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光刃落在他脸颊上,擦出道道血痕,与魔纹融为一体。
若是让规则把他带出去,肯定会让他身上魔性暴露,从此立于危墙之下。
砸开封印,外面就是魔域,这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师兄已经在找他,赶在理智全无前进入魔域,他就还有得救。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出现裂缝的封印用尽全力扔出符咒,心中默念咒文。
咔哒。
撕裂声响起,他被卷入裂隙之中。
血月当空,魔域入口处传来剧烈的魔气动荡。
问泽遗僵硬地起身,随着他的动作,旁边连片的曼殊沙华因为承受不了魔气,尽数枯萎凋零,冒出黑烟。
他对疼痛已然麻木,凭借仅剩的自制力,戴上一直随身携带的面具。
木质面具沾染了血,黏糊糊贴在他的脸上。
驻守魔域的小魔被问泽遗吓得够呛,战战兢兢不敢往前。
“让、魔尊、过来。”
问泽遗极力呼吸,却只剩下出气。
小魔还想问,被他一声去吓得连滚带爬。
“是,是!”
这是哪家闭关的高阶魔修,发疯要砸魔尊的地盘。
可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有哪个濒临飞升的白发魔修。
等到讼夜急匆匆赶到,问泽遗腕上已经用符咒生成了镣铐。
原本是兰山远用来保护他的术法,现在却只能用来保护别人不被他伤到。
“问......”讼夜一眼认出了他,险些把他名字说出。
“你怎么在魔域!”
“把、我、封、住。”
问泽遗一字一顿,用尽了仅剩的理智。
“快。”
讼夜反应过来,朝着身边的两个合体术修点了点头。
“你撑住,我等会就找他来!”
他眼睛红了,咬牙掐诀。
猩红色的眼中清明一瞬,带了温柔和留恋,随后缓缓合上。
意识的最后,剩下无尽血色和沉寂。
血色之外,还有摇曳花海。
“魔尊殿下,这......”
距离封印问泽遗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术修们还是累得直不起腰。
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魔。
“他怎么办?”
和讼夜关系好的术修试探着问,对问泽遗充满敌意。
魔域现在没有开启,这魔修也没经过入口,不知从哪掉下来了。
这魔是个祸患,修为比魔尊还要高,他们不懂魔尊为何救他。
讼夜摇了摇头,手离开被符咒层层封锁的冰棺。
这是魔界开得最好的一片曼殊沙华,能安抚痛苦彷徨者的魂魄。
半人高的花海摇曳,带有微毒的花粉肆意乱舞,棺内的青年陷入沉睡之中。
面具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只能依稀分辨他面色平静,像是陷入冗长的梦。
沉默良久,讼夜吐出一个字。
“等。”
第93章 引魂
“等谁?”魔修不明所以。
“反正没你们的事。”
眼见着问泽遗突然成副鬼样子,讼夜烦躁得很。
他朝着他们摆手:“你们先走,一群人看着就烦。”
“是。”
魔修们发懵着要走,却还是有心细的魔不放心折回来:“可若是他突然挣脱束缚伤着您,这该如何是好。”
那白发魔修发狂时的气场令人胆寒,要不是他是自愿被封印,他们压根制不住他。
哪怕是讼夜,也未必能打过挣脱束缚的白发魔修。
“你瞧不起本尊?”
讼夜冷哼,吓得魔修们个个低着头赛鹌鹑。
“属下不敢!”
他们仓促地退开,朝着花海边缘而去。
花海中央,淡紫色的魇蝶因贪恋冰棺内散发的魔气,时而在冰棺上空打转,时而绕着棺内青年飞舞。
灰蒙蒙的磷粉簌簌落下,像是一场寂寥的雨。
讼夜抬手,挥开纠缠不休的魇蝶。
“连素来不亲人的魇蝶都喜欢你,你和魔族倒是投缘。”
花海中沉寂无趣,讼夜百无聊赖,对着沉睡的问泽遗说起闲话。
指节轻叩着万年寒玉铸成的边缘,他叹了口气:“不过你还是别做魔为好,魔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也还想安生当几百年魔尊。”
问泽遗原本的修为太高,若是不制住他,必然会搅得魔域不得安生。
为彻底封印住问泽遗,他和魔修们不得不下手狠绝。
魔族的封印不光会束缚修士肉身,也束缚住了问泽遗的魂魄。
现在的问泽遗应当沉浸在过去某处记忆里,无法脱身。
和躯壳一样,魂魄被被封印太久也会受到损伤,变得混沌。
轻则神思恍惚,变得痴痴傻傻,重则长睡不醒,一辈子被囚于梦中。
而他没有权利决定怎么处理问泽遗,只能希望兰山远尽快赶来。
问泽遗神魂被囚导致五感尽失,自然听不见他的自说自话。
他手中抱着黯淡下去的通判,气息微弱到无法察觉。
魔尊一不留神,魇蝶哗啦啦落下,衬得冰棺更像是一架真正的棺椁。
讼夜刚要用术法驱赶,胸口处传出闷痛。
他捂着胸口,喃喃自语:“来得真快。”
原本估摸着还得过两个时辰兰山远才能赶过来。
倒真是情比金坚。
“这才封闭魔域多久,又得强行破开魔域。”
他没好气看了眼问泽遗:“罢了,就当还你人情。”
他这些天确实拿到了更多魔域的控制权,但想要让正道的高阶修士进来,也得花他好一番力气。
可要是他不开,怕是兰山远会用些更过激的手段破开魔域大门。
一个疯了的问泽遗就够呛,再搭上个失去理智的兰山远......
讼夜不敢细想。
与其让兰山远砸,还不如他自己主动点。
结界降下,讼夜眨眼间消失在花海之中。
魇蝶闪动着翅膀在曼殊沙华之中飞舞,花海之内失真得宛若诡谲梦境。
一阵风过,吹得烂熟的花朵摇摆,落下片片花瓣。
像是场纷纷扬扬的雨。
滴答。
雨水落在少年手心,激起一片混沌。
“喵.......”
微弱的猫叫声从怀中传出,汽车喇叭暴躁的鸣响在绿灯亮起之时如期而至。
飞驰的车轮溅起肮脏的水花,问泽遗下意识地躲避。
水洼中映出稚气未脱的脸,乌黑的头发被雨水浇得软塌,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纸箱。
他面上分明是单纯的茫然,可因为薄唇凤目,显得寡情又冷漠。
因为父亲的个子高,十岁上下的他比同龄人高出半头,显得更加早熟。
这是.......怎么了?
头昏昏沉沉,过往的记忆转瞬即逝,在瞬间抽离出问泽遗的思绪。