏锐,对上柳翠微满是担忧心疼的目光后,掩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有什么的,这世道,两个女子支撑一家铺面本来就不容易,多少男子都做不好的事儿呢,咱们俩轻而易举就做成了,还不允许旁人嫉妒了?”

“他们说你什么了?”柳翠微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不过是好奇我一介女流哪里来得本钱做这么大的买卖,怀疑我背后有靠山罢了。”

第185章 县主失踪

听着吴蔚用轻松的口吻说完这些, 柳翠微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她觉得已经不会再发生的往事。

“扫把星!”

“还没出门子就克死了爹,还克死了自己未婚的夫婿,这样好的一桩亲事被你自己给克没了, 你可真是该死啊。”

“那不是柳家三娘吗?可真晦气!”

“多好的东西啊, 怎么偏偏是柳家三娘绣的呢,这谁敢要?”

“……离她远点, 以后都不许再叫她姐姐了!”

村里的小孩子们不懂事, 听大人说的多了,对自己产生了莫名的敌意,可是小孩子又怎懂得“扫把星”“晦气”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不过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将从大人那里学来的词语, 大声地说出来, 喊出来,重复一遍又一遍。

柳翠微已经记不太清楚, 当年从那些小槐村的孩子们手中丢出来的石子究竟打在她身上的哪个部位了,可那种疼,她到现在还记得。

并不是柳翠微天生怯懦, 不知反抗为何物,而是她一直生活在黑暗中, 看不到改变的出路。

直到遇见了吴蔚,她的笑容是那样的好看,看向自己的目光中, 从来没有过丝毫嫌弃。

柳翠微不是傻子,虚伪和坦诚, 她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

吴蔚就像一束光, 在那个寒冷的深秋,刺破黑暗, 驱散寒冷,照在了柳翠微的身上。

就是这样一个靠近了都会令人感到温暖的人,好像……正在被迫经受着自己从前所经受的事情。

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

泪水,渐渐溢满柳翠微的眼眸,她的身体簌簌颤抖起来,感觉到一阵冰冷从手脚传到四肢,再传到身上。

她的蔚蔚……

“三娘?”

吴蔚闪身挪到柳翠微身旁,拿过柳翠微手中的帕子,拭去了柳翠微眼角的泪。

“蔚蔚,对不起。”

“好好的怎么哭了?”

柳翠微紧咬着下唇,抓住吴蔚的袖口,低声道:“我……”

吴蔚叹了一声,给柳翠微擦眼泪的动作愈发频繁了。

千言万语,仿佛哽在了柳翠微的喉咙里,她想对吴蔚说:对不起自己知道的这样晚,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可柳翠微发现这些话于事无补,她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像当初自己被村里人说闲话时的那种感觉,好绝望。

下一瞬,柳翠微被吴蔚拥在怀里,耳边传来吴蔚温柔的声音:“三娘,我记得我们刚认识不久,我就对你说过……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日子是咱们自己的,要把日子过好了才是。你还记不记得?”

“……嗯。”

“三娘,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真的不在乎他们说了什么。我承认……我也难受过,可那并不是因为我无法‘自证清白’而难过,而是这些人的愚昧使我感到难过。那些被人占了便宜,开黄色玩笑的女老板们的强颜欢笑,使我感到难过;还有……我不能挺身而出为那些女老板说句公道话,使我感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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