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已经有人劝过你了吗?”
“嗯,我见过师父了。”高宁雪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
“你是怎么进去的?是皇帝特许你进去探视的?”
“是萧盛带我进去的,他是刑部尚书,带个人进天牢还不是轻而易举?”
“你,你们……真的要成亲了吗?”吴蔚突然问道。
高宁雪想起东方瑞抓着自己的手,在自己的手心写了一个“吴”字,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告诉她吴蔚是可信的人。
于是,高宁雪便毫无顾忌地说道:“怎么会?我一定要亲手把萧盛绳之以法!”
“萧盛有把柄在你的手里?”
高宁雪身体前倾,示意吴蔚也凑过来,盯着吴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萧盛才是杀害我四叔的凶手!”
“这件事除了我爷爷,我只告诉了你。”高宁雪补充道。
“证据呢?”吴蔚问。
“若是能留下证据,师父就不会如此了,若是能让我找到证据,萧盛就不是萧盛了。”
吴蔚蹙了蹙眉,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总不能是你四叔给你托梦吧?”
高宁雪瞪了吴蔚一眼,解释道:“一开始,只是我的直觉。这件案子的主审就是萧盛,他只用了三天就给我师父定了罪,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是有皇爷爷的压力在,但也说不好萧盛有没有夹带别的心思。好在师父也并没有被抓,而且从师父消失以后,萧盛接近我的次数更频繁了,我知道他是怀疑我和师父暗中还有联系。后来我慢慢冷静下来,开始反过来观察萧盛,他这个人很神秘,令人捉摸不透。后来,他听说我爷爷常吃的一副调理身体的方子里,需要一味‘鹿血凝’做药引子,便邀请我去萧家的鹿场,说要亲自挑一头好鹿,放了血,做成血凝给我爷爷送去。我看着他将匕首反握,走过去割了鹿的脖子,然后将匕首插到了鹿的心窝里。我当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就借着讨要鹿血凝的由头,又去了几次鹿场。和里面的养鹿人旁敲侧击的打听到:萧盛打猎有一个习惯,哪怕是中箭倒地不起的猎物,他都会在猎物的心口处补上一刀,据说是小时候被一只猎物装死逃掉了,养成的习惯。”
第222章 商讨计划
吴蔚听完只觉得心头一震, 虽然高宁雪所说的这一切都不能作为质控萧盛杀害四皇子的证据,但是即便是在现代,若凶手的作案手法, 与某一个有作案条件的人, 所惯用手法很类似,也可以作为继续深入调查此人的理论依据。
吴蔚在听完高宁雪的描述以后, 心中已经有了和高宁雪一样的怀疑。
从事实角度出发, 四皇子是一个成年男性,当时情绪发狂且手持利器,要想在很短的时间内, 将四皇子一击毙命, 这需要一定的身法, 力量,以及格斗技巧做为支撑。
萧盛是本朝的文武两榜状元, 他有这个能力。
吴蔚沉默片刻,问道:“你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高宁雪摇了摇头,说道:“萧盛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 平时一直保持着一个文官的姿态,连防身的兵器都不经常带。我曾经借着玩闹和他走过几招, 他的身手远在我之上,即便萧盛赤手空拳,四五个人也近不了他的身。”
“我相信你, 但是我们还缺乏一个有力的证据,萧盛位高权重又是世家出身, 即便是你……光凭一个猜测也不可能扳倒他。”
“我知道。”
“你之前逃婚, 朝廷对外声称你病了,如今你出现了, 是不是你和萧盛的婚期也快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高宁雪答道:“这件事儿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我已经部署了人手劫法场,若是成功了,我会舍弃一切和师父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从长计议。若是失败了……”
高宁雪抿了抿嘴唇,坚定地说道:“若是失败了,我会为师父守孝三年,师父虽然成了朝廷的钦犯,但她还是我师父,我自幼双亲皆亡故,为师父守孝乃是天经地义!萧盛是萧家的嫡长孙,至今还未成家,就算他有耐心等,萧家也不会让他等下去。陛下和太后若不同意,我便当众落发为尼,遁入空门!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嫁入萧家!”
吴蔚沉默半晌,问道:“你的想法平燕王老千岁知道吗?”
高宁雪点了点头,我爷爷说:“让我不要如此,他说他会保护好我,让我相信他。”
“那劫法场的人手,你又是从何而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道看似太平,却也藏着不少帮人输送死士的地方。只要银子给够了,不怕没人手。反正有我这个县主顶锅,他们怕什么?”
“你打算亲自劫法场?”
高宁雪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反复衡量过了,即便我失了县主身份,沦为朝廷钦犯,这件事也牵连不到我爷爷的身上。我爷爷是先皇唯一一位还在世的兄弟,身份贵重,平燕王一脉又无人能继承爵位,等我爷爷百年之后,朝廷兵不血刃就能收回平燕王一脉的封地和财富,他们只需耐心的等下去就是了。这件案子的真相,萧家人清楚,皇帝陛下也未必不知情,在没有除掉所有知晓真相的人之前,朝廷也会有所顾虑,以免日后万一被翻案,将他们这些人通通钉在史书上,永世不得翻身。”
吴蔚的眼中划过一丝惊愕,赞道:“你成长了不少。”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怎么一副长辈嘴脸?”
吴蔚笑了笑,说道:“既然你已有决断,我便不多言了。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这里是京城,不是别的地方。行刑当日必定万人空巷,重兵把守,说不定还会配上弓箭手,信号箭之类的东西,一旦有人劫法场,信号箭一放出去,守城的士兵见了会立刻关闭城门,收起吊桥。就算你成功救下了东方瑞,又如何逃出这铁桶一般的京城?京城的城门我见过,需要二十多个壮汉合力才能推得动,护城壕也有一丈多深,不小心掉在里面,只有等死这一条路。这些你都想过吗?”
高宁雪答道:“劫法场从来都是九死一生的事儿,我博的就是这一线生机。玉面神机当街问斩,全城的百姓都会来看,大街上会被围的水泄不通,朝廷的兵马定然不好调动。可对于我和师父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机会,我已经安排了几家店铺,趁乱带着师父进去换上普通人的衣裳,混到人群里,也安排了身量和我还有师父差不多的死士,换上我的衣裳和囚服,在街上乱窜,引开追兵。只要我和师父能躲到天黑,就成功了一半了。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很熟。像你这种第一次来京城的人,或许会被它的雄浑森严唬住,我却知道几处守卫薄弱的地方。从外面攻入京城难于登天,我和师父是从里面逃出去,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夜里,我会让人在反方向释放冲天箭,吸引巡逻士兵的注意,然后带着师父走守城士兵蹬城墙专用的石阶,潜入城墙上,找个隐秘处滑下去,城外有人接应,他们会准备好梯子,帮助我们顺利越过护城壕,连夜逃走!”
吴蔚不得不承认高宁雪的计划已经非常完善了,准备到这个份上,还用上了几条兵法,她已经是尽了全力了!
但吴蔚顺着高宁雪的计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即便前面一切发展都按照高宁雪的既定计划运行,却还是有一个足以令二人满盘皆输的遗漏。
吴蔚毫不留情地提了出来,说道:“那要是城外也布置了兵马,沿着护城壕巡逻,每个小队配备一支冲天箭,你打算怎么办?”
高宁雪秀眉微蹙沉思良久,也只能倔强地说道:“那就只能和他们拼了!”
吴蔚不由得一叹,说道:“你劫法场的目的是为了你和东方瑞都能活下去,不是费尽心机,让东方瑞换个地方死,再搭上一个你,还有那么多死士的性命!虽然这些人是拿了银子心甘情愿的卖命,可咱们也得让人家死得其所不是嘛?”
“那你说怎么办?!”高宁雪激动起来,提高了几个声调。
吴蔚示意高宁雪稍安勿躁,柔声道:“我知道你急,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我也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挫自己人的锐气。可你刚才也说了,你博的就是那一线的生机,所以咱们必须要一遍又一遍的演算,不怕自己发现问题,就怕被敌人发现问题。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只是想用毕生所学,为这件事尽一份力。”
高宁雪这才冷静下来,低声道:“你说的对,我给你赔不是了。”
“你我之间就不要再说这些了。”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高宁雪虚心问道。
“嗯……我觉得你适才的计划就非常好,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其实我也起了劫法场的心思,但是我只有一个人,力量有限,我甚至想过做一个热气球,再弄一个大渔网,等到行刑那日,我勾起东方瑞就跑……嘿嘿。”
“热气球?那是什么?”高宁雪问。
“你有纸笔没有?”
“废话!”高宁雪拿了几张宣纸拍在吴蔚的面前,拿过砚台和墨锭,往砚台里倒了一点儿清水,挽起袖子来亲手帮吴蔚研墨。
墨汁研好以后,吴蔚在纸上画出了热气球的图形,对高宁雪说道:“这就是热气球,自从我来到京城,看到京城铁桶一样的守卫后,我就知道从陆路是不可能逃出去的,我就想到了热气球。”吴蔚心想,直升飞机我车不出来,一个热气球我还是可以的!
“什么意思?”高宁雪看着宣纸上奇怪的东西,皱着眉问道。
吴蔚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地说道:“现在让你理解这东西的原理,这很难,不过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这个东西会飞,到时候我可以驾驶着这个热气球,带你和东方瑞飞出京城!”
高宁雪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和我说这些?”
吴蔚无语了,解释道:“这不是怪力乱神,这叫科学,你知道我算了多久吗?你一句怪力乱神就给我带过去了?孔明灯你知道吧?热气球就是将容积扩大了许多倍的孔明灯,同一个原理,只要把球体这部分的容积扩大到两千立方米以上,就可以载着我们三个飞出京城,到时候你让你的人在城外接应,我们下了热气球就骑上快马,逃出生天!”
“孔明灯?那又是什么?”
吴蔚怔了怔,没想到这个时空居然连孔明灯都没有,沉默过后,吴蔚突然笑了起来。
吴蔚朝着高宁雪勾了勾手指,问道:“€€,你和皇帝太后的关系怎么样,说得上话不?”
高宁雪点了点头:“还算可以,见面不难,只要不是牵扯甚广的,或者是前朝的大事儿,应该都有的商量。你要干什么?”
吴蔚“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若是你献上一个小玩意,然后和太后还有皇帝说,此物有向天祈福的功效,他们会相信吗?”
“那要看是什么东西了……只要不是太荒谬,哪怕是图个吉利,也会信的。”
第223章 泰州大水
太后千秋寿诞后第五日, 平佳县主高宁雪觐见太后,自称梦中得一奇物,可将心愿写于其上, 点燃后此物可缓缓飞到空中, 神明便能收到心愿,有祈福, 祷祝之功效。
太后以为高宁雪孩子心性, 又来讨自己欢心,并未放在心上。
谁知,高宁雪当天夜里就拿出了一盏孔明灯, 将:愿太后千秋康泰的愿望写在上面后, 点燃放飞。
太后亲眼看到孔明灯飞到天上, 惊愕不已,问道:“雪儿, 此物真可直达天听?”
“回太后,在雪儿的梦中,是这样的……太后若有什么心愿, 或是有想对天上人说的话,不妨一试。”说着高宁雪就将孔明灯的制作图纸献给了太后。
太后千秋寿诞过后的第六日, 太后将此物命名为:祈愿天灯,并交给匠人所大批生产。
不过短短的三天,孔明灯, 应该说是祈愿天灯,就从内廷传到了民间, 到了夜里不少百姓都会将祈愿天灯放飞, 京城的夜空煞是好看。
太后千秋寿诞的第十日,泰州传来急报。
“陛下, 泰州传来八百里急报。”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高律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御笔,急切道:“呈上来!”
“是!”
高律拧开手中封红的竹筒,一块绢布从里面掉了出来,抖开一看,上面短短几行字,却让高律的脸色变得铁青。
臣,泰州知州谢建白,万死叩拜陛下。
弘宣三年七月起,泰州连降暴雨,绵延已有月余。臣,率军民共同抵抗天灾,然,收效甚微。
如今泰州城内积水已一尺有余,至臣提笔奏报之时,雨势仍未有迟缓之态。
泰州毗邻六县,受灾严重……已淹没良田数万亩,六县百姓受灾严重,死伤人丁,家畜,难以计数。
臣遥拜恳请朝廷驰援,救万民于水火。
情报最后一行的日期,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了。
看来泰州周围的情况很严重,已经到了连八百里急报也送不出来的地步。
“速传宜王!”
“是!”
半个时辰后,宜王出现在了御书房,他的身上正穿着一袭常服,想来是传旨的内侍催得紧,他连朝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臣弟参见陛下。”宜王行礼道。
高律屏退所有宫人,将绢报递给宜王,说道:“你给朕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宜王看到绢报上的内容也吃了一惊,说道:“皇兄,臣弟出泰州的时候,的确是下了一阵子的雨,可泰州那边每年到了这个时节都会下雨,而且臣弟走的时候泰州还好好的,毗邻的县城虽然道路泥泞了些,也并未见哪里发了水。”
在宜王来之前,皇帝已经算过日子了,这件事宜王的确不知情。
皇帝还是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就没有你的人来禀报?”
宜王诧异地说道:“皇兄,依照咱们大梁的律例,藩王的府兵未经朝廷允许,不得踏出封地半步。臣弟这次回京所带的人马,是半年之前就禀报给朝廷,经兵部和宗正寺商议后,递交给皇兄御笔批了才带出来的。臣弟身边总共也就六七个能自由出入泰州的布衣小厮,平日里帮臣弟到别的地方买些东西,跑个腿的。臣弟觉得这几个人还算机灵,这次也都一并带了出来。泰州遭灾臣弟的心里也着急,可这是泰州的州务,该归泰州知州管,别说臣弟此时不在泰州,就算是在泰州,也要等到皇兄下了旨意,才好行动。”
宜王说完等了一会儿,见皇帝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宜王又继续说道:“皇兄啊,这绢报上不是说了么?泰州城内的积水才一尺多点儿,也就将将到膝盖,能有什么大事儿啊?王府都建在高处,别说是一尺,就是涨水到三尺也淹不到王府,这绢报上说的,大概都是城里低洼的地方。”
皇帝一拍御案,生气地说道:“你这叫什么话?百姓的身家性命,到你口中就这般轻飘飘的?朕派你去担任一州之主,你就是这么当的?”
宜王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道:“皇兄,你说的道理臣弟都明白,可泰州是什么地方啊,那可是王叔治理多年的地方,城高而地利,就拿去年的大旱来说,泰州一点儿影响都没有。臣弟也不是不记挂着百姓,但此时只有我和皇兄二人,难道皇兄想听臣弟说假话吗?藩王府兵未经朝廷准许,不得踏出封地半步的规矩,又不是皇兄你定的,这绢报上也说了,泰州没什么事儿,毗邻的一些县城受灾严重,臣弟就是在泰州也没办法,最多就是把府兵都派出去,扛着砂石把城门口堵上,再号召百姓一起将水扫出泰州去,最多也就是协助知州,派人维护施粥棚的治安,泰州之外发生的事情,臣弟是既不想管,也没那个能力管。”
“你这叫什么话?你身系皇室血脉,岂能如此自轻?”
宜王对此并不认同,说道:“皇兄,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咱俩自幼一起长大,臣弟是什么性子,皇兄难道还不知道吗?若非皇子就藩乃是祖训,臣弟连泰州都不想要,不如问朝廷要一笔银子,带着人游山玩水来得自在。臣弟之所以愿意去泰州,就是想着泰州远离京城,离朝中这些个大人,特别是御史台的人都远,图个清静罢了。王叔给臣弟留了一个好底子,足够臣弟这辈子逍遥快活了。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百姓之事于臣弟而言……无关痛痒。那是皇兄才该操心的事儿,在臣弟这儿,只有一条……皇兄让臣弟干什么,臣弟就干什么,皇兄让臣弟怎么做,臣弟就怎么做。”
宜王拨弄着拇指上的翡翠阳绿扳指,将绢报还了回去,自觉地搬来个凳子,坐下了。
一番话下来皇帝的脸色虽然还是很差,但在心里却是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