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珏跟在苏时谦的后面,小声道:“爹你真的让我去参加啊?万一我不行,不就丢了你的脸吗?”
苏时谦拐过一个走廊,气定神闲地说,“话是你说的,脸也是长你身上的,丢脸自然留的是你的,关我何事?”
苏明珏看着苏时谦潇洒的背影,暗道这苏老头思想超前啊!
不过片刻,他又垂下眼眸劝说:“话虽这样说,但父子本就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丢脸了,这不就容易殃到你身上了吗?”
苏时谦穿过一道垂花门,笑道:“我是金陵王谁敢这样说我?”
苏明珏:“......”
好有道理啊!竟然无法反驳。
苏明珏屏住呼吸,再接再厉道:“当面是不敢说,但背地里笑话你的人应该不少吧!”
见前方快到了,苏时谦停了下来云淡风轻地整理了一下衣冠,回头对苏明珏道:
“既是背地里说,想必是听不到的,既然听不到那又何曾有丢脸一说?”
苏明珏顿时舌结,他顿了顿看向苏时谦道:“父亲如此能言善辩,依我看要不这辩论会你来参加吧!”
苏时谦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我倒是无妨,但不是你想要知道容铮的事吗?”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朝前面走去。
苏明珏一个人愣在原地片刻,停顿了半晌,咂吧咂吧着嘴,还是跟了上去。
罢了!既然来了就硬着头皮上吧!
亭台前一众人坐在席子上,看到金陵王进入纷纷起身拱手作揖,苏时谦颔首点头回礼,态度很是谦和。
直到走到最前面,才对着位置正中央的人行了一个礼:“岳丈。”
王敦诲颔首点了一下头,指着旁边座位道,“坐。”
苏明珏跟在后面进入,并没有多少人搭理,他知自己是小辈这些士子们看不上眼。
径直走到前面,看到王敦诲的身影后,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揖:“外祖父。”
王敦诲看到苏明珏到来,摸了摸胡子,一脸的笑意道:“明珏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明珏躬身回应:“三日前才到的金陵。”
话刚说完,斜上方一嘴带眉髯的闻言看了过去,“这就是那个舌战北方士子的苏明珏?”
王敦诲听言看向说话的人,点头回应介绍道:“正是,此子是我的外孙苏明珏,表字元吉,刚从京城求学回来。”
说完,王敦诲又给苏明珏介绍道:“这是谈丁谈大儒。”
苏明珏闻言立即侧了侧身,对着谈丁行了一个礼,“谈大儒好。”
那谈丁见他行礼,微微点了头,随后对着他一番打量起来。
见他一脸的奶娃娃样,长得唇红齿白的,有些不太敢相信道:“这子看起来年纪不大,身材也很纤弱,当真和北方士子舌战了起来?”
坐在下方的赵深听言笑道:“怎么谈先生这话听上去不太相信啊!自古以来年少有为的人多的去了!”
谈丁哈哈一笑道:“我倒不是轻视于他,只是没想到此子看着单薄,却能将北方那些竖子斗的哑口无言。”
说着他上前拍了拍苏明珏的肩膀:“小子,好样的!”
苏明珏忍着一阵肩痛,抿嘴笑了笑,“谈大儒谬赞了,学生不过是侥幸罢了。”
那谈丁见苏明珏面貌虽生的白净,但举止不萎缩,大方又自谦,点了点头,“小小年纪有如此才学,却又不轻狂,是个好的。”
苏明珏笑了笑没有回话,只盼着这些人打量完,他好回到座位上。
正兀自沉思着,左侧的一位长的眉清目秀的人朝他问道:“那风靡京城的《红楼梦》也是你写的?”
苏明珏舔了舔嘴,不敢应声,只能僵笑着。
清谈会他侥幸说几句还能腆着脸受着,这《红楼梦》却是大大不敢据为己有,也只能沉默应对。
赵深见他没有回应,当他谦虚,嘴角带笑道:“这书你也写的很好,虽是深闺怨恨多了些,但语言优美,用词也极为雅致,只是终究不太入流。”
第169章 他居然来了!
“不入流吗?我倒觉得不错,至少北方那群人看的津津有味。”
一年轻,长得剑眉星目的人对着赵深拱手道。
赵深闻言也不恼,看向他道:“何以见得?”
那年轻人回应道:“北方士子虽与我们意见相左,又个个眼高于顶,但东西的好坏还是分的清的,此书能在京城风靡,就说明还是不错的。”
“哼,京城士族大夫个个沽名钓誉有几个潜心钻研的?论学识还得是我们南方更胜一筹!”赵深听言驳斥。
“是如此,因此苏学子的书才更值得推崇,好叫北方人知道我们南方的学子有如此聪慧的一面。”
“不错,是这个理。”旁边一人附和。
......
之后两边吵得不可开交,苏明珏站在原地瞪着眼睛听到大半晌,摸了摸后脑勺暗道这文人原来吵起架来也不比村妇好上多少。
还有这护犊子的心跟北方士子一模一样。
眼见吵得快要打起来,王敦诲示意旁边一个小厮敲钟。
随着清脆悠长的声音响起,争吵声停了下来。
王敦诲站起身看向台下道:“原本是要清谈的,但见今日天色好,一时雅兴,大家一同来作诗如何?”
南方最负盛名的大儒开口了,坐在下面的人哪敢驳他的面子,纷纷附和:“但听王大儒吩咐。”
王敦诲微微思量,瞧着外面的景色正好,挥手道:“那便以'景'来作首诗吧!”
底下人闻言纷纷低头思索,苏明珏见没人注意到他,偷摸着在金陵王的下方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坐下后他眼睛看向金陵王,示意道不是辩论吗?怎么突然作起诗来了!
金陵王端起面前的一杯清茶吹了吹,朝王敦诲方向点了点头,意思是这是你外祖父的意思,和他无关。
苏明珏顿时有种自己被坑的感觉,这作诗他哪会?
难不成又偷老祖宗的?
苏明珏这边心里打着鼓,底下的士子们低头吟唱起来:“碧叶圆圆似玉盘,上有珍珠下有浆......”
苏明珏闻言暗自苦恼,待会要怎么办才好。
谁知一连几个人作诗后,却无一人点到他。
直到底下坐着的一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的士子看着苏明珏没有动静,笑着拱手道:“还未曾听过苏学子的佳作,不知可否吟诵一声,让我等切磋切磋。”
苏明珏听言吞了一口唾沫,这该来的还是来了!
像是上课时被老师点名一样,苏明珏在脑海里快速飞转,想着用什么答案回应对方才好,正待不知道该说什么时。
那谈丁挥了一把衣袖,毫不客气道:“你要听他的诗作甚?他的才学远在你们之上,若想钻研品位,读《红楼梦》岂不更好?”
赵深闻言也点头赞同道:“若真想切磋,倒不如叫他帮你们点评,如此也可知道自己的差在哪里?”
说完,赵深往苏明珏方向望去,“此子是我的学生,明珏大可放心评论,不必收着。”
苏明珏闻言脸上一愣,“啊?”
这没想到自己从好好的作诗人,摇身一变变成了点评的。
虽说是有点意外,但总算不用作诗了,对苏明珏来说是件好事。
他起身从席上下来,对着刚刚几首诗一顿点评,大体上都是夸赞居多,偶尔间喟叹几句,然后故作高深莫测的往更深层次的地方引去。
这一番操作下来,那些士子们听的是一个津津有味,还有些受宠若惊的表情。
清谈结束后,苏明珏被王敦诲叫着跟在他身边一起送客。
谈丁一副满意的模样看着苏明珏,对王敦诲道:“有如此才气的后生,我们南方有指望了。”
王敦诲笑着道:“刚出来,正年轻气盛着呢!还是要多多敲打。”
赵深闻言,“你们太苛刻了,我若是小小年纪有如此高的才华,那我可是要横着走的。”
王敦诲笑着摇了摇头打趣,“赵兄当年也是一脸的才气。”
赵深摆了摆手,“不必恭维,比此子还是差了些。”
苏明珏站在一旁送客送到脸都僵了,腿也麻了,迷迷糊糊的,也没仔细听他们的话,隐约间听到什么南边有指望。
他暗道可能是觉得自己辩论赛辩赢了,为南方得了脸面,所以才说这样的话,也没往心里去。
这场辩论赛没怎么开始就结束了,虽说没辩论什么,但大抵是去了一趟的。
苏明珏不管那么多,拖着酸麻的脚就去找苏时谦,谁知才到门口,就被告知他有紧急事要忙,要外出一趟,叮嘱他好好在青汝州陪他娘亲和外祖父,有事等他回来再说。
苏明珏只好无奈地同意了,他倒不担心苏时谦耍赖,毕竟作为金陵王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
金陵王走后,苏明珏一人待在这文绉绉的府里无聊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在会上露了脸,叫人都认识了他。
隔三差五的便有人递名帖请他品诗辩论,苏明珏哪喜欢这些,起先都以身子不适打发了,但这群人硬是不依不饶,坚持不懈。
总不能一直以这个为借口,苏明珏索性躲到了他的堂叔苏漾的苏府里去了。
苏漾是苏家的本家堂兄,关系上来说不是嫡系的,但也不远。
他为人散漫好玩没那么多规矩,苏明珏还没去京城时,就喜欢待在他家,轻松又自在。
尤其和他的儿子苏阳玩的最好,这不一早上的才刚刚起床,苏阳就找上门来了,一脸笑嘻嘻地跟他说:“元元带你玩一个好玩的。”
苏明珏吃着手里早餐,闻言瞥了他一眼:“都跟你说了,不要叫这个名字。”
苏阳眯着眼笑道:“那明珏你到底要不要去?”
苏明珏喝完一口小米粥道:“去去去,住你家就是找你玩的,看你一脸神秘样去玩什么?”
苏阳见他吃完,拽着他的手往门外冲,兴致冲冲地上马后,对苏明珏道:“你跟着我便是。”
苏明珏闻言也上了一匹马,追着苏阳而去。
一旁的小厮见主子往前跑了,慌慌张的爬上马也赶着去了。
苏阳带着苏明珏来到了一片水域,望着前面宽大的水面道:“我最近新认识了一个人,水里功夫了得,见到他我才知道原来水也可以这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