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隶之和沈摧玉说不上像,不过都是长了浓眉大眼。
没料到问泽遗出其不意,所有人的心提上嗓子眼,生怕杨隶之突然想不开。
杨隶之大叫了一声,脸涨得通红,拖着伤腿不知躲到哪里更好。
“从合体期修士的秘境中出来,还能捡到一条命,你已经很了不得了。”问泽遗好似没瞧见他东躲西藏的狼狈相,平静地叙述事实。
“要想伤腿恢复,就不能整日把自己锁在屋里,还得出去走动。”
“我的腿好不了了。”
杨隶之平静些,胆怯地反问:“您、您莫不是父亲请来宽慰我的?”
“我要不想来,谁能请得动我。”
问泽遗嗤笑。
虽然很狂,但是是事实。
和他想象中的问泽遗一模一样,杨隶之面上露出宽慰和希冀:“所以.....您之前认得我?”
“不认识。”问泽遗撒了个谎。
“是听闻你从九死一生的秘境之中逃脱,这才认识你。”
“多少修士为在秘境之中获得传承,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可生死之外本无大事。”
“你在秘境中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保住了最珍贵的性命。”
杨隶之眼睛亮了亮,随即黯淡:“我的命保住了,可我的腿还是......”
“腿伤或许不能彻底医治,但随着修为增加,身体的伤病会随之减弱。”
问泽遗指着屋外乌泱泱的人头:“现在你还有争取康复的机会,也有人盼着你平安顺遂。”
杨隶之抬眼望去,为首是父亲母亲,还有他同父同母的小妹。
小妹杨馥之面上担忧,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平时喜欢打扮的姑娘裙摆都皱巴巴的,也是几日没睡好觉了。
家丁和弟子们也不好受,不明白一向性子不错的少爷怎么成这副模样,对他的身体关怀备至。
鼻子一酸,他低下头忍住泪意。
杨隶之从小到大一路顺遂,父母疼爱他、妹妹敬仰他。
他出身在半个仙门之中,修为也在同辈中数一数二。
他平日一直谨言慎行,收敛急躁的性子,温和对待身边的人。
可从他失控般冲入秘境开始,一切都变了。
正如问泽遗所说,从秘境爬出来时他满心只想着活。可眼下这么多人为他揪心,他怎会突然想寻死呢?
他给自己吓了一跳,这才恍惚发现这几日的自己,陌生得让他害怕。
床头的刀,竹制的帘,服用过量会引发昏厥的药......他曾想拿这些玩意寻死。
若非这几日问泽遗和父母留心,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了。”他抬起头,“我定然会勤加修炼,把失掉的全都补回来。”
看他态度转变,问泽遗也明白无需再劝,朝着杨诉微微颔首。
弟子们往后退去,和杨隶之关系好的弟子扬起笑脸,朝着他挥了挥手。
“哥!”杨馥之扑到他怀里,“你最近吓死我了。”
“是哥哥不好。”杨隶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发现自己肩上濡湿,瞬间慌了神。
“多大了......别总是哭。”
“还好意思说你妹妹。”杨诉咳嗽了声,“我看你自己也哭,不成气候!”
“爹,别说了。”杨诉面上尴尬,小心看了眼问泽遗,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父亲。
杨夫人轻拍了下丈夫,飞过去一记眼刀。
杨诉摸了摸胡子,止住话头。
“问泽......问副宗主!”杨馥之像是这才想起还有外人,惊喜地看向问泽遗,慌忙和他行礼。
“感谢您关心我兄长。”
少女像是才刚成人,天真又不谙世事。
杨诉笑呵呵的:“说起来馥儿也很仰慕问副宗主,我记得她屋里头,有好多写您的书。”
“写我的书?”问泽遗挑眉,“这可就稀罕了,我自己都没见过。”
是有些修士喜欢拿自己的经历写成书,美其名曰这是功法,可他没有这种爱好。
眼角余光瞥到兄妹俩,哥哥脸上露着心虚,妹妹干脆躲在了哥哥身后。
他更好奇了。
剑修对他观感好倒是有可能,可杨馥之刚才怀里还抱着沙鼠,分明是个兽修。
“这我就不知道了。”杨家的氛围很好,杨诉也很少过问孩子们的喜好。
他作为父亲,只知道自家姑娘和小子都挺喜欢问泽遗。
“若是您想知道,让馥儿拿出来就是。”
“父亲......这......”
杨馥之一改方才活泼的模样,吞吞吐吐不敢答应,绞着方不知从哪来的帕子。
“无妨,我也不是非要看。”
眼见着少女的脸涨得通红,问泽遗适时出来打圆场。
兄妹俩齐齐松了口气,少女感激地看向他。
可问泽遗总觉得她的眼神怪怪的。
按下心思,问泽遗笑着同杨诉和杨夫人道:“若是您不嫌弃,我想在杨家借宿几天。”
杨隶之暂时是不想死了,可保不齐规则会想其他招数逼他死。
在沈摧玉来到嬴顺前,他都得盯着杨家。
而杨隶之的事,也给他敲了警钟。
得在这段时间动用持明宗的关系网,观察书上所有出现过的角色,而不是等到再有谁折了腿、伤到元神才开始防范。
杨隶之的腿还能挽回,可下个受害者就说不准了。
“当然可以,您想住几天都行。”
杨夫人热情地喊来家丁,替他收拾客房。
西寰一圈的民风都淳朴,他们对问泽遗突然关心并未起疑,只当是大能突然得了感召,或是问泽遗在为突破行善积德。
杨隶之虽然摆脱了想要自杀的阴霾,却依旧有些消沉。
问泽遗的授意下,原本提心吊胆的杨诉稍微放松警惕,同意杨隶之一起长大的弟子们轮番去陪着他。
有兄弟们在旁边嘻嘻哈哈,他的情绪一天天好了起来。
人有了牵挂,就很难去再度寻死。
偶尔问泽遗过来看他,他会和问泽遗认真讨教些剑法,眼中的光并未因腿伤熄灭。
每当这时,杨馥之会偷偷在窗外看问泽遗,眼中全是探究。
“你妹妹这是......”难得少女不在,问泽遗终于有机会问杨隶之。
杨馥之不像对他有意思,也不像单纯地对大能好奇。
杨隶之面露古怪,欲言又止:“您别管她。”
往后一刻钟,杨隶之都心不在焉。
等到问泽遗打算离开,他这才吞吞吐吐地问:“您和兰宗主关系如何?”
“很好。”问泽遗停下脚步,信口胡邹,“能预测到你有求死之心,也多亏了师兄问卦。”
他故意多说了些,想看杨隶之的反应。
“所以说您和兰宗主是真......真的关系好。”杨隶之有些黯然。
感受到问泽探究的目光,他赶紧止住话头。
“你妹妹手里和我有关的书,究竟是什么?”问泽遗好整以暇。
“居然不能让我本人知道。”
“您,您当真想知道?”
几天相处下来,杨隶之发现问泽遗比他一开始想的好说话,却还是犹豫着不肯交代。
“你说,我保证不生气。”
问泽遗解下通判以示友好:“可要是你不说,我就派人去查了。”
杨隶之沉默半晌,闪烁其词:“我觉得她写得都是胡话,您千万别和她计较。”
“所以是你妹妹写的书?”
“是。”杨隶之见瞒不过,闭上眼睛一咬牙,“我妹妹......她喜欢写点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现在交代,总比问泽遗去查要好。
问泽遗的脸黑了一个度:“所以所谓写我的书,其实是我的话本子?”
“是,但但但是我觉得您这般高的修为都是因为胸中无情爱才能做到拔剑凌厉如蛟龙所以什么您和兰宗主的故事肯定都是假的我妹妹就是个孩子您千万......”
他说着说着,舌头打了结。
问泽遗心平气和,给他倒了杯茶。
“我和大师兄不是道侣。”问泽遗颇为无语,“可我也不是修无情道的修士,不仰仗清心寡欲来修炼。”
虽然兰山远给他下了咒,他现在被迫清心寡欲。
当然罪魁祸首也没好哪去,问泽遗每天都要派元神去检查兰山远身上的术法痕迹。
“我就说你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