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咋整啊?
作为当事人,岑寻枝倒是非常淡定。
压根没回应桑克斯的要求。
这下桑克斯反而坐不住了:“你就不怕我把你窝藏垂耳兔的消息捅出去?你知道的,你的小东西会被‘处理’掉,你也是同样€€€€”
“看来,桑克斯先生消息还是慢人一步。”
另一道声音忽然加入。
有谁踏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来,环视一圈,目光在掠过岑寻枝时变得温柔,最终落在桑克斯身上时又带上了嘲弄:“让我来为您更新一下最新的消息吧,议院刚刚通过的228-4决议€€€€即将废除联邦禁止垂耳兔入境的规定。”
议长像是在全联邦直播镜头面前那样彬彬有礼地微笑:“以后,他们就和星联中的任何一个种族一样,可以自由进出、生活在赛瑟纳林了。”
桑克斯呆住了。
他早已认定边临松与岑寻枝有苟且关系、沆瀣一气,可是怎么也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尤其是,带着如此一则爆炸性新闻。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所有处心积虑的谋划,所有绞尽脑汁的计策,在这个新决议面前,顷刻间灰飞烟灭。
他本人,也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桑克斯像是最后一次落地的弹簧那样,抖了一下,缓缓向后靠去。
他闭上眼,面如死灰。
*
从边临松进来起,岑寻枝只是朝他这边淡淡望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好似不请自来进入家门的不是个大活人,而是一只鸽子,一只蜻蜓。
边临松在心里叹了口气。
明明早就该习惯。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这样难受。
这些士兵没有梁施同岑寻枝那么亲近,一时还没转过弯儿来,自家长官什么时候跟议长先生认识了;
梁施推搡着他们去“押送”桑克斯一行人,KFC也回了休眠舱。
方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客厅,瞬间清场。
边临松左看看右看看,在岑寻枝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明了不可能等到岑寻枝先开口,于是主动道:“我听说,你要离开联邦了。”
岑寻枝不冷不热:“议长的消息确实灵通。”
边临松苦笑:“哥,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这次€€€€我没有打算要继续纠缠下去。我已经想明白了。”
这话还真让岑寻枝瞥了他一眼。
边临松深吸一口气:“那时候……我选择了跟老师走。其实我真的很后悔,很快就后悔了。
“明明你才是更重要的,能不能拜入老师门下,日后能不能进议院,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可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只想给你、给我们更好的生活€€€€我必须要爬得更高,才能有话语权和选择权。
“我只有站在更高的地方,才可以让你不需要用深空任务换取信用点和居留权,只要留在首都星执勤就好,留在我身边。
“其实我,我……”
他越说越哽咽。
到后来,已经讲不出话了。
那不是在镜头前的逢场作戏,是真心的眼泪。
可惜,已经唤不回另一个人的触动了。
满屋子寂静,只剩下一个成年人迟到的,不再有意义的哭泣声。
“……你小时候就是这么哭的。”岑寻枝冷不丁道,“丑死了。”
边临松捂着眼睛,却因为他的话笑了:“你还记得呢。”
岑寻枝的思绪稍稍回到十年前,却没有停留过久。
他沉默片刻,忽然看向对面人:
“边临松。”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或者说,正眼瞧他。
边临松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擦了擦眼睛,起身走过来,半跪在他面前。
“嗯,哥,你说,我听着呢。”
“我爱过你。”
岑寻枝毫无征兆地来了这么一句。
边临松猛地睁大眼睛。
“€€€€我爱过你。”岑寻枝又说了一遍,“也恨过你。但那都是以前了。”
边临松张了张嘴。
他好像知道岑寻枝要说什么了。
他不想听。可是他必须听。
岑寻枝垂眸,神情如冰原般宁静:“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个,那么,我原谅你。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可以原谅。我们的人生已经截然不同,也离得太远太远了。我不想被这个困住自己,你也一样。”
边临松说不出话来,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岑寻枝微不可见地颤栗了一下。
但没有甩开。
“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真的可以把你当做陌生人,把过去当成别人的回忆一笑置之。那或许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
岑寻枝低头,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双手。
曾经比自己要小上好多。
他牵着那双小手,翻山越岭,流浪于炮火与生死之间。
他是他捡到的礼物,是不能丢下的责任。
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后来这双手慢慢长大了,可以抱住他。
亲吻他,将他吻得甜蜜而破碎。
给过他最炽热的爱。
然后是最冰冷绝情的抛弃与伤害。
他给了边临松第二次生命,而边临松同样给了他太多太多。
过去这些年,他总是把所有好的坏的打包,压在心脏上。
现在,都不想要了。
岑寻枝将自己的手轻轻从边临松的手掌中抽出来,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叹息道:“你不是从小就一直说要听我的话吗?那么,今天之后,我们再也不要见了。”
边临松仍旧跪在他身边。
额头抵着他的手,吸了口气,声音几近支离。
“……好。我答应你。”
一句请求。
一句应承。
从此,就是陌路人了。
岑寻枝抽回手:“行了,跪在那里像什么样子,你好歹也是一国之首。”
边临松站起来,鼻头红彤彤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你从来也没把我当一国之首过。对了,哥€€€€呃,我还可以叫你哥吗?”
岑寻枝没说话。
叫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反正今天之后,再也不会见了。
只不过,那个「哥哥」的称呼于他们两人都是枷锁,禁锢着不肯放手的过去与回忆。
边临松像是忽然想通了:“€€€€岑寻枝。”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笑了。
“……岑寻枝。”
这真的是一个很美的名字。
被呼唤者仍然没有说话,微微仰着头看他。
当年那个废墟里瘦弱不堪的孩子,都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啊。
边临松点了点自己的腕机,与他建立消息通道:“有一份邀请我希望你收下。这对你和崽崽来说,算是好事情。”
岑寻枝点击自己那边的接收,屏幕上的文字与边临松的声音重合。
“是联邦庆典的邀请函。届时我会代表议院宣布,正式废除赛瑟纳林境内,关于垂耳兔族的百年禁令。”
*
KFC力大无穷,一个一手,把两个睡着的孩子抱下来。
小的那个交到岑寻枝怀里,换了个姿势背好大的那个:“少爷,我现在送小先生回家。”
岑寻枝点头,待KFC关上门后,启动轮椅向主卧的方向驶去。
梦里的崽崽动了动,正好压着岑寻枝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