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烧毁了步足的竹甲,又捣毁了扶桑苦心经营多年的马场,这两场下来几乎摧毁了扶桑的部队的陆地战斗力量。
哪怕扶桑野心不死, 依旧按照计划进行, 等待他们的下场也只有一条€€€€覆灭。
没了马匹,扶桑军队的机动性大大降低, 失去了竹甲, 就等于扶桑的步足需要用血肉之躯抗衡大梁的弓箭,哪怕被他们出其不意夺了海州,战火也绝对扩散不到其他的地方。
况且周爷和宜王的人会先扶桑出使团一步回到大梁, 只要和海州当地的军事长官稍稍透露扶桑的局势, 只说是扶桑内部可能出现了动乱, 京都都被烧了,就足以引起重视了。
即便周爷和宜王的人不再深度参与, 以两国如今的番贸水平,消息也很快就会传回梁朝。
……
二十日后,三艘满载的商船停在了海州口岸。
船上载的是周爷这些年在扶桑积累下来的大半家资, 能带走的都在船上了。
宜王的人化身成镖局的人,一早等待在了码头。
东方瑞和高宁雪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瞩目, 变了妆,辞别周爷后秘密回到了雷宅。
许久不见东方瑞的家仆分外欣喜,张罗着要给东方瑞和高宁雪做上一桌好饭。
可是, 二人却没有见到吴蔚。
东方瑞问过家仆,吴蔚给家仆的印象很深, 东方瑞稍一提及对方就想起来了, 可家仆却表示,吴小姐已经许多个月不曾来过了, 上次见时:还是她们一起来的时候。
东方瑞当即就变了脸色,让家仆先去忙。
高宁雪见状便宽慰道:“许是蔚蔚太思念翠微姑娘了,一到海州便归心似箭,先回泰州了呢?”
东方瑞则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说道:“吴蔚是一个重视诺言的人,我们既然约好了在海州雷宅相见,她即便再如何,也会到这里来留个口信儿或者留下一封书信再回去,如此并不是吴蔚的行事作风。”
高宁雪也蹙了蹙眉,她觉得东方瑞说的很有道理,可吴蔚为何没有出现呢?
“难道……?”高宁雪的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好的想法,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东方瑞也拧紧了眉毛,说道:“她身边有小梅这样的高手保护,而且那艘船在她登船之后就即刻起航了,扶桑被我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蔚蔚上船时,扶桑根本没来得及关闭码头港口。”
聪颖如高宁雪自然明白东方瑞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吴蔚是九品的官身,又有高手护在她身边,在梁朝境内不会有什么危险,终点和起点都没有出问题,那么导致吴蔚失联的地方就只有一处了。
回来的路上。
茫茫大海,波涛汹涌,若是吴蔚真的在海上出了事……
高宁雪的身子晃了晃,被东方瑞扶住了。
“别急,等夜里我去找周爷问问,他还要在海州休整两日才启程出发,蔚蔚坐的那艘船上载了些周爷的家资,那艘船的去向,周爷一定清楚。”
“嗯。”
怀着忐忑的心情,东方瑞和高宁雪一直挨到了天黑,二人才顶着乔装出了门,周爷带回来的东西很多,码头上的工人们正在连夜卸货。
东方瑞找到看管物资的人,对方认出了东方瑞和高宁雪,简单说了几句后,那人嘱咐了几句,亲自带着她们两个去周爷下榻的客栈寻人了。
马蹄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又密集的声响。
回到故乡,周爷心情大好,包下了整座客栈,还包了一家酒楼,给一行人送吃食。
东方瑞和高宁雪等在大堂,送她们来的那个人并没有下马,只是和守门的人说了几句就回码头去了。
负责保护周爷安全的镖师快步上了楼,敲响了天字一号房的门。
“周爷,外面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想要见您。是码头上的人带他们过来的,说是周爷的朋友。”
“劳烦,带他们上来吧。”
“是。”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周爷朝立在书案对面的人摆了摆手,后者无声起身,推开窗户,双手抓住上窗框,一个翻身竟只用十根手指为支撑,翩然向上翻去,屋顶传来极轻的一声瓦片撞击的声响,便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
周爷书案上的一摞宣纸收到了一个木匣里,起身起去关上了窗户,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周爷来到门口,拉开了房门,正看到东方瑞和高宁雪。
“进来吧。”
“周爷。”东方瑞和高宁雪向周爷行了个礼,一前一后进了房中。
周爷一改在扶桑时不苟言笑的模样,此刻犹如一位慈爱的老人,问道:“此刻过来,所为何事啊?”
高宁雪急吼吼地说道:“周爷,您看到蔚蔚了吗?”
东方瑞补充道:“是这样的周爷,我们想问问吴蔚坐的那艘船,回来了吗?”
周爷微微一怔,他还没来得及过问码头上的情况呢,先是和宜王还有平燕王的人见了一面,之后被他派去执行重要任务的义女来见他,事情还没说完,她们两个就来了。
周爷也明白了什么,立刻叫来的一人,说道:“明儿,你去码头看看,咱们的船都回来了没有。”
“是,义父。”
男子领命去了,过了半个时辰匆匆回来,面色带着一抹沉重,扫了东方瑞和高宁雪一眼,来到周爷身边耳语了几句。
周爷眉头紧锁,吩咐道:“立刻派船,出海去寻!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
“是!”
听到周爷如是说,东方瑞和高宁雪脸色变得难看,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错愕与沉重。
“周爷……”东方瑞叫了一声,明显带着底气不足。
周爷起身,长叹一声,来到东方瑞和高宁雪的面前,低声道:“码头上的人说,只有我们那几艘船,在此之前并没有见到有船回来。”
……
三日后,周爷带着人离开了海州,在一众镖师的互送下,往泰州去了。
不过周爷将那几艘从扶桑带回来的船,都派了出去,每艘船上都配备了专业的船上和水手以及数幅吴蔚的画像,出海去寻找吴蔚了。
临走之前周爷留了话,出海寻找吴蔚的所有开支都由他出,要不计一切代价找到吴蔚,而周爷本人实在不好在海州久留,只能离去。
东方瑞和高宁雪本来也想跟着出海,但转念一想在茫茫海上,她们两个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便留在了海州。
整个海州码头上,吴蔚的画像被贴得到处都是,可转眼两个月过去东方瑞和高宁雪却一直都没有等到吴蔚回来。
眼看着……东方瑞和太后约定的日子,也不剩下几个月了。
转过这个年,来年开春便是东方瑞动身前往京城的日子。
原本东方瑞和高宁雪约定好,要用最后的这几个月游山玩水,沿着明镜司密宅的分布走一圈,东方瑞正好也回各地的雷宅去好好交代一下。
东方瑞答应了吴蔚的,若是自己和高宁雪回不来,便将梁朝境内的这些雷宅连同里面的东西都留给吴蔚。
高宁雪贵为县主,将来平燕王府的继承人,东方瑞的这点儿家资对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东方瑞执意要遵守和太后之间的约定,高宁雪虽然拗不过她,心中到底是憋了一口气的,人都不在了……她要这些死物作甚?
可是,谁也没想到……
那个被东方瑞托付“后事”的吴蔚,却没有回来。
明明就在不久前,她们还约好了在海州雷宅聚首,届时定要痛饮三百杯。
东方瑞还准备了一席“遗言”想要当年交代她,却不想吴蔚竟是最先走散的那一个。
高宁雪数不清自己哭了多少次,一想到和吴蔚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高宁雪的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
在高宁雪的心中,除了东方瑞这个说不清的存在,吴蔚是她最好的朋友了,吴蔚从来都不会因为她县主的身份而表现的有所不同,吴蔚救过她的命,还在几次危难之中向自己伸出援手。
而东方瑞呢,一向冷静克制的她也醉了几场,红着眼眶回忆着与吴蔚之间的往事。
她视吴蔚为传人,一直相信有朝一日吴蔚的成就会超过自己,希望吴蔚能早点想明白,把她那手仵作的本事著书立说,最好能培养出一批优秀的仵作,假以时日定能提高刑部办案的效率,为百姓谋福祉。
……
还有一个人……东方瑞和高宁雪虽然一直都没有提,相比于吴蔚,仿佛她的名字更像一个一碰就会出血的禁忌。
柳翠微。
吴蔚和柳翠微的关系,东方瑞和高宁雪都知道,虽然她们很少会聊起此事,因为一旦提起来,气氛就会变得奇怪,久而久之二人便都不提了。
可吴蔚出了事,最伤心的人……就是柳翠微。
她们都知道柳翠微艰难的过去,知道那个好不容易才从她身上扯下的污名。
本以为从今往后柳翠微会幸福地和吴蔚共度一生,却不想老天竟如此残忍,让悲剧再一次重演。
第279章 贞节牌坊
这夜, 高宁雪和东方瑞又是枯坐了半宿。
她们一直在等待吴蔚,不愿意相信吴蔚就这样遭遇了不测,但两个人都是有理智的人,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出去找吴蔚的那几艘船都已经陆续回港补充了一次物资,却全然没有吴蔚和小梅的消息, 即便不想承认, 即便她们心中的希望没有完全破灭,但二人都明白,吴蔚回来的可能不大了。
高宁雪吸了吸鼻子, 这几日她的眼泪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般汹涌了, 她开始思考后续的事情。
她们并没有听说吴蔚有血亲的消息, 但是高宁雪将自己代入了吴蔚的立场,若自己是蔚蔚的话……
“师父。”高宁雪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嗯。”东方瑞也在出身, 听到高宁雪的声音,原本空洞的眸子逐渐有了焦距,转过头来。
“我想……我们应该离开泰州了, 有些事情我们应该替蔚蔚完成。”
东方瑞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高宁雪继续道:“距离你和太后之间的约定也不剩几个月了, 我们游山玩水的计划,恐怕不成了。”
“人生在世,谁有能一点儿遗憾都不留下呢?比起蔚蔚来, 我的遗憾又算的了什么?我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就出发。”
“好。”
高宁雪并没有细说她们此刻应该去做什么, 东方瑞显然已经清楚。
……
翌日清晨, 东方瑞留下了一封给吴蔚的书信,并嘱咐家仆从今以后雷宅正式易主, 日后会有一个拿着自己玉佩的女子来此手下吴宅,若是吴蔚在她们离去之后回来,务必要把这封信交给她。
雷宅的仆人闻言点了点头,将东方瑞和高宁雪送出了门。
二人跨上高头大马,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东方瑞依旧乔装,二人按照当初吴蔚交代的,扮作一对夫妻。
明镜司的案子早已过去,当初劫法场的事情虽然轰动,但朝廷有意压着百姓们也渐渐不再提及,高宁雪和东方瑞手上有宜王给她们安排的假户籍和迁令,一路上畅通无阻,用了大半个月便到了泰州。
这一路,高宁雪和东方瑞走的很沉重,不仅仅即将面对柳翠微的愧疚,还有就是她们经过了从前的洪区,看到了凋敝的清河县和清庐县,看到了流离失所的百姓,也看到了许多瘦骨嶙峋的孩子。
洪灾的消息东方瑞和高宁雪都有所耳闻,但亲眼见到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