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族长让昨夜结界开启时,无法确认位置的苍雀族人出来。”
问泽遗加重语气:“不是合体期往上的,而是元婴期往上的苍雀。”
合体是元婴更上一层的境界,只有元婴期,是无法驱动禁制的。
可即便如此,族长还是给予问泽遗极大尊重。
自打早上得知是问泽遗领人族修士前来相帮,他便打心眼地敬重问泽遗。
“听问副宗主的。”
一个境界就是一片天,元婴期往上的苍雀比合体期多了一倍,不消一刻钟,问泽遗跟前站了不少苍雀。
问泽遗笑道:“我请问族长,他们中间又有谁是经常离开苍巽山,与外界接触的?”
苍雀们面面相觑,随后目光齐齐落在一妖身上。
他们族内九成的妖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在这群人其中,居然只有一人常离开苍巽山。
丹阳怔愣片刻,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赐翎也呆住了,求助似地看向问泽遗:“这是什么意思。”
“我哥,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别急。”问泽遗示意他稍安勿躁。
“族长,只有他一人吗?”
“是的。”
看着自己的儿子,€€烨神色复杂。
在他的众多孩子中丹阳的存在感不高,他性子沉默内敛,很少受到关注。
丹阳在他的印象中,是个乖巧本分的儿子,干不出伤天害理的事。
“那就不用接着问了。”
若是还有他人,他还得问族长,这些人中哪人接触药材生意更多,且和赐翎关系亲厚。
“问副宗主这是何意?”丹阳沉声,“莫非觉得是我害了自己的族人。”
他脸色极差,嘴唇颤抖。
“我也只是怀疑。”问泽遗面色淡然,“毕竟除了你,我找不出第二人来。”
“作为族长的儿子,你可以出入祠堂;作为负责采买的族人,你能够接触珍奇诡物,所有人在救火时,你不知所踪。”
“而你的修为,堪堪能够启动禁制,困住在山中的苍雀。”
丹阳反驳:“我只有元婴修为,怎么启动禁制!”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问泽遗听不懂,也懒得去探究。
“你平时无法开启,可若是入魔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四周质疑的声音顿时消下去大半。
就算是再与世隔绝,苍雀们都清楚入魔后修为会上涨,足够让元婴后期变成合体前期。
“我之前就在奇怪,开启禁制之前,内鬼是如何潜入被业火焚烧的祠堂的。”
问泽遗脸上仅存的笑意消失:“现在我清楚了,是依靠入魔。”
临时起意的他能想到用入魔规避业火,经过筹备的丹阳未必想不到。
丹阳脸色发白,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心虚。
他辩驳:“我并非没见过他人入魔,入魔后需要极长时间恢复。”
“怎可能在禁制开启后没多久,我便出现在父亲面前。”
“这得问你自己。”问泽遗看向丹阳,“前些日有招致修士入魔的禁药流通坊间,药引是苍雀初羽,解药至今未能得出。”
“丹阳,你身上有禁药的解药吧?”
他声音发冷。
因为有解药,所以能快速抽离魔化状态。
禁药虽然暂时没侵害到他头上,却实打实有能力毁了前途大好的修士。
若是丹阳和制作禁药的人同流合污,事情败露后想要销毁证据,不光是害了苍雀,还害了两族修士。
有苍雀替他说话:“可丹阳是起火后,头个劝我们走的,他没有伤害族人的理由。”
“是啊,丹阳几十年来都很本分,怎么会......”
出乎问泽遗的意料,赐翎并没在质疑的人之中。
他只是呆呆地给问泽遗翻译,声音小得可怜,罕见地没有暴起维护兄长 。
看起来赐翎知道些隐情。
问泽遗不紧不慢:“如果他放火本就不是为杀人,而是为掩盖族祠内的某些盗窃痕迹,那自然会劝你们离开。”
毫无疑问,初羽失窃和丹阳有关。
丹阳一开始放火,理当是为遮掩之前初羽失窃的某处痕迹,而不是害全族性命。
因为放心不下弟弟,一直都视赐翎为掌上明珠的他,才会支开自己最亲近的人。
寻常火焰自然奈何不了苍雀族的族祠,但业火可以。
所以他才会在族人尚且不懂业火危害时,极力劝说族人离开。
他比谁都懂业火危害。
但若是如此,也有自相矛盾之处。
既然他不要族人死,又为何后续开启禁制,把族人困在囹圄之中?
头昏沉片刻,眼前画面模糊。
问泽遗眨了眨眼,佯装若无其事。
兰山远给的丹药即将过六个时辰的时效,他想要刨根问底,可身体不允许他再拖下去。
“自然,我说的这些构不成决定性证据。”问泽遗正色,“€€烨族长,您可以查查他与外族交易药草、香料的清单有无对不上的地方,再对比他拿出、拿入的灵石和银钱,理当能找到蛛丝马迹。”
和仙门不同,苍雀族与外部往来极其简单,灵石进账出账一目了然。平素管得不严倒没什么,真要管查起来易如反掌。
且负责采买药材的仅有丹阳,禁药流通时间不久,他做不到在外发展出自己的势力,他单打独斗,想做完美的假账难如登天。
再退一万步,就算他真能做万无一失的假账,只要族长对他提起警惕不让他外出,凭借幕后者的阴损程度,迟早也会报复丹阳。
丹阳不会不清楚这点,在被报复致死前,他一定会招认。
其他暂且不论,他确实放不下赐翎这个亲弟弟,不想赐翎受到牵连。
赐翎失魂落魄地站着,其他苍雀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却仿佛和他没关系。
和丹阳不对盘的奎烙反倒没落井下石,只是复杂地看向丹阳。
妖族多数嗓门都大,问泽遗被吵得头疼。
“€€烨族长,事到如今,相信诸位自有定夺。”他背起剑往后退了一步,客气地冲着苍雀们行礼。
“妖族之事,我一个人族无法再过多置喙。”
“我屡次过问,只是因业火受伤的人族修士也不在少数。”
他眼神微冷:“望您能给我个交代,好让我给他们的宗门个交代。”
“会的,多谢问副宗主提点。”€€烨郑重朝他拱手。
他一个眼神示意,脸色灰败的丹阳被几人架住。
问泽遗最后看了眼赐翎。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人群里,垂落耳羽,低着头看地面。
他抬起头来,和问泽遗四目相对,眼中没有恨意或是警惕,只是迷茫。
他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
坚强些。
问泽遗嘴唇微动冲他做个口型,彻底抽离出人潮。
他与兰山远并肩,眨眼间消失在断墙处。
当下的刺激还不至于让赐翎崩溃,若是包庇丹阳,才可能招致后续的祸患。
他们离开后,躲在角落凑热闹的人族修士们兴奋得面面相觑。
没听懂那群苍雀的鸟语,但是认真起来的副宗主,未免也太帅了些!
“我突然觉得,就凭着这张脸,被问副宗主打上门都不是糟心事了。”莳叶谷药修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驰神往。
“差不多得了,没瞧见兰宗主在边上管着他?”他旁边的师姐嘴角抽搐。
“况且他真要打进来,打得也是师尊那一辈的大能,你连他的面都见不上。”
“有说胡话的时间,还不如去清点下药材。”
也就是没见过问泽遗之前那活阎王模样敢叶公好龙,真要她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眼下会讲道理的问泽遗更让人安心。
药修“嘿嘿”笑了两声,拎着药匣,跟在师姐后面离开了。
下山的路越走越宽,药效过去,困倦席卷全身。
经历惊魂一夜,问泽遗的精神依旧紧绷着,背挺得笔直。
腰际的布料破了道口,隐约露出里面流畅的肌肉线条。
兰山远别过眼:“师弟,眼下已无外人。”
经过他提醒,问泽遗顿时放松脸上冷漠的表情:“总算结束了。”
入魔和突破消耗太大,他真想找到处松软的草地,就当场睡过去 。
可入目只有干枯树枝和满地草灰,狼藉得很。
山风时不时带起浮灰,问泽遗被呛得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