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那在流落青楼,无人在意的容素和淬羽山庄大小姐,更可能是同一个人了。
容凛脸上终于有了堪称担忧和羞愧的情绪,但比起羞愧,他更多是在尴尬。
“问副宗主说得是,我现在便说。”他擦了擦额头,引问泽遗就近寻到间屋坐下。
因为天资不够,又鲜少把心思分给修炼,只有分神初期的他年仅八百,却衰老得明显。
容凛的能力完全无法和问泽遗相比,同问泽遗说话时,容凛唯唯诺诺得厉害。
“我也是半月前发现郄儿修魔,当时他魔性发作,半夜伤到十三名无辜的弟子,清醒过来后,一切都已经迟了。”
“他当时说自己是被人坑害,但无论如何,修魔之人定然不能留在淬羽山庄。”
“他真是糊涂啊!”
问泽遗静静听着,不予置评。
提起容郄,容郄反倒是比说容素时更激动,仿佛容郄才是他的亲儿子。
可据他所知,容郄姓容,是因为容凛认他做亲传弟子,两人并无血缘关系。
“庄内原本要处置他,他便情急之下掳了素儿,一路逃跑,跑进了千丈巷里头。”
千丈巷就是原书剧情中青楼所在的巷子,那里头青楼赌坊黑市一应俱全。
被叫做千丈巷不是因为巷子够深,而是因为黑得能吃人,进去后就像落入千丈深的泥潭难以抽离。
“素儿和郄儿自小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好。”他重重叹气,“可惜了,是我教养无方,让他误入歧途。”
问泽遗终于忍不住了:“容庄主,我在问容素姑娘的事,而非容郄的情况。”
张口容郄闭口容郄,原本他以为是容郄挟持大小姐容素才让淬羽山庄束手束脚。
现在来看,恐怕对容凛来说,容郄的命比容素更要紧。
“我只会去寻容素姑娘,若是容郄挟她,我会顺道替贵庄清理门户。”
似是为了应和问泽遗,挂在一旁的通判隐隐发出银蓝色的光,带着杀意。
容郄的元婴修为在淬羽山庄还算优秀,可一百个容郄都打不过问泽遗。
容凛脸上青青白白,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到底还是老油条,他马上换上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他要真这般混账,就劳烦问副宗主费心了。”
“只是若是可以,还请副宗主将其生擒,交给我们从重处置。”
“想必以您的修为,这并非难事。”
从重?
问泽遗勾了勾唇角,却没笑的兴致。
各家门派无人不知他是活阎王,落到他手里,该死的人一口气都不会多留。
淬羽山庄不想让他处置容郄,恐怕是想包庇容郄,从轻处罚。
只是眼下救人要紧,他含糊应到:“我尽量。”
边说着,问泽遗边用余光瞄容凛。
听到他的承诺,容凛脸上的神情居然轻松了片刻,随后又赶紧换上沉痛模样。
问泽遗面前的茶水分毫未动。
和容凛共处一室,实在是恶心得慌。
上次这么恶心,还是看到书里沈摧玉威胁兰山远。
“不要泄露我的行踪,给我去找千丈巷的地图。”他言简意赅。
“我今夜就走。”
“今夜......”容凛诧异。
“这般快?”
发觉问泽遗眼神不对劲,他赶忙改口:“我这就去准备,多谢副宗主。”
瞧见问泽遗凶巴巴阴着脸,他不敢再扒上来套近乎。
知道这持明宗副宗主平素独来独往,本身修剑道五感极其敏锐,容凛没有自取其辱,派人盯着问泽遗。
他将离问泽遗一丈远的修士们全部遣走,留他独自坐在屋内。
终于得了片刻清净。
问泽遗闭着眼养精蓄锐,也没在容凛取地图的功夫闲着,而是用极强的灵识探听屋外的动静。
偷听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但对付小人,他也没必要当君子。
容凛不知在和谁议论他,碍于问泽遗还在庄里,讲话还算克制。
“当时想着让持明宗派懂分寸的来,谁知道招了个不好惹的主。”
容凛“嘶”声。
“您往好了想,他好歹真的想帮小姐。”
同他说话的那人谄媚地宽慰:“小姐模样清秀,保不齐是这活阎王哪日见过小姐,对小姐有好感。”
“否则他个化神剑修无缘无故,干嘛跑来救个金丹初期的丫头片子。”
“倒是真有这可能。”容凛激动。
“问泽遗至今没有道侣,也没同哪家女修有风流韵事,若是能靠他攀上持明宗,那可......”
问泽遗无比庆幸,自己来之前没有贪嘴吃东西,听再恶心的话都吐不出来。
要是让他当面听到,他高低要动手,让容凛同和他说话的男的也唇齿相接下,来个亲密接触。
什么都能想到哪方面去,猥琐成这般,这俩人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问副宗主。”
屋外传来女人的声音,问泽遗收回灵识:“进。”
来者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脸上布满皱纹,瞧着没有修为。
同多数门派不问世事不同,淬羽山庄有不少凡间生意,庄里头也有打杂的凡人。
她应当就是其中之一。
老妪将茶放下,犹豫了半晌,毫无征兆跪在问泽遗跟前。
问泽遗原本头就疼,哪受得了这种大礼,不禁往后靠了靠。
“听闻您是九州闻名的剑仙,求您千万要救小姐!”
老妪急得眼泪都要落下,脸上的关切比容凛真得多。
“容郄挟持着小姐离开,小姐会很危险。”
“您慢些说,我想问您些事。”
问泽遗反应极快,意识到眼前的老妇人似乎知道隐情。
他借兰山远之前给的符咒,抬手施了个结界,避免外人发现老妇来找他。
“容素姑娘在淬羽山庄,是不是不受待见?”
等到老妇心情平复,他缓声问。
“庄主发妻身体不好,生完小姐便走了。”老妇擦干眼泪,“庄主往后再没娶亲,可在外桃花未断。”
接下来的话,老妇人不说,问泽遗也清楚。
容凛看似对发妻深情实则风流成性,不待见容素。
而且容素也未必是他的独女,容凛在外有没有种,谁都说不清楚。
容凛真是个奇葩,修仙没修成,活得像个皇帝。
老妇举手投足得体,不像是普通下人,应当是容素身边亲近的长辈。
她明显偏袒容素,但说的话绝对比容凛的鬼话可信。
“庄主找您过来,不是想要救小姐,是想要救容郄。”
老妇这番话,和问泽遗的想法不谋而合。
试想来的不是他,而是普通持明宗修士,面对容凛要他们留容郄活口的请求,实际上极难狠心拒绝。
到时持明宗修士一走,容凛有千百种办法给容郄脱罪。
可就是这般不巧,来的是他。
“我不管他如何想,可我来此处,仅是为了救容素。”
老妇面上肌肉抖动,眼泪又要落下。
她从怀中掏出块破旧的锦帕,恭敬地递给问泽遗。
“小姐她心思纯善,易偏听偏信,平日对容郄的话深信不疑。”
“而容郄又是巧舌如簧之人,若是她被容郄掳走后,仍受困于两人的青梅竹马情,请您将此帕交给她。”
“好。”
确认上面没毒,问泽遗小心接过朴素的手帕,叠成四方藏起来。
“您如此关心容素,同她是什么关系?”
老妇沉默半晌,苦笑:“奴是看小姐长大的婢女。”
问泽遗直觉老妇有所隐瞒,但再不让老妇离开,肯定会引起容凛的怀疑。
“我答应您,会想办法让她平安回来。”
老妇没有修为贸然闯入来找她,定是抱着赴死的决心。
可问泽遗不想她死。
他用障眼法替老妇人略微打了个掩护,成功瞒过在周遭巡查的人。
“副宗主。”
才清净片刻,外头又传来惹人嫌的声音:“无缘无故地,您方才为何突然开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