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没想要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你们结婚三年没要孩子……或许是因为你爱他,留了些良心。”
面对江然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席秉渊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不过……你和我结婚,就不怕招惹上我?”倏尔,江然话里带了些戏谑的意味,他双眸亮晶晶地望向席秉渊。
席秉渊深深地抬眸看了一眼江然:“你不会。”
江然眯起眼睛回对上席秉渊的眼神。
“我们是一类人。”席秉渊平静地对上江然的双眼,“你我与祁知木不一样。”
“你会为了利益毫不犹豫地踢开我。”
“同样的,我也是。”
江然饶有兴致地歪了下脑袋,眼神授意席秉渊继续。
“这样很好,到时我离开望江,我们两不相欠。”
“你把话说得那么轻巧。”江然冷哼一声,目光斜斜睨着席秉渊,“你离开望江,我们离婚,Alpha呢,你生吗?”
“都是没有定数的事。”席秉渊摇了摇头,神色里也带上几分戏谑,“我若是不离开望江,你又如何呢。”
江然睨了对方一眼,不客气道:“那你是在找死。”
“那我若是要和你生个Alpha再脱身,岂不是死无全尸。”席秉渊也不客气地开起玩笑来。
“你想都别想。”
“所以啊。”席秉渊笑着耸了耸肩,无奈又理所应当,“我暂时不会离开望江。”
“……”江然似乎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何必要和我父亲签那种东西?以你的能力,望江在你眼里恐怕也不过是跳板一块,继承权于你来说没有那么大的诱惑……至于孩子……如果你也和父亲一样有什么直A继承人情节,你不和祁知木生一个,非要留到现在?”
席秉渊对江然的发问不置可否,语气里反倒是意有所指:“江然,你始终在以一个Beta的视角看问题,你对Alpha有先入为主的偏见。”
江然张了张口,却又无从反驳。
“怎么不说话了。”席秉渊反倒是很轻地笑了笑,“伶牙俐齿的Beta先生?”
江然皱起眉,他听得出席秉渊语气中的揶揄。
他有一种被对方看透了的无措感。
“其实真正在意望江Alpha继承制度的人,或许并不是老江总?”席秉渊微微眯着眼睛,望向江然的目光意味不明地闪烁了一下。
“……”江然霎那间握紧了收拢在一侧的手,目光森森地对上席秉渊似笑非笑的目光。
“唔……当我没说。”席秉渊举起双手故作抱歉投降状,又处变不惊地结束话题。
只是其中实在是看不见几分诚意。
江然冷冷垂下眼,也不欲同席秉渊多说什么。
多言速穷,在席秉渊这种人面前,还是少说少错为妙。
所以他讨厌聪明人啊。
江然垂着眼帘,只在嘴角扯了一个微不可查的自嘲弧度。
敛去满眼苦涩。
他该说是席秉渊看人太准,还是他自己露馅地太明显?最看不上身为Beta的江然的人,或许就是江然自己。
他恨自己是个Beta,自小饱受周边人的闲言碎语,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望江,无法迎娶自己心尖上的Omega,如今被迫与席秉渊捆绑在一起。
……
其实只要是Alpha就好了,如果他是Alpha,这一切就会迎刃而解,更不必面对如今离婚与继承人的两难之境。
这要他如何甘心呢。
他这么要强的人,怎么会甘心呢。
任何扭曲的厌恶与嫉妒浇灌生长出来的花都只会烂到根里,江然深知自己的丑恶源自灵魂根处,也无意自欺欺人地自我慰藉,他坦然地接受这样腐朽的自我。
只是他又会在那群他所讨厌的人面前摆出一副风趣得体的模样。
怎么不累呢。
怎么不是在自我矛盾中加深自我厌恶呢。
江然抬眼,凉飕飕地睨了一眼一旁事不关己的席秉渊,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席秉渊抬眼,也正撞上江然望来的双眸。
两相对视之中,是谁也看不上谁的针锋相对,又是谁都看透了谁的了然于胸。
他们的确太相似了。
人最怕遇见与自己相似的人。
“……席秉渊,其实真正放不下从前的人,好像也不是祁知木吧。”
江然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满意地见席秉渊原本轻描淡写的神色缓缓变得僵滞冷硬。
相似是一把双刃剑。
非要互相折磨的话,他也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江然挑衅地对席秉渊嗤笑一声:“你也说了,我们太像了。”
“我了解你,就像我了解我自己。”
每一个字音都轻佻又恶劣。
席秉渊终于在江然一字一句的恶意挑衅中沉下了脸。
他微微眯起眼,深深地注视着眼前清瘦的Beta。
他第一次憎恶江然为什么是个该死的Beta,否则他绝不能够在这样Alpha盛怒信息素的威压之下笑得这么可恶又下贱。
第5章 意外
“诶?他是这样说的吗?”
坐在对坐的男人悠悠地晃了晃脑袋,微微挑了下眉。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一侧的咖啡店员正悄悄地打量着这两个坐在落地窗边的非常惹眼的客人。
两个长手长脚的Alpha,都有一张英俊锋利的面容,从衣着谈吐来看,都不似普通人物。
那男人沉吟片刻,才又抬起了眸:“但是他好像也没有说错什么吧。”
语气中有几分微不可察的戏谑之色。
坐在他对面的Alpha不置可否地端起咖啡,显然面上的表情并不认同好友的说法。
他随意的目光游离于窗外的街井,似乎是在漫无目的地确认什么。
他似乎什么都看在眼里,独独不想看眼前的人。
“都是二婚的人了,坦诚一点吧,向你家小江总坦诚你对前妻内心的愧疚也没什么。”沈臣豫笑,对于席秉渊来说,他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恶友。
不过他也是知道的,这并不是自己好友喜欢的话题。只是作为恶友,见到席秉渊难得如鲠在喉的模样,何乐而不为?
席秉渊握着咖啡的手似乎停滞了一瞬,随后他缓缓放下咖啡杯,面上噙着一分冷漠,一双灰色的眸子凉凉望向沈臣豫。
“……这很多余。”席秉渊凉飕飕地睨了他一眼,继而缓缓地垂下眸,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注视咖啡最顶端残存的奶沫,“况且我也不是那么想的。”
说着,他又看了面前有些幸灾乐祸的友人一眼,反问:“你不是很清楚吗?”
沈臣豫皱眉,故作满脸不解之态,似乎是在疑惑自己该清楚什么。
席秉渊微微皱起眉,面色微凉。
沈臣豫继续装傻充愣,作不解状。
两个成年Alpha忽然陷入一阵幼稚的僵持之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一个男人缓缓从一侧出现。
“好巧啊,秉渊。”
席秉渊见到来人,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心蹙得更紧,一双深沉的灰眸里闪过几分阴郁。
忽然出现的青年只是从容地双手环抱站在一侧,落地窗外的灯光洒落进来,正照在他无名指的银戒上,微微闪光。
与面色微愣的那位坐着的Alpha无名指上的,如出一辙。
沈臣豫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一圈,最终他挑了挑眉,识时务地选择了沉默。
有趣。
他在心里笑了一声。
席秉渊那淡漠的目光和注意力从他身上流走,沈臣豫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脱离对方那直击灵魂的灰眸的注视。
他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望江的继承人,席秉渊的新婚对象。
不过看到眼前这个清秀修长的青年,沈臣豫还是难免感到一阵惊讶。
江然虽不似Alpha那样有魁梧的体格和优越的信息素,但他身上的那一种危险的感觉,绝非寻常Beta可比拟。
的确是个美人,而且是带刺的那一种。
至于眼前两人的关系……
那一声黏糊着几分寒冷恶意的“秉渊”还真是就连他都听得脊背发寒。
对方手上虽然带着明晃晃的戒指,但是似乎也并没有要隐藏与席秉渊关系不好的事实。
他想起自己在办公室初次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八卦的同事们曾向席秉渊好奇地问过一嘴。
毕竟望江和东祈之间关系的复杂性以及席秉渊身份的特殊性摆在那里,席秉渊与江然这一段离奇荒谬的婚姻实在有太多的嘈点。
“席先生现在是和望江的小江总结婚了吗?”
上一次来席秉渊医院复查时,手上已经戴上了戒指。明晃晃的,想看不见都难。
“那……小江总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