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泽遗抽不出功夫回应它。
灼烧的业火似乎很喜欢他身上的火灵根,不停地朝着他靠近,想要引燃他的衣袖。
仅凭这副模样,他不能再往里走了。
一簇火舌猛扑,点燃了问泽遗的衣角。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垂眸,缓缓闭上眼。
【宿主!】
系统吓得差点停机。
在这里停下脚步,问泽遗是疯了吗?
可须臾后,系统说不出话了。
原本贪婪涌向问泽遗的业火,突然凝滞住,堪堪烧毁他的半边衣摆。
凝滞过后,便是纷纷畏惧地蜷缩。
问泽遗闭着眼,往业火烧得最旺的巨木边走了几步,巨木上的业火居然卑躬屈膝,扭动着焰心给他让了道。
他睁开眼,地上浅浅水洼倒映出他的眼眸。
一只银蓝,一只殷红。
压抑许久的魔性被刻意催动后格外兴奋,致使魔气在他周身,骇得业火都退避三舍。
业火不会伤害魔和魔修,而他恰好也算半个魔修,还承了魔尊的魔功。
由于是主动入魔,问泽遗的头脑还算清醒。
他片刻不敢耽搁,朝着前方的火海而去。
火焰分成两路,虔诚地为他让道,发尾掠过星火,在树林间穿行的修士,宛若涅€€的凤凰。
向死而生,不破不立。
与此同时,突破关窍的天雷并未停止。
雷原本只是落在他周围,眼下已经时不时劈在他身上,问泽遗却奇迹般地感觉不到疼痛。
魔性侵蚀着他的意识,鲜艳的魔纹攀附在他的右眼眼周。
问泽遗的神智昏沉了一瞬,无法控制地动了动手,旁边一棵枯焦的树木轰然折断。
拿出谷雁锦给的思明丹,他毫不犹豫吃下去。
业火越来越重,他离苍雀一族的宗祠不远了。
必须得速战速决。
思明丹药香缭绕,服下后神智顿时清明,五感还变强许多。
远处隐约传来声音,像是有人在交谈。
问泽遗并不能听懂他们说的话,但能猜出里边就是因救火被困于山中的苍雀们。
他勉强收敛气息,远远地观望着。
是一群伤痕累累的苍雀,他们精疲力竭,完全没发现层层火焰中藏着人。
苍雀们激动地大喊着什么,语调中是愤怒和不解。
问泽遗顺着妖们指的方向看去,忍不住拧起了眉。
在他赶路的时候,有层结界不知不觉横亘在了半山腰处。
凭借他对结界匮乏的了解,这结界瞧着和在南疆时,兰山远给沈摧玉布的结界很像。
里边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面对结界,苍雀们越来越躁动。
有苍雀试着冒险冲入火中,被结界重重弹开,还烧了满身的伤,疼得不住呻//吟。
留下救火的苍雀修为都不低,貌似这结界估摸着还挺坚固。
问泽遗心微沉了下,转头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南疆山峦蔓延,要是被莫名其妙出现的结界困在半山处,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书中的苍雀全族被烧死,压根不是因为他们固执到不愿离开,而是被这结界拦住了去路。
好阴毒的办法,是谁会狠心到将活生生的妖放在瓮中烤?
山上的苍雀身上多少挂了彩,他不是术修,也没本事破开结界,只能赶紧除掉火源。
苍雀们在火势弱的地方救火,问泽遗仗着入魔 ,就剑走偏锋往火烧得最旺的地方撞,一路上畅通无阻。
迎着烈焰,他很快便找到了间被灼得不成样,但能凭框架依稀看出原本模样的高大建筑。
“是这里。”
他轻声自语 ,用手肘破开摇摇欲坠的窗。
燃烧着的窗棂落下,映照他的眼中星火熠熠。
利落翻身进屋,浓烟呛得他重重咳嗽。
业火和魔气同样来源于魔,用不着费他心神,身上的魔气已经自觉朝着前方涌去。
问泽遗眯眼跟着魔气穿过浓烟,入目是类似人族摆放牌位用的架子,只是看起来是用骨制成,被火灼烧却依旧结实牢固。
一排排一列列,架子上面摆满石盒,看得人毛骨悚然。
魔气钻向其中一个盒子,随后紧紧缠绕。
精巧的盒子上写着妖族文字,看起来是动了就会损阴德的玩意。
不过他这炮灰,倒也没阴德好损。
一剑过去,盒子承受不住剑气四分五裂。
破碎的石盒飘出浮灰,灰烬接触外界后,变成了诡异猩红色。
问泽遗暗道了声罪过,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他周遭剧烈火势肉眼可见地减小。
松了口气,问泽遗却并未离开族祠。
族祠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但不妨碍他趁乱观察其原本的布局。
摇摇欲坠的墙上隐约还残存着壁画的颜色,问泽遗头脑中自动浮现出这面墙原本富丽堂皇的模样。
苍雀一族重视血缘联系,族祠修建的很大,又很气派。
依照赐翎的意思,这间屋里应该有不少暗室机关,可惜烧成这样,他也分辨不出来藏在哪里。
记住族祠的布局,问泽遗打算离开,却发现周遭业火并未彻底熄灭,反而隐隐有反扑的架势。
还没结束?
问泽遗留了个心眼,再次引出魔气。
魔气晃晃悠悠,飘向角落里被烧成废铜的铜雀像。
这铜像烧了大半边,却依旧能从完好的尾羽部分,依稀看出之前层是件堪称精巧的艺术品。
出于对艺术的尊重,他略微惋惜了下。
“罪过。”
问泽遗利落地将铜雀轰了粉碎。
铜像倒塌瞬间,里面也飘出了发红的粉末。
他又牵引魔性盘查,转了圈后,居然在五处摆件里头都发现了这种奇怪的粉末。
一来二去,火势彻底消停。
没了根源,业火就成了普通的火焰,越变越小。
依照苍雀族的习性,怕是等到火一灭,所有妖都会往族祠这来查探。
问泽遗收起通判,浑身的经脉都在发疼。
原本可以收放自如的魔气如今不停管教,飘散在他周身。
因为入魔的缘故,丹药的药效期比预估得还短。
要是再不压制魔气,恐怕真要玩火自焚,被魔性侵占了身体。
他一边随意扔了些焦黑的木板在地上,将窗棂彻底摧毁,掩盖住有人来过的痕迹。一边缓缓调息,收拢狂躁的魔气。
掩盖好行迹,他重新披上黑袍,从原路绕出。
黑袍遮盖住他的身形和面容,问泽遗藏在袖中的手里,紧攥着兰山远给的符咒。
要是有妖突然过来,为了两人都好,他只能请那妖暂时睡上一会,把他给忘掉。
他自然希望能遇不到人安稳离开,可惜天不遂人愿。
走过条小道,他与一只年轻的苍雀狭路相逢。
提着灯的苍雀狼狈又憔悴,瞧见有不速之客,惊讶瞪大眼。
敏锐察觉到问泽遗身上陌生又危险的气息,他张嘴就要呼喊。
问泽遗还没抽出符咒来,一阵青绿色的流光游过。
他身前的苍雀翻了眼皮,软绵绵倒在地上。
好熟悉的灵气。
问泽遗浑身紧绷,拉低斗篷遮盖住脸,用余光打量来人。
这不是妖族的装束,而是人族修士。
他身穿白衣,靴上沾染了泥泞。
这装束过于熟悉,问泽遗头脑空白了一瞬。
是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